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徹,你忒侮辱人,”季成渝几乎是指着宗徹的鼻子骂了,“你等着,别叫我逮住你的把柄。”
宗徹:“还有闲心抓别人把柄?季大人,还是先把你头上那顶帽子摘掉吧。”
季成渝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说不出来,踉踉跄跄就夺门而去。
安溆做好了东西,正带着荣成在厨房外面的小石桌旁吃麻辣鸭头,一个还没吃完呢,燕子就脚步匆匆地跑过来。
“怎么了?”
燕子道:“小姐,大少爷和季大人吵架了,小转子说,季大人气得,出门的时候都差点被门槛绊倒。”
这话还没说完,后面传来一道声音:“多什么嘴?”
宗徹背着手走进月亮门,看起来很平静,一点儿都不像是跟人吵过架的样子。
安溆问道:“真吵架了,为什么?”
宗徹在安溆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来,那坐姿,大马金刀的,说道:“就是看那人不顺眼。”
然后也从桌上的盆子里捞了颗鸭头,和安溆他们一样拿着鸭头吃起来。
安溆:“你这样随随便便得罪同僚,真的好吗?”
有些人真的很小心眼,一句话说得不对就能记一辈子,然后各种给使绊子,她从小就是在爷爷这种教导下长大的,即便不做生意,也是信奉与人为善与己为善的。
而爷爷常举的典型的反面教材,就是苏轼,苏轼晚年一直在被贬的路上,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爱嘲笑人。
当时有个叫章惇的,据说他出生的时候,曾差点被母亲放到尿盆里溺死,他很忌讳这件事,苏轼性格洒脱,可能很难理解这种刚出生就被母亲抛弃的痛苦,时常拿这件事跟章惇开玩笑。
章惇一直记着他呢,拜相之后就把苏轼兄弟给贬了。
当然了,史书上看,苏轼兄弟之所以造贬,是新党旧党之间的政治争端导致的。
但那次苏轼被贬的地方是詹州,他的字是什么?子瞻。
爷爷跟安溆讲,就有种说法,说那章惇是看着相同的字给苏轼指的贬谪之地。
即便不是这样指的贬谪地,但当时的詹州就是海南岛,在宋朝人看来完全未开化之地,能贬那么远,如果不出意外一辈子都回不了故土了。
这还不是深仇大恨?
有时候,得罪人不怕,就怕得罪的是个小心眼儿。
安溆把苏轼这事儿,当作个小故事给宗徹和荣成两个讲了,提醒他们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的道理。
尤其是在官场上。
宗徹却没抓到重点,问道:“你说的大文豪,有何作品能被这般称呼?”
这大明朝也有儒家,但战国以后的历史,和安溆祖国的历史就不同了。
安溆看他一眼,虽然这大明朝历史上不乏文宗文豪,但据安溆看的那些,能跟苏轼比肩的,还真少。
“作品吗?可多了,但我只记得一首词和两句话。”
“什么词?”荣成也好奇起来,他们太学这段时间刚开了词科,只是先生们都说这个不重要,不用太耗费心思。
安溆想了想,便想把高中背了不下几百遍的那首中秋名词,水调歌头给背出来,但是一开口,就打艮儿:“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嗯,接下来应该是什么天上宫阙,何似在人间?”
荣成一开始还以为大文豪苏轼是姐姐瞎编的,听了这么几句,笑道:“姐姐虽只记得只言片语,但也可以听出来,这么几句没有厚功底是写不出来的。姐姐,还有吗?”
宗徹看她绞尽脑汁想不出来的样子,淡笑不语。
不过倒是可以确定一点,她做鬼之前,生活的地方很有可能和他们的世界,大有不同。
“反正最后一句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荣成也是好笑,道:“姐姐,你不是还记着两句吗?”
安溆便道:“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荣成道:“这是诗。”
安溆:“左牵黄,右擎苍,西北望,射天狼。”
“好豪装的志气,”荣成赞叹,终于忍不住问道:“姐姐,你是从哪儿听到的,这个苏轼是哪里人?他为什么不到京城来。”
安溆:我怎么知道。
宗徹笑道:“或许是从行商那里听到的,你就不要追问了,有缘自会相见的。”
荣成一阵无言,徹哥说这话怎么有些别的意味。
安溆笑了笑,打哈哈道:“是啊,徹儿说得对。”
不知不觉天色将晚,这一下午都要过完了,安溆才想起来今天下午说来状元府找她的沈宵,既没个人影也没个信儿。
暮色中,沈宵骑马跟在国公府的马车旁进了城,看到各家铺子外点上的红灯笼,他蓦然想起上午分别的时候,和溆儿约好了今天下午去寻她。
他本想带着她去城外游玩,却因为旁的事情完全忘了个干净。
沈宵很不好意思,到家便想去状元府,转念一想,这个时辰去不方便,叫来东楼,叫他去给安溆送个信儿。
只是东楼跑了个空趟,回来的时候手上还捏着沈宵临时写的信。
“怎么没送出去?”沈宵刚洗漱好,换了身家居的常服。
东楼说道:“状元府闭门了,我好容易敲开门,那看门的说主子们都已经睡下了,不给递。”
沈宵便把信接过来,明天自己当面解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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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鹧鸪姑娘,这么早就要出门啊。”晨雾濛濛中,状元府的一个角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个身着水红衣衫梳着简单发髻的丫头。
她笑着跟看门人点点头。
状元府还不算什么大府邸,因此不像那公侯门第,光看门的都能组个蹴鞠队,他们家只有一个看门人。
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
老人觉少,警醒,护卫就在不远处的房间住着,真有什么急事,喊一声就行。
“昨天小姐做的那卤味,着实好吃,小老儿没什么好感谢的,会刻个木雕,昨儿刻出来几个小玩意,您拿给小姐看看。”
鹧鸪看到是木刻的生肖,有小马小猴儿,约有三四个。
“这一天能刻出来?”
看门人笑道:“粗糙的很,我半个时辰都能刻一个。”
鹧鸪便收下了,道:“以后是不会收的,你别再刻了。”
看门人连连答应,“不是好东西,小姐看不上,你们拿着玩也是一样的。要不然,光吃小姐的赏赐了,心里过意不去。”
鹧鸪笑笑,将几个木刻放在篮子来,走出门去。
在家的时候就经常是她买菜,这两天摸熟了京城之后,她出门直奔外城,到刚刚开张不久的菜市,买了些新鲜的后腿肉、两块大豆腐,还想买千张。
谁知道摊主竟然被问懵了。
“什么是千张?”卖豆腐的汉子收拾的倒是干干净净,肩上还搭着洁白的毛巾。
鹧鸪就是看他比其他卖豆腐的干净,才挑他的买,竟然连千张都不知道。
豆腐干、腐竹、千张、冻豆腐,一样黄豆百样吃,这是在他们临河村早就传开了的,根本不是秘密啊。
“就是,把豆腐脑压干,做成的一张一张的。”鹧鸪解释道。
不仅卖豆腐的汉子满脸懵,不远处几个豆腐摊子的,听到这话也都不明白。
“那你们有腐竹吗?”
“腐竹你得去干货店买。”这汉子说道。
鹧鸪只得再去另一个菜市,那里面卖豆腐的几个摊位,从头问到尾,竟然都不知道。
不是京城各地人员汇集,怎么那样实惠好吃的东西,现在都没传过来?
“姑娘,你问的这些,咱们都不知道啊。”一个卖豆腐的道:“要不你再去干货店问问。”
干货店的倒是知道,他们还知道千张易坏,只有腐竹。
想了想,鹧鸪又返回东边的菜市,找到一开始那个卖豆腐的汉子,说道:“我跟你说我们要的东西怎么做,你现在就回家做去,中午的时候我叫人来取。”
汉子有些惊讶,“姑娘既然知道,怎么不自己做?”
鹧鸪皱眉,“我家小姐中午就要用的,这时间了,哪有功夫再去买豆子泡豆子?你学不学?”
不远处那些摊主,听到这里,都竖起了耳朵。
好几个都想说,他要是不学,咱们学啊。
不过好在那姑娘是个展样人,说话时并没有刻意压低了声音,虽然有些没听清,但可算是知道千张怎么做的了。
还真是跟姑娘一个开始说的一个样,重点是一个压字,压出更多的水分就行了。
汉子听完,深深地拜了一礼。
鹧鸪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需要买的东西,刚在她两个菜市来回跑的时候已经买了个齐全。
走出不多远,只听后面都是打趣的声音:“刘远,你今天运气不错啊,白得了一个好手艺。”
“那丫鬟姐姐还不是看他长得俊,却不知道咱们这个菜市,数我做豆腐的手艺好。”
鹧鸪听得一笑,京城里的小贩,倒是都不敢随意乱说话。
不过她只是个丫鬟,行得正就没有人会讲究自己的名声,而且丫鬟也不用过分在意这些。
回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东边天空一片彤红,红得透明的太阳就要从云层中跳跃出来。
“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我知道他现在在家,将他叫出来,我要亲口听他说不让我进府才行。”
刚到门口,就听到脆脆的一片声音,鹧鸪疑惑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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