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皇后富察韵月把话说完,皇太后钮祜禄氏就摆了摆手,制止了皇后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
“你不妨趁着这个时间好好想想,一会儿你们富察家族的人来了以后,你该如何去辩驳,才能最大程度上保留你一国之母的颜面。”
富察韵月此时心跳如擂鼓,最后还是艰难的定着皇太后的压力,咬紧牙关开了口。
“还请母后允许,让后宫妃嫔们各自散去回自己的宫殿安置。”
“母后,哪怕是为了给皇上留些颜面,不被朝臣们取笑后宫中事不如朝臣后院。”
“还请母后只留儿媳一人在此,等候儿媳的母族人到来。”
难得的,皇后富察韵月不顾自己的面子,当着满后宫大小妃嫔的面,对皇太后行了跪拜大礼。
富察韵月这个时候倒是拎得清,知晓自己的这一举动怎么也比在后宫妃嫔们面前公开处刑的强。
更何况自己作为晚辈,给自己的婆母行大礼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更别提自己的婆母是皇帝的生母,如今大清朝的太皇太后,地位最高的女人。
别说是自己这个皇后了,就算是皇上在此,皇上要行跪拜大礼,皇太后娘娘也是承受得起的。
皇太后自然听懂了皇后话中的意思,冷笑不已。
“果真是哀家的好儿媳,真是事事都为大清江山和皇家颜面考虑呢!”
“只是现在才开始考虑皇家颜面,不觉得晚了些吗?”
“今日所有妃嫔都在这里给哀家睁大眼睛看着!别以为你们大多数都是出身高门,就觉得自己地位高到可以为所欲为了。”
“后宫之中哪怕是皇后,犯了错也是要受到惩罚的!”
“若是谁心里起了不该起的心思,趁哀家还没敲打到你们头上,抓紧时间把心里那不该有的小火苗灭了!”
“别等到哀家亲自找上门去,到时候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富察韵月跪坐在地上,脸色煞白。
看来是自己悄悄对着苏婉宁下手的事情被皇太后查到了,只是不知她查到的是哪件事情。
富察韵月低头仔细想了想,自己对后宫所有孩子都下手了的事情定然是没被皇太后知晓。
若是真的所有事情都暴露了,皇太后哪里还会整这么一出免费的戏给后宫女人们看。
自己犯的那些错误加在一起,足以将她从皇后之位上赶下来不说,赐个三尺白绫那也是完全不过分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对于富察韵月来说却是内心被放在火上烤,每一秒钟都是煎熬。
终于,皇太后宫门口的小太监唱喏声响起。
“富察家族族长夫人到——富察夫人到——国丈夫人到——”
众妃嫔立刻坐的笔直,眼观鼻鼻观心,只是耳朵都竖起来了,默默地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
“臣妇给皇太后娘娘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给诸位娘娘请安,见过诸位小主。”
因着富察家族的几位夫人都是有诰命的,因此位份低的妃嫔都无需请安,只见礼即可。
此时,永璜阿哥为首的几个男娃从外殿走了进来,直直的朝着皇太后身后走去。
众富察家族的夫人自是又对着阿哥们恭恭敬敬的行礼,哪怕他们年岁不大,可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
当今皇后富察韵月的母亲如今只觉得头皮发麻,难不成是自家女儿做了什么事情被这些孩子们都知晓了不成?
为何她觉得这次入宫,凶多吉少呢?
富察夫人小心翼翼的抬头瞄了一眼皇后,见自家女儿笔直的跪在地上,心中大骇。
自家女儿好歹是大清国母,当着这么多大小妃嫔的面,皇太后就如此不让自家女儿有颜面可言。
不能说是皇太后实在是没个规矩,也不能说是皇太后不识大体。
只能说明一个事情,也就是她最不愿意承认,但自家老爷经常同自己所说的那句话成了事实——
自家女儿在做了皇后之后,疯魔了。
知女莫若母,自家女儿哪怕只是留了个后脑勺给自己,富察夫人也是能看懂女儿的意思。
“臣妇不知皇太后娘娘此番传唤所谓何事,皇后娘娘自幼身子骨就弱,还请皇太后娘娘宽恕,让臣妇代替她跪地忏悔。”
钮祜禄氏正百无聊赖的用戴着护甲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桌子呢,闻言眉毛略微挑了挑。
“难怪富察家族养出来的女儿是个性情中人,如今看来倒确实是富察夫人教女有方了。”
“只是皇后这一跪可不是哀家要求的,哀家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被富察夫人如此想哀家的为人。”
“就是不知这没有证据就贸贸然指责哀家的话,若是被御史台那边的官员知晓后,过几日的朝会上会如何呢?”
富察夫人的脸微微一僵,随即缓缓跪地磕头行礼。
“是臣妇关心则乱口不择言了,还请皇太后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宽恕臣妇此次的无心之言。”
皇太后没有接话,更像是没有看到富察夫人正跪在皇后身后不远处的地方一样,只眼皮微抬,对着自己的宫人轻声开了口。
“去给富察府的夫人们搬椅子来,赐座。”
此时跪在皇后身边的富察夫人,也不知赐座有没有她的份儿。
不过皇太后没有提到让她起身,她自然也是不敢自己起身的。
另外两位富察夫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皇太后的意思。
无非就是皇后又惹事了,叫她们富察家管事的女人们来此敲打敲打。
重点是要敲打皇后的母亲,她们两个只是被牵连罢了。
不过皇太后的意思是,皇后与皇后生母的富察一族,与她们的男人所组成的富察一族没有关联,各算各的交情?
她们真是完全不清楚,为何皇后会变得如此遭皇太后的厌恶。
要知道最开始定下富察韵月为皇后的,还是当今皇太后亲自挑选的。
且富察族长的族长夫人,与皇太后钮祜禄氏未出阁时还是手帕交,关系自然非比寻常。
如今的富察族长夫人虽然不知自己的老姐妹怎么突然就对富察府发难了,但自己多多少少对自己的老姐妹也是有所了解的。
定然是富察皇后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不然的话就当今皇太后这样的人,定然是懒得计较那么多的。
皇太后钮祜禄氏对自己的老姐妹果然还算是照顾有加的。
桂枝嬷嬷亲自走到了富察族长夫人面前,双手递过一个靠垫。
“太后娘娘说了,如今富察一族的族长夫人年岁也不小了,虽说屋子里暖和,但再如何也是寒冷的冬季,莫要着凉为好。”
富察族长夫人起身行礼道谢,接过靠垫准备放在身后时,便听到了桂枝嬷嬷压低了声音对她轻声开了口。
“此事夫人只需要安安静静的观看全程,听完全程即可,不必发表任何言论。”
“皇后娘娘暂时不会如何,但这顿敲打自然是避免不了的。”
富察族长夫人的心算是落了一半,感激的朝着皇太后钮祜禄氏的方向点了点头。
皇太后与富察族长夫人心照不宣,皇太后也知晓自己家的桂枝将话完全带到了,便清了清嗓子,缓缓开了口。
“桂枝,送过靠垫就回来吧,哀家的茶水冷了。”
富察韵月及其母亲跪在地上,听着皇太后如此说,只觉得她们如今的境况可能比茶水还冷。
更别提其他几个阿哥都板着脸,直直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富察皇后和富察夫人看。
按理来说,这样无礼的举动,定然是要被人训斥一番的。
可如今皇太后却觉得孩子们做的对,毕竟这皇后的手伸的太长。
孩子们若只是一味的谦虚孝顺,而恭恭敬敬的对待凶手,那才真是没了气概。
对于孩子们的表现,皇太后极为满意。
此时看着皇后富察韵月那让人糟心的头顶,也觉得有些身心舒畅起来。
而远在圆明园的苏婉宁,此时又开始听皇帝在自己身边念奏折的声音了。
苏婉宁总有一种错觉,似乎自己是这个皇帝的主人,在旁边念圣旨的是小太监一样。
小太监……弘历……小历子,小栗子?!
“婉宁,你在做什么?”
迟迟没什么神情变化的苏婉宁成功吸引了皇帝的注意力。
“婉宁?婉宁!”
“哎哟!小栗子!”
唤了半天没有唤回苏婉宁的神,弘历拎起奏折对着苏婉宁的头就是狠狠一敲。
疼的嗷叫了一声的苏婉宁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直接将小栗子喊出了口。
“嗯?婉宁你刚才叫朕什么?”
脑子赶在嘴之前抵达,苏婉宁刚到嘴边的话瞬间转了风向。
“臣妾刚才走神了,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香甜不已的糖炒栗子上去了。”
弘历这才微微松动了眉毛,原来不是给自己起了个太监名,而是馋了啊。
这好办啊!
“李玉!”
中气十足的一声喊,李玉速度飞快的从外面赶了进来。
“奴才在!”
“出门去给你们家纯妃主子买一袋新出炉的热乎乎的糖炒栗子来吃!”
弘历自然不会因为这个事情让李玉回到皇宫,让御厨们做。
毕竟像是这种小吃,还是得民间有烟火气的更加好吃些。
苏婉宁笑着对弘历竖起一根大拇指,“皇上真乃行家也,就是会吃!”
弘历哈哈大笑,“朕可不是只生长在皇宫的人,在未登基之前,朕时常到宫外晃悠。”
“朕最喜欢的就是每年灯会时的小吃摊,那才真真儿是好吃的不得了!”
“只是如今出宫的时候不多,就算是出了宫,身边的宫人和侍卫也不愿让朕去碰民间的食物了。”
“正好,朕今日托了婉宁的福,一起品尝许多年未曾用过的糖炒栗子。”
苏婉宁心疼的揉了揉弘历的脑袋,“这么多年,皇上吃不了那么多美食,着实是辛苦了。”
弘历笑着揉了揉苏婉宁的头,心里默念着:
朕美食可没少吃,就你做的那些美食,别说是宫内宫外了,哪怕是遥远的东南西北境,那也是吃不到的!
很快,李玉便提溜这两个大纸包回来了。
其中一包直接留在了外室,是准备给自己和兰儿姑娘吃的。
令一包就笑着捧进了内室,打开放在了桌上。
原本李玉还想着站在这里帮二位主子剥好了壳再出去,却没想到皇帝一脸不耐烦的将他给赶了出去。
李玉虽然有些懵,但也乐不得如今出去趁热吃自己的糖炒栗子。
没有丝毫停留的走了出去关紧了房门,对着兰儿招了招手。
二人就坐在外室门口的桌旁,安安静静的吃着桌上放着的糖炒栗子。
“这种东西朕也知道快速剥壳的法子,但朕更知道,这种东西还是自己扒着吃更香些。”
苏婉宁浅笑着摇了摇头,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
但苏婉宁时刻记得自己是个刚生产过没多久的女人,吃东西自然小心谨慎些。
差不多是一整袋的糖炒栗子都进了皇帝的嘴。
毕竟苏婉宁只是吃了四、五个而已。
等到弘历吃的肚皮溜圆,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一个开心吃多了。
看着苏婉宁笑盈盈的看自己的样子,弘历又不好抱怨苏婉宁没有提醒他注意饮食。
还不等弘历故作恼怒的问呢,苏婉宁笑着抢先一步开了口。
“难得皇上能够随着自己的喜好吃些东西,臣妾定然不会扰了皇上的雅兴。”
“偶尔一次没什么的,且臣妾都注意着呢,定然不会让皇上吃撑的。”
“再过两个时辰就又该用膳了,皇上今日忙了许久了,带着李玉公公在圆明园转一转也好。”
“这圆明园修建的极好,臣妾很是喜欢圆明园的一步一景。”
“只是臣妾发现圆明园的角落里也有个小花园,那边倒是可以做一条小巷子,在小巷子的尽头造一处秘密房子。”
“臣妾很是喜欢那处,若是以后臣妾可以时不时的在里面同皇上捉迷藏就好了。”
弘历有些讶然的挑了挑眉,他虽然知道圆明园中有多个花园,但却没想到苏婉宁竟然跑到了最边上的花园去赏景了。
“那花园是朕给自己留的寂静之所,倒是没想到这么多好看精致的景色没有留住婉宁,反而还让你去了朕最喜欢的第五花园。”
“难怪你最多朕的心,就连喜好与想法都与朕不谋而合!”
这种心爱的女人是自己的知己的感觉,皇帝太满意了。
苏婉宁笑着唤了自家兰儿,让兰儿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又笑着伸手轻轻推了推皇帝。
“皇上也出去放松一下,莫要伤了眼睛。”
弘历哈哈大笑,心情舒畅的唤了一声李玉,主仆二人笑呵呵的朝着第五花园的方向而去。
等到脚步声渐行渐远后,苏婉宁才压低声音问道。
“后宫可来信件了?皇上如今出宫了两天了,想来后宫那边的消息也该传来了才是。”
兰儿轻轻颔首,“信件早就到了,只是陛下一直在您身边,奴婢也不好拿给您看。”
苏婉宁嗯了一声,伸出洁白的手指,接过了兰儿手中的信件。
兰儿此时又在一旁碎碎念起来,“还是主子您聪慧,用买栗子的借口将李玉公公支了出去,否则的话这封信奴婢也是没有空闲去取回来的。”
苏婉宁看过信件后浅笑,将信件里孩子们给她画的画和写的信单独提了出来,面带笑意的欣赏完,才吩咐自家兰儿去准备笔墨纸砚过来。
至于另一边皇帝用的墨宝,苏婉宁自然而然的忽视了。
谁知道皇帝的墨宝是不是单独的稀缺贡品,自己可不能给自己找不自在。
万一信件落在有心之人的手中,再说她偷用御笔专属之物,自己可真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此时的皇帝根本没想过,苏婉宁之所以知道这个最偏僻的花园位置,本就是为了踩点用的。
只有这个花园是离自己的碧桐书院最远的位置。
苏婉宁想要远远的支开皇帝给自己留足够的时间,这个花园是最好的去处。
她哪里知晓皇帝会喜欢那个花园呢?
只能说是运气不错,误打误撞到了皇帝的心头好。
弘历此时正美滋滋的同自己身后不远处的李玉炫耀。
“李玉!你纯妃主子果然是整个后宫之中最妙的人!她怎么就知道朕最喜欢的就是第五花园呢?”
“这是不是说明,朕偏疼你纯妃主子不是没理由的?果然是与朕最灵魂相配的女子!”
“朕可算是理解那句,‘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是什么意思了。”
李玉一个无根之人,哪里懂什么情情爱爱的。
只能无限循环赠送彩虹屁,“皇上说的极是,皇上英明。皇上与纯妃主子就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的绝顶相配之人。”
弘历眼神加深了许多,盯着李玉定定的瞧。
李玉心中有些慌,不会是自己拍的过于用力,拍马蹄子上了吧!
却不想,弘历开口说出来的话,让李玉差点岔气儿。
“李玉啊,会说话你就多说一点!朕有的是好东西可以赏赐给你这样嘴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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