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长歌时不时就会望着窗外的枯枝发呆，只要一想到小梨曾用这些枯枝送给他一次春生，他就觉得这些原本很讨厌的枯枝怎么看怎么顺眼。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没有那么坚定了，如果小梨再这样撩拨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他明知道小梨没那个意思，但还是会忍不住去胡思乱想。每每想到小梨或许也有点喜欢他，他就觉得既高兴又生气。
高兴是因为满足了自己的小心思，生气则是觉得自己不该有这样的心思。
他就在这样的矛盾中从早到晚、从秋到冬。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黎长歌起得也越来越晚。
黎梨一般都是等着他自然醒，这个过程无比的漫长，除了做午饭时稍稍的忙碌，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石凳上百无聊赖。
看书提不起兴趣，练功提不起精神，他感觉他的一天是从见到黎长歌那一刻开始的。
那日，黎梨在一阵窸窸窣窣的风声中醒过来，推开窗户只见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雪花飘飘扬扬从天上落下来，风夹杂着片片雪花吹进窗户里，落在了他的睫毛、眉毛、发梢，化在他温热的脸上。
他欣喜地伸手去接，雪花柔柔地落在他掌心，继而化成了水。
看了一会后，他匆匆忙忙穿上了厚外衣，披上了披风走出房门冲进了雪里。
这时的雪已经积得很厚了，这雪应该是昨晚上半夜就开始下的。
云涧每年都会下雪，但每一次下雪黎梨都特别高兴，像是从未见过雪的孩子。恨不得在雪花下转个圈、在地里打个滚。
这漫天纯白，他喜欢极了。
不自觉就想分享这份快乐，他跑到了黎长歌的房门外，敲门喊道：“师尊！下雪了！”
“师尊！”
黎长歌被唤醒后，一脸茫然地坐在床上，然后下床、披上披风，打开房门。
黎梨拉着他走到了廊上兴奋道：“师尊，快看、下雪了！”
黎长歌木讷地点了点头，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黎梨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这大清早的强行把师尊唤醒？！
行啊、黎梨你能耐了。
“师尊，我就是想让你看雪、今年的初雪，你……”
一阵风吹了过来，吹起了黎长歌随意披在身上的披风，黎梨手疾眼快地拉住了黎长歌要被风吹滑落的披风。
黎长歌的披风里只穿了白色的里衣，黎梨帮他系好披风后，扯过披风的两侧把他包得严严实实。
又帮他戴上披风的帽子，心疼道：“怎么不穿外衣就出来了，外面多冷啊。”
黎梨的指尖碰到了黎长歌的脸，冰凉的触感让黎长歌一下子清醒过来。
黎长歌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黎梨的距离，这一动刚戴上的帽子又滑落下来，黎梨见状又上前想帮他把帽子戴上。
他连忙道：“不用戴了，我不觉得冷。”
黎梨把伸出去的手落到了黎长歌散着的头发上，轻轻掸落了黎长歌头发上的雪花，懊恼道：“还说不冷，你脸都冻红了，是我的错，不该这样把你叫醒，你先回房间去把衣服穿上。”
黎长歌看着黎梨近在咫尺的脸，感觉到黎梨落在他耳边温热的呼吸时，他的呼吸一窒，连着后退了好几步，匆忙转身回房去穿衣服。
黎长歌换了一身银白色的衣服，披肩则换了纯白色没有帽子带有绒领的一件，往雪地里一站，与白茫茫的一片融为一体，散着的墨发就格外的显眼。
“师尊、不束发吗？”
黎长歌缓缓道：“一会还要回去接着睡，束发麻烦。”
黎梨忍俊不禁，果然，师尊早起的每一分钟都是要补回来的。
他看着黎长歌软软散在身后的头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缓缓走向黎长歌，“师尊，你今年的生辰礼物我还没有送呢。”
九月的时候黎长歌还在闭关，他自然没有机会送。
黎长歌见他手中空无一物，不禁好奇道：“所以，你是打算现在送我吗？”
黎梨站在黎长歌面前浅笑，“是啊。”
他摊手，一阵淡淡的光芒后，手上就多了一个梨花环。
黎长歌还没反应过来，黎梨就把那个花环就戴到了他的头上。
黎梨早在四月里梨花盛放的时候就把这个花环做好了，用法术保存到了现在，梨花与开在树上无异，妍雅不减、清香依旧。
黎长歌把手伸向花环，却也只是轻轻地碰了碰，没有取下来，“为什么想送我这个？”
黎梨笑到：“因为我觉得梨花好看，和师尊相配极了，就想着师尊戴上一定特别好看。”
果真特别好看。
黎长歌无奈，喃喃道：“这不是姑娘家的玩意吗？真不知道你是把我当师尊还是师娘。”
要不然怎么送的东西都是姑娘家喜欢的？
黎梨突然认真道：“师尊会娶师娘吗？”
黎长歌愣住了，呆呆的看着着黎梨，黎梨的鼻尖有些红，嘴唇也有些红，脸却特别的白，雪落满头、睫毛上也落了几片雪花，或许是有风的缘故，他的眼睛有些润。
“我……”
黎长歌刚开口就被一阵笑声打断了。
黎梨蹲下来捏了一个雪球，扔向黎长歌，“哈哈哈，师尊看招！”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不想知道答案了。
雪球砸在了黎长歌的胸口上，他回过神来，也蹲下开始捏雪球，加入了黎梨挑起的“战争”。
雪越下越大了，世界白茫茫一片，掩盖住了所有不为人知的悸动，笑闹声穿透了风雪的呼啸，愈发清晰。
……
一阵玩闹后，两人站在走廊上静静地看着漫天飞雪。黎长歌用手指摸了摸还稳当当戴在头上的梨花环，突然对黎梨道：“我要吃梨花酥。”
黎梨无奈道：“这冰天雪地的哪里有梨花啊？”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看着黎长歌头上的梨花环，“我就保存了这个，你不会想把这个吃了吧？”
黎长歌坏笑道：“我不管，这个花环不能动，但是我就要吃，现在就要。”
黎梨一步步走向黎长歌，笑道：“看来师尊很喜欢这个礼物啊。”
后者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到了横栏上，他把双手护着花环，横了黎梨一眼，“你想干嘛？送都送给我了，难不成你还想收回去？”
黎梨一只手撑在横栏上，半包围的环住了黎长歌，他目光含情、一点一点凑近，直到感觉到黎长歌的呼吸扑在他的脸上，“师尊喜欢就好，我不收回。”
黎长歌咽了咽口水，屏住呼吸，专注的数着黎梨的睫毛。
但即便数着睫毛，他都还能感觉到黎梨眼神里溢出来的深情。不是、黎梨这是几个意思，这样看着他，是打算自投罗网吗？不知道他心怀不轨啊？
不过，黎梨的确不知道。
黎长歌意识到这点后，愤愤想到，“不知情就能这样乱来？可苦了我……你这种就活该被吃抹干净！”
他一把推开了黎梨，“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黎梨眨巴眨巴眼，扯着黎长歌的袖子道：“师尊，你难道没有看到我眼神里的委屈和无助吗？”
难道是他眼神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他自认为把心里的委屈都放在刚刚的眼神里了。
黎长歌拍开了黎梨的手，哼哼道：“没看到。”
黎梨又扒了上去，这次是双手，“师尊，你别为难我了。”
“我哪有为难你，我只是要吃梨花酥。”
“师尊，别闹了，嗯？”
“我要吃梨花酥。”
“师尊、我上哪给你弄梨花酥去？”
“我不管，我就要吃。”
“师尊？”
“我就要吃梨……唔……”
黎梨把手指贴在了黎长歌的唇齿间，也开始耍无赖，“吃吧，师尊不是要吃梨吗？”
黎长歌愣了愣，然后一口咬了上去。
“啊！师尊你还真吃啊！”
黎长歌这一口咬得可不轻，黎梨疼得直皱眉，又怕把手扯出来弄疼师尊，只好生生受着。
可谓是，自作孽不可活……
雪断断续续的下了小半个月，冰雪消融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
那日，天完全黑下来后，黎梨把准备进屋沐浴的黎长歌拉出了院子。
两人在院外的湖畔停了下来。
黎长歌看着还未完全融化的湖面，一时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小梨神秘兮兮地把他拉出来，难道是来跳湖的？
哦不对，小梨没有跳湖的胆量。所以是拉着他出来吹冷风的？
黎梨看着黎长歌一脸疑惑，感受到了满满的成就感，当下决定再卖个关子，“师尊，我带你去看星星。”
黎长歌望天无语，他寻思着今夜无星无月啊，看哪门子的星星？
猝不及防的，黎梨拉着他的手臂踏进湖面。
真来跳湖的啊？！
他赶紧施法，把两人护到了法罩里。
然后他发现是他多虑了，黎梨也施法做了透明的保护罩，不是来跳湖的。
黎梨施法将保护罩沉入了湖底，然后问黎长歌：“师尊，你看见什么了？”
黎长歌：“什么也看不见。”
这大晚上的，又是在湖底，伸手不见五指好的吧，或者、他应该说看到了黑？
“那师尊闭上眼睛。”
“闭了。”
“真的？”
“真的。”其实黎长歌没有闭，因为他觉得现在两眼一抹黑，闭和不闭没区别。
黎梨好像料到他会如此，伸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黎梨把手覆上去的时候，感觉到黎长歌不安分得眨着眼睛，睫毛挠得手心痒痒，手不自觉的捂紧了些。
黎长歌觉得耳朵有些发烫，没有继续眨眼睛，乖乖的把眼睛闭上了。
“师尊，可以睁开眼睛了。”
黎长歌闻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看见、星星？
湖里是一颗颗散落的蓝色星星点点，蓝色的柔光点亮了整个湖泊，让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银河，但抬头往上看是又像是仰望星空。
“哪有星星是蓝色的？”
“这是我的星。”
这一刻，黎长歌清楚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他就这样直直看着黎梨。
他知道他现在的眼神有多炽热，但他没打算收敛，反正小梨也不会懂得其中的含义。
他觉得他就快要溃不成军了，可始作俑者却对此一无所知，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失落还是该庆幸。
黎梨迎上了这个目光，心里生出一种很怪异的感觉，热热的、跳脱的却又无从释放。他觉得师尊的眼神，就好像话本里描述的那样，无法言说的款款深情、然后下一秒就该亲过来？
黎梨你想什么呢？龌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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