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郭太医跟着小风子公公离开太医院后,也是万万没想到再一次来到了皇太后的寝宫寿康宫。
此时的寿康宫里,太医院院判刘谦刘大人正在给皇太后号脉。
郭太医心里咯噔一声,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在他不经意之间发生了。
很快,刘院判收回了手。
“微臣回皇太后娘娘的话,皇太后娘娘确实有些气虚,但并无大碍。”
“刚刚皇太后娘娘突然感觉呼吸不畅,应当是心理因素所致。”
“皇太后娘娘务必要保持轻松愉悦的心情,身体状况自然会好的多。”
皇太后娘娘这时才稍微放心了一些,笑着对一旁的桂枝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苏婉宁也看见了背着药箱的郭太医。
“哀家倒是忘了,太医院还有一位医术精湛的郭太医呢!”
“一会儿还得劳烦刘院判到皇后的钟粹宫走一趟。”
“哀家很是担心富察夫人的身体状况,也不知道到底中了什么毒,需要多久才能缓解。”
皇太后的话,郭太医怎么可能听不懂。
他此时心里焦急不已,万一刘院判这个人一如既往的耿直,只说了富察夫人的毒似乎是新得的,没有任何解毒迹象,自己不就成了恶意欺瞒了?
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太医,哪里敢得罪皇太后这么一尊大佛?
奈何现在改口供已经晚了,只看皇太后那似笑非笑的样子,就知道皇太后似乎早就察觉出一丝丝不对了。
“微臣定然会去钟粹宫走一趟,皇太后娘娘放心便是。”
“至于郭太医,就先留在哀家这里,给哀家身边的宫人们科普一番医学常识,免得她们遇到点儿什么事情,都以为自己得了绝症。”
“没来由的招人笑话,还得以为哀家是个蠢的,这么大年纪了还管理不好手底下的宫人。”
郭太医自然是听懂了的,皇太后此言无非就是想要把他暂时困在寿康宫内。
至于什么时候把他放出去,可能就得等刘谦刘院判回寿康宫后是怎么回禀后决定的了。
一时之间郭太医有些后悔帮着富察夫人圆谎的事情了。
猛然间,郭太医似是想到了什么。
原本皇太后也没觉得什么,还让人送她回太医院的。
似乎是在他绕着圈儿到了皇后的钟粹宫传了个消息后,这件事情才莫名其妙的再度把自己卷进来了。
来的路上还听到御花园的小宫女们说起,皇后娘娘再度去了寿康宫回去之后又被禁足的事情。
不能说这个消息与他看起来关系不大,但与他如今再度被带到寿康宫也不见得毫无关联。
此时的郭太医在心底无限祈祷,希望刘谦刘院盼看在他们在太医院共事这么多年的份儿上,能帮他渡过此劫。
可他想的到底是简单了些,刘谦虽然是刚正不阿的人,但他背后也是有主子的。
如今他的主子被皇后娘娘如此三番两次的针对,作为太医院院判,早就有些压不住自己的火气了。
尽管他认为医者应当一视同仁,但对于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刘谦觉得做医者前还是要做个正直的人更重要。
更何况若自家背后真正的主子纯贵妃被皇后扳倒了,等待他的不可能是明哲就能保身。
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将来为了自己的家人着想,这件事情刘谦自然要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更何况皇后本就不无辜,他作为太医去查后,只需要说出实话即可。
这与他的初心并不违背,与他真正的利益同样不违背。
如此一来,刘谦还是那个正直不已的太医,依然得皇帝与皇太后的信赖。
“皇太后娘娘,臣有罪。”
原本想等刘院判回来后,他再见招拆招。
可一想到若是刘院盼回来后说出的话,同他之前同皇太后说的话完全不同的情况下。可能他连为自己辩解的机会,皇太后都不会给。
他也想清楚了,若是刘院判看在同是太医共事这么多年的情况帮自己圆了谎,那么他后面也可以改口说自己记错了。
人嘛,总归是自私的,应当是为自己考虑的。
此时的郭太医哪里还记得,他是站在富察一族的角度上发声的人。
皇太后似笑非笑的盯着跪在地上的郭太医,没有接茬。
苏婉宁见状,不好一直让场面如此尴尬着,只好浅笑着缓缓抬起头。
“母后,也不知道这郭太医怎么了,为何突然请罪啊?”
“难道是刘院判来给您请脉前,是他为您号的脉吗?”
皇太后不理郭太医,不代表她不理苏婉宁。
“哀家也很是疑惑呢,这郭太医之前也没为哀家号脉啊。”
“兴许是他刚刚当着哀家的面儿给富察夫人号脉号出了什么问题没有报吧。”
“如今看刘院判被哀家指着去了皇后那里,想来是怕什么事情暴露了,哀家在震怒之下摘了他的脑袋。”
苏婉宁听到此处,突然咯咯笑出了声。
“郭太医莫要如此担忧,母后向来都不是那样的人。”
“母后最是个讲道理的,自然不是那种随意迁怒的人。你啊,将心牢牢的放回到肚子里就行了。”
话音落下,苏婉宁也不再同郭太医交流了。
可苏婉宁的话完全没有安慰到郭太医,反而让郭太医心中更加苦涩。
对于郭太医有什么样的想法,皇太后没想过,苏婉宁自然也不会主动去往那方面想。
于是,便出现了特别诡异的一幕。
保养得宜的皇太后钮祜禄氏端庄的坐着,举止优雅,声音温柔的纯贵妃苏婉宁,笑意盈盈的同皇太后话家常。
郭太医穿着官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黄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朝着地板上疯狂砸去。
所有寿康宫的宫人们如同没有见到这一幕般,似往常一样该如何便如何。
就在郭太医马上就要坚持不住即将崩溃的时候,刘院判缓缓走回来了。
“皇太后娘娘,纯贵妃娘娘,刘院判从钟粹宫回来了。”
苏婉宁此时虽然好奇刘院判去钟粹宫做什么,可更加好奇刘院判是怎么给皇后与富察夫人号脉的。
毕竟,钟粹宫的宫门完完全全被钉死了,不是有人拿着钥匙开锁就能进去的。
可苏婉宁的疑惑自然是无人解答的,皇后更加关注的是富察夫人真正的脉象。
在得知富察夫人确实中了毒,皇太后看向郭太医的眼神也温柔了些。
可再一听到富察夫人根本没有一丝被解毒的样子,且一号脉就号出了毒药为何物后,皇太后的眼神顿时又凌厉几分。
“啊,富察夫人的体内没有任何解毒的迹象吗?”
“这话怎么说来着?郭太医,哀家想起来了,你当年入选太医院正是因为一手好的解毒之术。”
“这富察夫人中毒一事不假,有没有解过毒的迹象,以你的经验与资历来看,不至于看不出吧。”
“郭太医如此隐瞒事实真相,到底是为了什么?可否为哀家解读一番啊!”
还不等郭太医叩首告罪为自己辩解,苏婉宁缓缓开了口。
“臣妾倒是不知道这宫中还有擅长解毒之人。想来擅长解毒之人自然也是最为了解毒性之人。”
“不知郭太医可否为本宫瞧瞧,本宫之前中的毒为何种毒,解药可否能配出?”
“母后,按照您的说法,这郭太医既然能凭借这一条杀出重围直入太医院,就证明这郭太医是个能人,至少在这一方面不说无人能及,但绝对数一数二。”
“可为何当年臣妾中了毒,所有的太医都没办法查出到底是何种毒素呢?”
“这到底是有些人故意不给臣妾解毒,还是背后有人需要他为之效劳呢。”
苏婉宁的话,再一次将郭太医推上了风口浪尖。
原本皇太后都将此事抛在脑后了,确是没想到她这次只是想敲打富察皇后及富察一族,反倒是让苏婉宁抓住了切入点。
虽然皇太后可以借着郭太医诊断不仔细的缘由,暂时将他关在皇宫之中反思。
可究其根本原因,到底是皇太后有些不占理的。
如今苏婉宁提出这件事情,就完全可以上升到皇家子嗣上。
那么这件事就是一件大事儿,不管皇太后如何去处理这件事情,都不会落人话柄。
且这件事儿若是真的跟郭太医有关的话,皇太后不光能敲打郭太医背后的富察一族,同时也能够狠狠的在后宫之中再次扬威。
虽然皇太后在后宫之中的地位无人能及,且这么多年一向是个威严的老太太。
可这样的机会不是每次都有,如此明目张胆的剥夺了皇后在后宫之中的权利,也不是每次都有。
钮钴禄氏不由笑着看向苏婉宁,只觉得苏婉宁越来越有她年轻时候的风范了。
后宫之中的女人啊,安安稳稳的不惹是生非固然是好。
可作为宫斗的胜利者,从前在后宫之中也经历过尔虞我诈的女人。
钮祜禄氏相反更喜欢有手段、有心机,但不惹是生非的正直人。
若苏婉宁真就过着普普通通的小日子,将从前害她和六阿哥的人如此轻巧放过,她心里自然还是有些觉得可惜。
若苏婉宁只是后宫之中地位低微的小嫔妃,皇太后不会认为苏婉宁忍气吞声有什么错。
可一旦人到了一定的地位,若不主动去争,不主动的去暴露自己特别严肃强势的一面。
哪怕她自己觉得自己过的足够逍遥自在,但对于她所生下来的子嗣而言不是什么好事儿。
这种事其实有参照了。
先帝时期的齐妃诞下的子嗣也不少,可以说先帝在未继承皇位前早期的潜邸,几乎包揽了整个潜邸的子嗣。
后来皇帝继位齐妃继续步步忍让,造成了她的孩子要么就是刚愎自用之人,要么就是懦弱无能之人。
子嗣没有一个可当大用。就连如今的裕太妃也只会跟在她的身后,去捡弘历不要的资源和好东西。
久而久之,弘昼哪怕有夺嫡的心,可确是能力不足,自信心也不够。
人人常道当今的皇太后娘娘教子有方,当今皇帝早早就已经显出帝王之尊。
可他们哪里又知道,不是她教子有方,而是其他的人竞争力太弱。
或许唯一一个曾经有能力竞争皇位的人,生命力过于脆弱了些。
可能除了皇太后钮祜禄氏以外,没有人知道曾经先帝养在身边手把手教导的福惠阿哥,到底是怎么没的。
但如今早已尘埃落定,又哪有人会记得曾经死去的阿哥呢?
钮祜禄氏是看着苏婉宁的孩子们长大的,很是担忧他们没有爱新觉罗家骨子里的狠。
不是说苏婉宁教导孩子们没有从帝王的方向去教导不对,但爱新觉罗家的子嗣若是连狠心都没有,那性命自然也是堪忧。
别的世家大族可能仁善是美德。
但放在皇家,一味的仁善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皇家的子嗣们啊!不能说毫无亲情,但到底利益至上了些。
别说是兄弟之间了,就是父子之间那也是毫无感情的。
如今见苏婉宁当着她的面儿的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这足以证明苏婉宁不是有勇无谋之人。
相反,若是苏婉宁私下里去询问,去盘问这些问题,那后期很有可能会被人反咬一口。
反而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出其不意的去问这件事。
有她这个皇太后给她做证人,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不管最后的结局是什么,苏婉宁都不会被牵扯到这件事情中来。
若是得到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式,是纯贵妃这个人有手段,是个聪慧的人。会得到所有人的忌惮与交口称赞。
若这件事情最后的发展方向不尽人意,那么有她这个皇太后全程看在眼里。
再如何也不会将苏婉宁卷入其中,被别人当成了养料,当成了垫脚石。
苏婉宁心里自然也是清楚这样的情况,原本还担心自己若是突然间发难,会不会惹了皇太后的不满。
如今见皇太后眼神里都是赞赏,苏婉宁最后的一点儿顾虑也没有了。
不由又在心里暗暗感叹,有皇太后这样的婆婆在,这嫁过人的日子,多多少少还是舒心一些的。
皇宫之中的动向,富察大人自然是收不到任何消息的。
毕竟他所能收到消息的渠道,尤其是皇宫内能传出消息的渠道已经完全被皇太后所掌握。
但富察大人收不到皇宫内的动向,不代表皇帝也收不到皇宫内的动向。
在皇帝收到来自宫中的第二只信鸽放飞后,不由冷笑一声。
惊得坐在马车外打盹的李玉差点儿没一个自由转体滚下去。
好在李玉还是有点儿功夫在身上的,身边赶马车的车夫也是个练家子,及时拉了他一把。
就在李玉惊魂未定的打算感谢的时候,就听马车里的皇帝冷声开了口。
“李玉,滚进来。”
李玉忙诶了一声,掀了轿帘进去了。
在皇帝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咬耳朵后,李玉又笑呵呵的吩咐所有人暂停行进,直奔骑马跟在后面的富察大人。
“富察大人,陛下有请。”
富察大人此时微微一愣,只觉得不像是有什么好事儿要发生的样子。
但他没有收到来自富察府暗线的任何消息,只觉得应该是有什么朝中大事,希望他跟着一起参谋一下。
他可没有忘记如今富察傅恒同高家的那位少将之和苏家老二在金川的战场上。
思前想后,总觉得应该是这样的事情,需要他这样的老臣帮着拿主意。
可为何皇帝只宣了他一人,没有宣其他人。
富察大人心里想着,可能是富察傅恒往家里写了家书。
等到富察大人满面笑容的走进了皇帝的马车后,迎接他的就是皇帝的冷脸。
富察大人的心里不由一惊,在心里默默的盘算着自己最近有没有做什么惹了皇帝震怒的事儿。
思前想后了许多,实际不过几秒钟而已。
很快,富察大人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难不成是自家那个被禁足在钟粹宫的皇后娘娘,在禁足期间也不知何为消停,犯了皇太后娘娘的忌讳了?
可皇帝不可能让他思前想后那么久。
“怎么?富察大人还不进来,站在那儿掀开轿帘那么久,是等着朕亲自拉你进来吗?”
“富察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皇帝不满的语气,算是彻底惊醒了富察大人。
富察大人连忙拱手致歉,“还请陛下饶恕老臣的无心之失。”
弘历冷笑,现在不说自己是微臣,反而成了老臣了。
这是打算威胁他,还是要警告他,他是先帝留给自己的肱股之臣,轻易不能动?
但富察大人可能是想多了,当今乾隆皇帝弘历,最是油盐不进,最不按套路出牌。
你若是同他好生说话,他或许还会给你留一些体面。
可你若是想要做他的主,那么不好意思了,等待你的除了难堪还有痛苦。
“既然富察大人是先帝留给朕的老臣,还请富察大人也帮朕好好想一想,给朕也想一个章程出来。”
“若是皇后在朕离开皇宫后就想要搅风搅雨,私自出寝宫不算,还要暗害朕的外祖家,该如何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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