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碧荷就要来拉她。门外围着几个丫鬟看好戏,估计就是锦梅她们几个,昨天偷偷嚼舌根叫她听见的。

    几人中央摆着一只盛满水的木桶。

    李观月瞥了桶一眼,猜出她们大概打的是什么注意。

    她是不想惹事,但不代表任何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能欺负到她头上。

    她挣开碧荷的手,一点也不怵,“口说无凭。我昨日穿的什么,你大可以去问府上上上下下任何见过我的人;我有没有勾引老爷,你们心里也最是清楚。不过是几个人嚼舌根让我听见了,心中羞恼记恨,找不快罢了。”

    “至于我身上的香,碧荷姐姐大可找一个懂香的人来,其中有没有催情的成分,一问便知。”

    “还敢顶嘴!”

    碧荷气不打一处来。她见李观月对吕延漪和贺淮卑躬屈膝,任由对方搓圆揉扁,心里认定她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才想过来教她长长记性。她自认为模样长得不赖,又是跟贺淮时间最久、最亲密的大丫鬟,以为自己不够格做夫人起码也能当个侍妾,结果猝不及防叫一个陪嫁的贱丫头捷足先登,差点没叫她气歪鼻子。

    看完李观月的模样和身段,更是妒的她恨不能挠破她的脸皮,让她一辈子都是丑八怪。

    谁知,那番软弱竟都是装出来的。才来第二日,不过勾引老爷成功了一回,就开始原形毕露蹬鼻子上脸了!

    还满口谎话。老爷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是清楚,这么多年从未见他身边有过女人,连皇上都看不下去了,急吼吼地赐婚。若不是李观月使了什么妖邪法子,能叫老爷见她第一次就昏了头?鬼才信!

    “你们可都听好了,我不过是来问两句,她这张嘴就开始叭叭地往外喷钉子!快入冬了还穿成这种德行,一身的骚媚劲儿没处使了,败坏贺府的风气!还不快来,让她长长记性,顺便给咱们新来的夫人出口气!”

    碧荷一声令下,在外看热闹的丫鬟们一齐上,这个抓李观月的头发,那个抓她的胳膊,生拉硬扯将她拽到院中,不由分说把一桶冰凉的水从头顶浇下。

    李观月本就出了汗,身上穿的薄,跟碧荷理论那会儿已经觉得冷了。现在更是冻得直打哆嗦。

    她昨日从西厢房出来便料到会有人看她不顺眼,只不过没想到这帮人竟如此粗鲁,理论不过直接动手,胆子未免也太大。

    丫鬟们围着她嬉笑成一团。

    动静终于惊动了在房中燃着安神香打盹的吕延漪。她闻声出来,看到眼前这一幕,惊得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跟前,一把将李观月挡在身后,质问:“你们做什么!”

    这下轮到碧荷傻了眼。

    她以为吕延漪会怨恨抢了她洞房之夜的狐狸精,所以甚至没避开,直接在北房院中闹开了。没想到这傻夫人居然还护着她。

    她结结巴巴道:“夫人,我,我们……”

    “做什么要泼人家水,有什么事好好说话不成么!”吕延漪气的眼圈都红了。

    “吵什么吵,能不能让人清净一会儿了!”更为严厉的声音响起,掷地有声。一群人望过去,才发现老夫人谢氏不知何时来了。

    谢氏不怒自威,一时间,谁也不敢吭声。

    谢氏从中挑了个说话最有分量的:“延漪,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吕延漪被点名,把自己知道的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她来得晚,只知道后面一小段。

    谢氏便又点了最熟悉的碧荷,叫她说。有人撑腰,碧荷放心大胆地编排,把李观月描绘成一个妖魔鬼怪似的小人,还让锦梅众人给她作证,说是李观月先动的手。

    “所以呢,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来这儿找人?”

    碧荷此刻活像一只斗鸡:“我们想着昨日老爷叫这狐媚子勾了,想给夫人出口气。也怕她使的妖邪法术害了老爷,就来问问,谁知她竟直接动手。”

    “我没有动手。”李观月一口咬定。

    吕延漪则气的说不出话来。她只想着昨天的事快快过去,这几个丫鬟竟然一直挂在嘴上。

    她可没叫她们帮忙出这口气!

    不过谢氏才不关心两个婢女打架。她更关心的是儿子为何会在大婚当日放弃新婚妻子去要一个陪嫁丫鬟。

    在她印象中,贺淮脾气是有些不好,可行事大多是规矩的,不会做出此等荒唐之事。

    她问吕延漪是否真有此事。

    吕延漪泄了气,承认。

    谢氏又问她原因。

    吕延漪答不上来。她不能承认她害怕,不能承认贺淮看上李观月新婚抛妻。她说不出口。因为打的是她的脸,她只会更被人瞧不上,在贺家的日子更难过。

    日后丫鬟们议论她,都会说“夫人是个没用的,叫人抢了夫君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可她不答,说不定李观月真会因此被扣上“狐狸精”的帽子。

    三方顿时陷入僵局。

    最终,还是李观月开口打破死寂。

    一方面她不想让吕延漪难堪,另一方面她实在是太冷了。傍晚的冷风吹着,让她昨日留下的酸痛翻倍地难受。

    “夫人昨日来月事,身子不方便,又不愿误了老爷的兴致,所以才命奴婢顶上。”

    此言一出,碧荷她们脸上顿时红一块白一块,嚣张气焰一下撤下大半。

    谢氏面色缓和了些,“既然有原因,为何不早说,闹成现在这副样子,若是叫老爷瞧见了,岂不是给他心里添堵。动作快些,在老爷回来前收拾干净。”

    “夫人担心不吉利,才不让往外说。还请老夫人见谅。”李观月答。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

    谢氏发话,此事就此翻篇,一群人作鸟兽散,吕延漪拉过李观月的手,让她快些回去换衣服。

    谁知,李观月自己冷的直打哆嗦,却没动,让吕延漪狠罚碧荷为首的那群丫鬟。

    “观月,你是生气是吗?可是这样会不会显得我太小题大作……”

    吕延漪犹犹豫豫的。

    李观月面无表情地看着碧荷。那丫鬟正扭着腰走的轻快。

    吕延漪心思单纯看不出来,以为只是几个丫鬟眼红闹事。可谢氏一到场,李观月就立刻理顺清楚了。

    此事是谢氏授意的。在吕延漪来之前,贺府的管事权一直在她手上。现在贺淮有了夫人,管事权自然要从她那儿移交到正儿八经的夫人手里。谢氏不甘心就此在府中埋没下去,毕竟媳妇骑到婆婆头上的例子多了去了,所以她想先行一步,给吕延漪一个下马威。

    无奈新婚,谢氏不能一上来就做恶婆婆,便将矛头对准吕延漪带来的唯一一个陪嫁侍女,李观月。让己方丫鬟折辱对方丫鬟,相当于一开始就把吕延漪折在脚下。

    碧荷是老爷的贴身大丫鬟又如何,到底还是个丫鬟。没有人给她撑腰的话,敢到北房闹事,除非是脑子里进了屎。

    现在她被浇湿,纠纷全程由谢氏处理,没给吕延漪半点话语权,谢氏的目的达到了。

    婆媳之间第一场战尤为重要,她们要是真的息事宁人,日后恐怕都要被谢氏拿捏住。

    她快速给吕延漪解释一番。

    吕延漪听了,手臂上冒出一层鸡皮疙瘩。她当即叫住碧荷一干人,直言她们扰了自己休息,仅凭臆测就随口污蔑他人,不仅不保持和谐还带头挑事,有损贺府风气,全部在院中罚跪两个时辰。

    李观月看的很清楚,谢氏的脸色几乎在一瞬间就黑成了锅底。

    “不过是玩闹,延漪你何必要动火气。”她拄着拐杖蹬蹬回来,气势倒是比方才减了一半。

    吕延漪胆怯,声音发抖却也咬着牙不肯让步:“老爷在外带兵是说一不二,我在内整顿家中风气,也应当严厉些。还请公娘见谅。”

    谢氏转身就走。临走前,狠狠地剜了李观月一眼。

    李观月脱下湿衣服,拿出自己最后一件干净衣服。

    她总共带了三件秋衣,一件叫贺淮弄脏了,一件方才浇湿了,只剩最后这件鸭蛋青色的。

    天色完全黑尽,门外一阵错杂声响。是贺淮回来了。

    无需她伺候,李观月便不管,对着铜镜,费力地往后背上涂药。

    碰到淤青破皮的地方,她疼的“咝咝”吸凉气,指尖发抖,咬紧牙关把药膏抹匀。

    现在吕延漪也不再怕贺淮,今晚应当没她什么事,可以好好睡一觉。

    自打父母入狱,李观月最大的忧愁就从“今天晚上要吃几盏桂花酿”,变成了“还能再睡几个小时”。

    从前她要睡饱了再起床,现在她每天随着鸡叫和打更声睁眼,早就忘了在暖融融的被窝里伸懒腰打哈欠赖床是什么感觉了。

    吕延漪晚上一般也不会叫她。吃完饭,李观月散下头发,准备上床睡觉。

    衣服没脱好,门外又是笃笃两声。

    李观月去开门,碧荷膝盖处窝着两团污脏,一脸怨气:

    “老爷叫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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