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曲小溪矢口否认。

    许是因为发现寻王竟是几个月前击中她心脏的那个人,她胆子莫名大了些,抬手抹了下嘴,又道:“我只是尝了一下。”

    寻王微微歪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点心给谁做的?”

    “给……给殿下做的。”曲小溪水汪汪的双眸遮掩住了心虚。

    “给我做的,你尝了一下。”他轻笑,“这不还是偷吃?”

    曲小溪被他的强盗逻辑镇住,僵在那里。

    楚钦满意地直起身:“王妃这张嘴,又馋又不会说话……”

    “……都要尝的。”她突然打断他的声音。

    他锁眉,她无所畏惧地望着他,解释道:“厨子做饭都要尝的,不然如何知晓味道合不合适?厨房里调料众多,难道殿下觉得调味全靠蒙?”

    “……”楚钦眯眼打量她,她一脸真诚地回视。

    然后就听他说:“阿宕,去问问膳房的掌事,他做饭尝吗?”

    曲小溪:“……”

    草,这都要核实,神经病啊??

    曲小溪压下眼帘不吭声,阿宕安静地退出书房,去膳房找人。

    寻王只让他问个答案,但他打算喊膳房的掌事张敬亲自来回话。因为——厨子做饭必定要尝,但他方才眼睁睁看到殿下在和王妃叫板,这种打殿下脸的话若从他嘴里说出来,他以后就别干了。

    让张敬来说,倒是两不得罪。

    书房里,曲小溪依旧端着碟子跪着,样子乖乖的。楚钦轻啧,伸手接过盘子。

    曲小溪紧绷的双臂一松,顿时轻松一大半,接着就听到:“起来。”

    他边说边拿起一块蛋黄酥,说完就咬了下去。

    曲小溪拎裙起身,抬眸看见的便是他姿态闲散地立在那里,暗色的锦衣华服宽松而有威严,一块表面被蛋黄染成金色的蛋黄酥被他拈在修长的指间,他连咀嚼的样子就优雅好看。

    她不禁多看了两眼,继而又涌起不安,战战兢兢地询问:“好吃吗……”

    楚钦刚又咬下一口,闻言嚼了嚼,不咸不淡道:“凑合。”

    曲小溪心说:呸!

    她才不信自己引以为傲的蛋黄酥只配一句“凑合”。

    ——若真只是“凑合”,你吃完第一块别拿第二块啊!

    楚钦手中的第二块蛋黄酥吃到一半,阿宕领着张敬回到了书房。他一路都没与张敬明说殿下突然传召究竟所谓何事,弄得张敬一头雾水。

    是以张敬一进门就拜了下去,带着几分惶恐叩首:“殿下万安、王妃万安。”

    “免了。”楚钦随口。

    阿宕低眉顺眼地站到楚钦身侧面,清了清嗓子,发问:“殿下传你来是想问问,你平日做饭的时候,尝吗?”

    “啊?”张敬惶然抬头,看看寻王又看看王妃,“尝……不尝……”

    他到底该不该尝?!

    曲小溪黛眉一挑:“尝就尝,不尝就不尝,你照实说就行了,支支吾吾做什么?”

    “尝……尝的!”张敬迟疑答话,转而又连忙叩首,慌忙辩白,“但下奴每次尝过味道都会换干净的勺子,绝不曾污了殿下和王妃的饮食!”

    曲小溪闻言,默不作声地看向看向楚钦。

    虽是默不作声,一张干净的小脸儿上却带着较劲得胜的嘚瑟,下颌微微扬起,等着楚钦开口。

    楚钦睇了眼张敬:“退下吧。”

    张敬松气,磕了个头,忙不迭地告退。

    楚钦捏起那块没吃完的蛋黄酥,又咬了一口。曲小溪盯着他的神情:“求殿下饶了酸枣。”

    他寒潭般的双眸微动,视线再度落在她面上。

    她不算多么绝色,但是生得灵动,灵动里还有几分执拗与不屈。

    他突然觉得母后为他“精挑细选”的这个小王妃也没那么讨厌,哪怕她片刻前才骂了他。

    “行。”楚钦启唇,曲小溪如蒙大赦,不由喜上眉梢:“谢殿下!”她草草一福,“那我先告退了。”

    说罢她就往后退,门槛与她只有咫尺之距。可在她刚要迈出门槛的时候,他再度开了口:“天色已很晚了。”

    曲小溪心弦骤紧,木然抬眸。

    果然,他下一句是:“不如留在书房睡。”

    阿宕立在旁边,面无表情地低下眼帘。

    真想不开。

    他觉得殿下真想不开。

    府里适宜安寝的地方那么多,他非要睡书房。自己睡就算了,还要拖王妃一起睡。

    而曲小溪只直勾勾地盯着楚钦,半晌都没回过神。

    一刻后,曲小溪被下人请进离书房最近的汤室,沐浴更衣去了。

    再过两刻她回到书房,楚钦又沐浴更衣去了。

    四下无人,曲小溪只好自己躺着发呆。书房里又没有正经的床,只一方茶榻撤了榻桌放在那里。

    茶榻比寻常的拔步床要宽大,又不似拔步床四面有床幔遮蔽,她躺在那儿忽然觉得心里很空很慌。

    说到底,她作为一个有未来记忆且没有约|炮经历的人,很难接受和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滚床单。昨天借着婚礼的仪式感她做了好一阵的心理建设才能好好在洞房等他,但他那时没来,她现下已找不着那会儿“履行职责”般的感觉了。

    这怎么办啊……

    曲小溪深呼吸,在心下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他们已是夫妻,又一再默念“他长得还不错”,总算勉勉强强让心底的抵触淡去了三分。

    又过不多时,楚钦也回到房里来。他身上华丽庄重的广袖袍服已然换下,身上穿着一袭雪色中衣,为他镀上了一重潇洒脱俗的气质。

    在曲小溪的注视中,他吹熄了床边仅留的那盏灯,接着就躺到了床上。

    “睡吧。”他说。

    曲小溪:“?”

    她一时只道他是随口一言,侧耳听听,却发现他好像真的不打算有任何动作。

    曲小溪内心:就这???

    然后,一夜就这样平平无奇地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曲小溪在阳光普照中醒来,窗外竹影透过窗纸映照在脸上,鸟雀啼叫声欢快。

    楚钦已经上朝去了,曲小溪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光线,想起昨晚的事情,悬着心揭开被子看了看。

    ——果然,他没碰她。

    她心情复杂了一瞬,就坐起身,扬音唤人。甜杏与酸枣早已被阿宕唤到了外面候着,闻音立时进屋,都一脸喜色。

    “恭喜王妃。”二人齐齐福身,顿了一顿,酸枣跪地又道,“多谢姑娘帮奴婢说情。”

    “快起来。”曲小溪伸手拉她,犹豫再三,没好直接跟她们说她和寻王昨日只是纯纯地睡了一觉。

    但这话虽没说出口,却不妨碍曲小溪心里觉得古怪。

    ——已经是夫妻了,寻王为什么不动她?若说不感兴趣也就罢了,可昨晚她之所以会睡在书房,是因为寻王主动开口留的她啊!

    难不成……他有什么问题?

    他不会“不行”吧?!

    这念头一动,就令曲小溪打了个寒噤,好在甜杏酸枣都没有察觉。

    甜杏扶她起身帮她更衣,喜滋滋道:“姑娘不知道,前天晚上殿下没与姑娘圆房,府里那些碎嘴的多少嚼了几句舌根。如今可好了,奴婢方才与酸枣过来,一路遇上的人都毕恭毕敬的,再没了那些闲话。”

    曲小溪听得愣了愣。

    这倒是个歪打正着的好消息。

    她身为当家主母若因为那样的缘故被下人蔑视,那可真是有苦说不出了。

    曲小溪于是更打算对“单纯睡觉”一事闭口不言,本也是碍不着旁人的事情,说那么清楚干嘛?

    她在书房里更衣梳洗了一番,就回了芝兰阁去。路上吩咐酸枣去膳房,提前吩咐他们送到芝兰阁的午膳要按方嬷嬷的口味备,因为方嬷嬷今日要来教她看账了。

    她其实是会看账的。在曲家的时候她是个不起眼的小庶女,曲许氏没心思好好教她,事到临头却怕她到王府里撑不起事会丢人,亲力亲为地教了她大半年。

    她昨日去见方嬷嬷时拿看账说话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方嬷嬷既然大大方方说要来教她,她倒也不妨好好招待,一则为结个善缘,二则是知道王府里的账恐怕比曲家要复杂许多,她贸贸然地接过来,纵使会看也不免有疏漏,有人从旁协助她更安心。

    曲小溪用完早膳不多时方嬷嬷就到了,身边还带着昨日见过的那个小丫头,曲小溪这才知道她叫锦雀。

    甜杏酸枣早已将侧妃交来的账册整理妥当,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用作书房的西屋。寻王出宫开府也就半年,账册却已有很多,曲小溪昨日扫了眼册本数量只道是王府里开销名目复杂又记得详细,如今跟着方嬷嬷看了大半日,她才发现自己属实天真了。

    这一堆账册中,王府所用的不过五六本,余下的皆是田庄、商铺、银号的账,其中商铺又种类齐全,从粮店裁缝店到酒楼饭庄一应俱全,看得曲小溪只慨叹寻王家大业大。

    方嬷嬷却拿着账本沉沉一叹,语中多了几许唏嘘:“这些东西,大多是先皇后入宫时的陪嫁。先皇后出身名门,嫁给陛下时陛下还不是太子,倒显得先皇后更耀眼些,单是这份嫁妆在京城里都被议论了大半年。如今,唉……”

    她摇摇头,收敛住情绪:“不说这些了。奴婢瞧王妃是会一些的,咱们府里田庄的账最为复杂,王妃不如先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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