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张中孚等人便已到了。
张中孚面泛青色,脚步虚浮、两腿发软,好像没吃好也没休息好,走起路来像浑身没骨头一般随风飘摇。
到了堂上,他那一双眼就卑怯地四处乱飘,却那处都不敢落。
就只那么漫步目的,慌乱地有一眼没一眼的飘着。
畏畏缩缩的样子,很难让人相信他是张庭那般坚定不畏权的人的儿子。
张宋氏面上围着纱巾,只有额头眼睛露在外面。身着宝蓝色华服衣衫,双手执礼,抱在胸前,低头小步艰难地挪上来。
她努力让自己的仪态看起来端正,但颤抖的、不时下垂的胳膊,和拖沓的好似累赘一般的腿,让她的每一个举动都看起来十分辛苦不易。
看得出,她是个倔强的女子。
在她身侧缓个一步半,是张庭的次子,张风山。
他仪态端正守着礼节,动作未有错失。
不过他偶尔会微抬起头,看一眼前头的嫂子,像是在担心。
不论他究竟是何心态,看起来,总比张宋氏那位丈夫还要更多些亲人关怀。
三人上前,在太监的指示下跪下,对花素律行叩拜礼。
叫起人,花素律叫人给张宋氏搬张椅子:“朕听夫人你身体不便,坐着回话吧。”
张宋氏很感意外。
她看眼丈夫和小叔子,定了定神,行礼高声道:“臣妇谢皇上恩旨。此事皆因臣妇逞一时口舌而惹起是非,扰了圣听。臣妇愧对皇恩,不敢入座,请皇上宽恕。”
花素律没当回事,想你不坐就不坐吧。
但她还没说话,就看见张宋氏旁的张中孚奇奇怪怪。
不知是何缘故,竟哆嗦如鸡?
花素律皱起眉,摸不到头脑。
她没强迫张宋氏落座,先开口宽恕张宋氏所请之罪责,随后转过头问起张中孚:“张中孚,你为何颤抖?”
那想花素律话没说完,就听扑通一声。
张中孚摔跪在地上,撅着腚趴在地上直打哆嗦。
“啊,臣……臣……”
张中孚或高或低地嘟嘟囔囔好几声,也没说出个究竟,惹得场上人发出阵阵低低的嘲笑声。
看他这个德行,花素律真怀疑,他到底哪儿来的勇气打老婆?
又或者他真是个老实人,是张宋氏嘴太贱惹的?
孰是孰非,花素律弄不清,也不想去弄。
但张中孚这种畏缩的样子,在这种时候未免让人感到厌烦。
花素律便跳过他,问起张宋氏事情的经过。
张宋氏动作缓慢僵硬,但端正地叩礼后,运声回道:“回皇上,此事起,是因臣妇对丈夫疾言厉色,失了妇德,惹恼丈夫。与臣妇的丈夫,无半点关系。”
花素律看她如此果断的将责任都拦到自己身上,不免有些不忍和感慨。
可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
花素律端得满面冷硬,继续问:“那你身上的伤是如何弄的?”
“回皇上,事发时,臣妇正在绞面,梳妆台边有壶刚烧热的滚水,是臣妇为绞面洁净后,蒸面所置。”
“争吵后,臣妇丈夫一时气恼昏头,嘈乱之中,才拿起那壶热水丢出。热水洒在臣妇的身上,留下烫伤……”
张宋氏说到此,猛抬起头,恳切地求道:“皇上!他并非故意的!真的是一时失手,错拿了物件,没想到后果!”
“张宋氏,你不必害怕替他们解释。”那弹劾的官员突然跳出来道:“这里的各位,包括镇关王,都会为你做主的!”
花素律听这话不大快意……
包括镇关王?
她这个皇上坐在这里,用你刻意点他一个王爷出来?
姜贺受了捧,立刻又犯了老毛病,不知天地起来。
他昂头,吊着眉眼,一副自己能全然做主的傲气模样:“没错!张宋氏,你大胆说无妨,无论是何冤屈,本王都一定会为你做主!”
花素律嘴角抽搐几下:喂喂喂?朕还坐在这里呢!你算老几啊?
张宋氏听罢,垂下眼眸片刻似在犹疑。
见她如此神态,那些急于将张庭拉下马的官员们都紧着劝她。
欲攻破她内心的那道线,最好吐出些张庭的惊天大秘密才好!
张宋氏姿势别扭地俯下身,对姜贺浅浅地拜了一拜。
“多谢王爷。既然王爷如此说,那臣妇便讲了,万请王爷不要食言。”
姜贺闻之大喜,忙道:“不会的。”
而跪在张宋氏身边的张中孚身子抖了下,眼神惶恐地看着张宋氏,颤抖着嗓子道:“你这毒妇你竟然……”
“大哥!”张风山咬紧牙,低声喝住张中孚的话。
张中孚怔怔地看了看弟弟,又看了眼撇开眼不看他的妻子……曾经在他心中的羞怯感与隔阂感再度油然而生。
他心有不甘,但周围众人的嘲讽声,和背后那道让他熟悉而颤抖的视线,最终让他低下头不再言语。
一群人目睹张中孚威胁张宋氏,顿时像抓住了什么把柄,抓紧斥责张庭教子不严等等,一些有的没的名头纷纷杂杂被按在张家人身上。
任凭众人言语,张庭都巍然不动,身正头正。
浑然如那句诗一般: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
与他相反的,则是前方跪着的长子……
头深深地垂着,跪在那里如蜷缩成一团的鼻涕虫。
张宋氏失望地看眼丈夫的后脑勺,沉下口气,运足气后对着姜贺道:“王爷,我公公教导晚辈一向严格,但却有人污他名声。王爷既说会为我做主,那就请王爷不要放过那人。”
她跪在地上,对上方花素律俯身含首:“臣妇恳请皇上,为我家老爷,正声名!”
张宋氏的举动让姜贺猝不及防,他没想到这小小的女子当着他的面,竟然还敢摆他一道?
真是太不将他这个镇关王放在眼里了!
张风山见状,也跪倒叩头:“臣的父亲一向恭谨守矩,如今蒙受不明之屈,请皇上为臣之父清正名声!”
而张中孚像一位局外人,困惑地看看自己的妻子与弟弟,不知发生什么似的,恍惚地跟着拜倒。
花素律深呼吸一瞬,发自内心地感谢张宋氏。
看来张宋氏是知道点什么,也有可能是张庭提前派人通过气。
无路如何,张宋氏能主动将事情含糊过去,实在是令她安心。
“张卿身为御史台大夫,为朝之重臣,当然不能被人污蔑。”花素律面无表情地俯视他。
“皇上!”当初弹劾张庭的那名臣子恐慌地跳出来:“臣弹劾是尽朝臣之责啊!”
花素律淡然:“弹劾是你们的权利没错,但不是你们拿些事情随意捏造的理由。”
“不,不。”大臣知道花素律不会原谅他,于是膝行过去,向姜贺央求:“王爷,王爷!您帮帮下臣,这事如何您清楚,下臣也是噗——”
他话说到一半,就被姜贺一脚踢到脸侧上,满一口鲜血喷到大堂上。
姜贺扯回被攥住的袍子一角,斥骂:“什么东西!做了错事还不愿担责?没骨气的东西,滚!”
旁人只看,不敢替那人说话。
花素律急叫人制止。
羽林军上前拉开那个大臣,架着他双臂拖到一边。
“朕不打算多追究你什么。”
花素律瞄眼满面愤恨的姜贺,没理他,冷漠地看看那名大臣,又看了看张庭。
收到目光,张庭微微含颌,似是在回答什么。
花素律沉默一阵,道:“拉下去,杖责二十。这样喜欢探听是非,是不适合再做官了。”
那名大臣大惊,嘴里兜着血,泪水鼻涕血水混了满脸,连他赤色官服下白色的衣领都已经被染得鲜红,快和朝服分不出颜色。
羽林军摘了他的官帽,卸下官带,拽着胳膊往下拖。
他喉咙里发出些扭曲诡异的声音,含糊不清的,像不停地说着什么。
然而他满嘴的血,下巴又错位,究竟想说什么,估计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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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能力只能两天双更了t^t,明天开始就恢复单更5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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