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了吗?确定是李铭霈?”

    东宫内,太子李和雍收到意料之外的好消息。

    “是五皇子没错。他亲自到贺大人府上接走了一位年轻女子,正是李观月。两人一起到寻芳亭,接触十分亲密,不过对方对五皇子十分抵触,更像是被强迫的。之后五皇子又亲自把她送回府里。”时刻监视李铭霈的影卫汇报道。

    堂堂五皇子宫外私会女人。会面对象是自己少师的心尖肉。

    有意思。李铭霈总会用他的蠢给人各种各样的惊喜。

    李和雍屈起手指,一下下敲打着桌面。“敢单独一个人出宫……你说,要是让他当场死在寻芳亭,然后把刀交到李观月手上,再编出一通‘因受到非礼而误杀皇子’的好戏,不用打工干戈,不费一兵一卒就能了结,如何?”

    他似乎是在和人对话,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不等影卫做出回复,先否决了自己的提议:“啧啧啧,行不通。这样的话,李观月难逃一死,逸成会重新变回那柄握不住的剑,说不定又与我为敌,到时候,会是个大麻烦。”

    “李观月当真有这么重要?听说贺大人对她不是很……照顾。”影卫只负责监视李铭霈,还不知道上次贺淮处理大太监的事。

    “照顾,不照顾,逸成不会让别人看出来。你可见他对谁如此上心过?宋周都留下来了。”李和雍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他只是看不清自己,走上另一条歧路罢了。”

    “她还不知道逸成同我们的关系。不过,连五皇子都敢推,胆子够大。换做别人,恐怕会以为李铭霈才是真的金枝,主动贴上去争做皇子妃。好好用她,说不定她就是压死李铭霈的最后一根稻草。”

    “殿下的意思是……”

    李和雍合上书。

    “逸成不在,刚好,我们帮他测试一下。先看看李观月知道了多少,对逸成是不是真的忠心。如果她对逸成是装的,便尽早铲除,免得日后留下祸根;如果是真的,得到自己心爱女人的忠诚,逸成也会高兴。”

    吕府。

    “把事情都交给贺淮去做,我总觉得不太放心。”吕国公对满脸憔悴的吕延漪说。

    看似柔弱的女儿却默默承受了许多,在他们家最焦头烂额的时候还能返回来帮忙,让他有些刮目相看。大儿子同样,就没闲下来过,而二儿子吕延衡,最近动不动就往外跑,这会儿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好像家里的事和他无关。

    桌上的油灯明明灭灭,在冷清的气氛中飘摇,似乎下一秒就要熄灭。侍女上前加灯罩,却失手掀翻了油灯,灯油洒了半张桌子,起了一小片火。

    吕延漪让他们取来沙子灭火,换上新桌布和新灯,边收拾边回答:“爹,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他现在与我们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总不可能反过手捅自己一刀。”

    “可南岭之乱时他同太子是正副将的关系,一起并肩作战出生入死近一年,他真能对太子下得去手?”看着吕延漪冷静处理走水的身影,吕国公不禁感慨,女儿竟然能够成长的如此迅速。

    要知道,在两月之前,她还是个因为要嫁给陌生夫君而哭鼻子的胆小姑娘。

    “他向来不是念旧情的人。”吕延漪唇边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何况,他对谁下不了手。”

    “唉,你说的倒也是事实。”吕国公闭上浑浊的老眼,仰天长叹,“但愿是我多虑了。”

    “爹,别想这么多,您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该好好休息才是。对了,李家兄妹二人的卖身契呢?”吕延漪状似不经意问道。

    “在原来那只箱子里收着。”吕国公眼睛睁开一条缝,“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是那李观月又不老实了?唉,爹老糊涂了,当时真不该想到让她陪你一起去。”

    “她没有,爹。她很好,也很照顾我,您就别担心这个了。我把他们的卖身契拿走了啊,然后我也回去了,贺府里也是一摊事儿。”

    吕国公没有问为什么,他让吕延漪把夫人做的白糖糕拿走吃。吕延漪打小爱吃甜腻腻的白糖糕,夫人难得下回厨,专门给她做的。

    然后他重新闭上眼睛,在躺椅上小憩。两个卖身契而已,本就不需要他多费心思保存的,吕延漪想要,拿走便是。

    晚上。李观月手心攥着钥匙,衣服腰扣藏在领口下,用手当腰带束紧衣服,来到西厢房门口。

    睡在附近的宋周听到响动,出来问她想干什么。

    “我的腰扣落在厢房了。”她低头红着脸说。

    李观月总是衣冠不整地从西厢房出来,有时甚至直接在里面过夜,衣服配饰落在里面属实正常。宋周不疑有他,开门让李观月进去了。

    宋周自己则在门外守着。贺淮有规定,除非有他准许,否则就连宋周也不能随便出入西厢房。

    李观月顺手带上门。一脱离宋周的视线,她立刻抱起碍事的裙子快步跑到书案旁,蹲下身,从袖中掏出钥匙,插进最后一把锁的锁孔。

    “嗑哒”一声,锁应声而开。

    李观月立刻大大松了一口气。幸好她猜得没错,贺淮果然把这把钥匙随身带着。如果没有打开抽屉,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正确的钥匙了,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她拆下锁。锁是特指的,除了要用钥匙开第一道,接下来还要解一个连环扣。连环扣十分精致,有特定的拆解和复原办法,只有大户人家才会用,普通人家见都见不到。

    而从前李观月家中用的就是这种锁,她无聊时会把锁上的连环扣拆下来玩,对各种解扣方法烂熟于心。

    贺淮抽屉的锁扣是最简单的一种,显然都没怎么上心去摆弄。李观月没摆弄几下就开了。

    然而,终于拉开抽屉后,却发现里面根本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父母的罪状书不在这里。抽屉里头静静躺着的,是一叠她没见过的票据。

    还有一枚,太子印。

    贺淮一来,就以平定叛贼为名,招降长凉。

    长凉太守突然死了,剩余一群官员群龙无首。他们身上又的确沾了脏,洗不干净,在投降和造反之间来回纠结。

    得知朝廷拍来降他们的是贺淮之后,长凉官员高兴的就差打开城门欢迎了。暗杀太守、揭露他们与北狄人私自来往的是太子李和雍,这要是太子党的人过来,他们绝对要玩完。

    谁知来的竟然是贺淮,和他们是一伙的。要知道,他们之所以向北狄买兵买马,是因为长凉的兵力不足够让李铭霈和李和雍打一仗,他们为了完成教给他们的任务,才动了歪心思。

    想要争皇位,光有朝中官员和中部地区百姓的支持是不够的。李铭霈需要兵。

    虎符分三块,皇帝李景、太子李和雍、将军贺淮手中各执一块。而李铭霈没有,万一没有成功夺权,真打起来的话,吃亏的还是李铭霈。毕竟李景不可能真的偏心到把虎符直接交给他,就算给了,士兵也可能不会认他这个仗都没打过一场的皇子。

    至于贺淮,李铭霈不敢把最后的寄托压在他身上。早在贺淮同吕延漪成亲前,他便已经开始通过长凉来汇集自己的兵力了。

    贺淮在城外十里的山地上扎了营。长凉太尉连夜写信让心腹送去,信中直言,既已如此,不若直接造反,直逼京城,抹了太子的脑袋。

    不料,凌晨收到回复,不是贺淮的肯定,而是心腹的脑袋。

    太尉大惊失色,不明白其中出了什么差错,更想不通贺淮为什么会突然反目。又收到贺淮正在攻打东城门的消息,一着急,下令全城戒备防御,同时派人去向北狄寻求援助。

    帐内。

    “皇上怎么说?”贺淮悠闲地坐在桌边。桌面上蹲着一只小巧可爱的香炉,袅袅烟雾从镂空洞孔散出,香气让人平静。

    副将赵斯严呈上诏令:“下令攻城。同时妥善处理和北狄的关系。”

    贺淮把信卷展开看,和赵斯严说的大差不差。李铭霈果然不适合当皇帝,笨的要死,结交的也都是些同样蠢笨的狐朋狗友。

    长凉这条线一直是吕国公在负责,他负责策划安排。脱离了这个老狐狸的指挥,剩下的慌了阵脚,首先想到的便是自保。

    “自掘坟墓。”贺淮嗤笑。他用了一个脑袋,一个试探性的进攻,就让长凉城里的人不打自招。要是他们心里没鬼,自然不会着急忙慌的守城防御。他们封城防守的动作彻底暴露了他们的心虚,坐实了他们确实是叛贼。李景再偏心五皇子,也不会拿整个大梁的安危开玩笑,绝不会让长凉跟北狄私自勾结。

    “贺将军,现在要怎么攻?长凉地势高,城外四周能够掩藏的地方也不多,我们短时间内怕是很难攻下。”赵斯严焦急问。

    更何况,他们此次出发匆忙,带兵少。长凉可是一个全部是武装力量的郡。

    “你觉得该怎么办?”贺淮反问。

    赵斯严想了一会儿,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截粮道了。虽然他们城中有储备粮,但是一个种田的都没有,撑不了太久,需要从临近郡县取粮。”

    “粮道需要你来截?”贺淮把香炉挪的近了些,“关注周围有粮的村庄。周围五郡已经不敢给他们送粮了。”

    赵斯严拍了拍头,懊悔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想到。长凉出了叛贼,圣上下令清剿,谁会在这个时候给叛贼送粮,除非也想加入叛贼阵营。

    这种时候,倒霉的只会是手无寸铁、辛苦存粮的百姓。

    “是!”赵斯严领命下去了。贺淮又叫来另一位副将,让他去替换长凉太尉寄给北狄的求援书。

    他预料到长凉会在封城前求援,在信使刚翻过第一座山头的时候就截了下来,换上更改过内容的信件。

    安排部署好,贺淮再次清闲下来。现在需要他亲自率军冲锋陷阵的情况很少了,大部分时间只需要坐在主帐中思考策略。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到西厢房抽屉里没有送出去的龙涎香,不知道放的太久会不会受影响。如果在此期间李观月安分守己的话,他会不计前嫌,把龙涎香送给她。

    装有龙涎香抽屉的下层,是他搜集的五皇子党的罪证,以及李和雍放在他这儿保险的太子印。

    思及此,贺淮的右眼皮莫名其妙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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