“你记得那些抱你的孩子们吗?”
时锦稳下心态,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扎卡里蹙眉,“记得。”
“嗯。”
时锦轻轻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那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吗?那些跟你一起长大的孩子?”
一瞬间,扎卡里脸上的情绪褪的干干净净,唯独那双灰眸,在阳光里都泛着冷意。
时锦的心脏骤然提起,硬撑着才没挪开视线。
所有人都知道,幼年是扎卡里的禁忌。
她也知道。
但想要彻底剜除腐肉,必须下刀够狠。
“秦念,你想死可以直说。”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顷刻间回到起点。
时锦咽口唾沫,顶着满身冷汗,再添一记重锤:“你是不想回忆,还是不敢回忆?”
“秦念!”
扎卡里勃然大怒,右手骤然探至她颈边,却没真掐下去。
时锦余光落在他指尖,心跳已经乱了节奏。
毫无疑问,她是害怕的。
从知道扎卡里所有的经历后,她一直避免提及幼年,她怕他会发疯。
但事到如今,由不得她躲。
扎卡里出生于贫民窟,也就是他一心想要炸毁的地方。
他父母是南国最底层的存在,所以从他有记忆起,他的家庭就没被人尊重过。
他曾亲眼看到他父亲被人一根根砍掉手指,也曾亲眼目睹他母亲被人轮番侮辱。
这些,在贫民窟都屡见不鲜。
即便有人去报警,也只会得到新一轮的毒打。
他听过最下流的话,见过最恶心的人,尝过最难吃的东西,杀过最在乎他的人。
那是他十二岁的夏天,他母亲被人凌·辱致死,全身上下没有一出好地儿,全是烟头或刀伤。
而他的父亲被人吊在门口,唯一的支撑点是右脚的小拇指。
那种指骨一点点分离的滋味,他不知道,但他父亲的惨叫,他此生难忘。
身心上的痛苦,让他父亲当夜就去了。
他站在草席边上,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家里没有钱,他是靠着邻居家的小孩接济活下来的。
哦对,他还吃了他父亲的肉,在饿极的情况下。
后来他不小心得罪了某位贵族,怕死,就把邻居家的小孩推了出去。
那是除他父母外,对他最好的人。
他看着他被那位贵族折磨到奄奄一息,然后丢给猎狗啃食。
他记得那天晚上,贫民窟亮如白昼,那是贵族带来的百盏灯。
他从没见过那么亮的夜,让他把死亡看得那么请。
……
两相沉默许久,时锦深吸口气,在他杀人的目光中,缓缓开口。
“顾析是f国的练习生,回国后被受排挤,参加选秀更是被人暗箱操作,不明不白给他人做了嫁衣。”
“楚限出身贫寒,父亲不知,母亲不喜,靠着没有血缘的老人才勉强读完高中,即便如此,上天依旧没有眷顾他。”
“步归凡出身高贵,却生活在父母强权之下,外人眼中的翅膀,对他而言与枷锁无异。”
“他们或许家境不同,经历不同,性格不同,但他们有一处是相同的。”
“他们并不希望他们经历过的事,别人再次经历。”
“所以,顾析在选秀上公然揭露黑幕,楚限在s家遇到困难时出手相助,步归凡教那些孩子学会自由。”
“他们没有怨天不公,也没有与黑暗合为一体,他们在用自己的力量,为世界增添一份光亮。”
“萤火之光确实不足以撼动黑暗,那千千万万的萤火呢?”
“扎卡里,你有足够的能力去改变南国,为什么要跟那些人同流合污呢?”
“你炸掉贫民窟,就能抚平你心底深处的伤吗?”
“你既然淋过雨,为什么不能给别人撑把伞呢?”
时锦说的情真意切,但男人却无丝毫动容,甚至他周身的冷漠,足以让太阳都躲起来。
蓦然昏沉下来的天气,显得万物都失了光泽,唯有她的眼眸熠熠生辉。
风从两人中间穿过。
长发飞扬中,时锦的视线有些模糊,但她听到他说:“就算我淋过雨,我也不想给别人撑伞。”
“秦念,我不是好人,也当不了好人。”
-
扎卡里离开后,很久没再露过面。
日子一天天过着,s家的事被程醉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给解决了。
具体是如何进行的,时锦不太清楚,但她听卡卡说,程醉手下的人直接绑架了总统的妹妹。
然后抄袭撞灵感一事,被叫停,p家不出所料,推了小助理出来挡枪。
事发第三天,小助理被发现死于家中,至于是自杀还是他杀,大家心里都明镜一样。
“杉杉。”
景元初终于腾出时间来找时锦。
最近忙的脚不沾地,以至于他连形象都顾不上,胡子拉碴的。
时锦从剧本里抬起头,“嗯?”
一直赶大夜,她整个人瘦一圈,显得下巴愈发小巧。
景元初心疼地皱眉,“今天拍完,后面就轻松很多,你舅妈给你炖的汤你都没喝?”
时锦一脸莫名,“喝了呀,怎么了?”
景元初更不好受了,“那你怎么还能瘦成这样?”
看着跟片纸一样,风一吹就能上天。
“……”
扎卡里的态度她摸不清,心里吊着事儿,吃饭确实不多。
加上剧组忙,一天到晚她都在连轴转,瘦很正常。
但她不想她大舅过多卷进这事儿里。
所以敷衍两句带过,然后问:“大舅你找我就为这?”
“啊不。”
景元初摸了摸往后移的发际线,犹犹豫豫地说:“那个……就那个剧本儿~你真不接吗?男主选角今天就结束了。”
“嗯?”
时锦意外,“这么快?”
景元初也觉得纳闷,“听说北洲那边出了点事儿,所以……导演就加快了进度,你……?”
因为实在太适合,所以他私心是希望她能借着这一角在国际上站稳脚跟的。
但是她不愿意,他也只能就此打住。
说实话,景元初这趟过来,就没抱希望,所以时锦点头答应的时候,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大喜道:
“你你你你说真的吧?没有诓我?”
时锦笑:“假的。”
“我不管!”
景元初发挥耍赖绝技,“我耳朵不好使,只听到你说可以,我现在就去联系导演!你晚上就去试镜!”
“别想着跑,绑我也给你绑过去!”
景元初边说边打电话,时锦轻轻笑一声,低头看剧本。
一页没看完,眼前蓦地一暗,随即剧本被抽走。
时锦抬眸,程醉刚好捏捏她小脸,笑说:“告诉你个好消息。”
“?”
现在这种情况,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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