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说道:“话虽如此,但是宗将军作为陛下钦派来的主将,也需要提前树立了威风。免得哈德那几位领主见咱们北境大军换了文官做主将,更加猖狂起来。”

    宗徹说道:“陆先生的意思是,让本将军去杀一波草寇?”

    陆先生点头道:“如果宗将军有这个实力,自然是最好。但是随便抓几个人,在这片草原上立立威,也还是可以的。”

    随便抓几个人来立立威?

    这几个字真是涵义丰富啊。

    “可以倒是可以,”宗徹说道:“只是本将军出来乍到,不知该点哪对兵合适?”

    “这个啊,”陆先生一副深思的模样顺了顺颔下的胡须,“各处军营都有防守任务,要说能随意调动的,也就八九个小队,不合两千人。宗将军若是不怯,您可以随意调任这锐字营的天地玄黄宇宙鸿荒八个小队。”

    宗徹笑道:“那就多谢陆先生指点了,只是本将初到,对这里的地形人文多不了解,到时先生可否暂充军师。”

    陆先生抬手拱拱拳:“承蒙宗将军看得起,卑职一定尽力定个好计策。”

    宗徹点头:“那就劳烦先生了,十日后,去攻打最近的一波草寇,如何?”

    “好好,”陆先生大小道:“宗将军果然不亏是咱们大明第一个文武双全的状元郎。”

    双方谈完,便分开而行。

    陆军师身后的一个侍从笑道:“先生,他对您这么客气,不会是想拉拢您吧。”

    陆先生笑了笑,道:“二殿下太过仁慈了,连美人计都不接的人,一般都具有着更大的野心,反正如今二殿下已经启程回京,我便用最正当的方式把这个人除掉算了。”

    留着,总归是个祸患。

    城外的夜晚冷意尤为明显,安溆穿上一件比较厚的夹棉衣服,看到在灯下看书的宗徹还是一身单一,又找出来一件披风给他递过去。

    可能是下午的谈话不太愉快,宗徹现在还有着小小的别扭,指了指自己的肩膀,示意给他披上。

    安溆直接把披风给他扔到了头上。

    宗徹微微叹口气,自己披好,看她一眼,继续看书。

    叹气声这么响,是让人哄一哄吗?

    安溆将手里写出来的十几条后世常用的军队训练法推到宗徹面前。

    宗徹抬起头,看了看,心里明白了些,却还是明知故问道:“这是什么?”

    安溆说道:“你不是主将?这些士兵以后总要训练起来的,这是我给的意见。”

    宗徹笑道:“你在关心我吧。”

    “是是是,”安溆点头,就觉得宗徹这样时时刻刻都要找点意义感的行为,很是幼稚。

    宗徹的心情立刻好起来,连刚才觉得枯燥的书,一个字一个字的都好看许多。

    他又拿起那张纸认真看了看,说道:“这些东西,看着不起眼,却应该很实用。”

    和武功不同,能让任何一个普通人具有强健的体魄,若要强军,这些东西是基础。

    “是啊,天天练,有大用。”安溆收起了桌子上的笔,“不过,这里要知道,他们是为什么在吃苦流血。”

    她说着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今天见到的那些士兵,实在是让人反感,就有种一旦放归民间,都将是霸占山头的土匪感觉。

    宗徹伸臂拉住安溆,让她坐在自己膝上,笑道:“你和我想的,不谋而合。”

    不过让这些士兵树立起效忠的忠心,比强身健体更要重要。

    安溆不知道宗徹其实和自己想的有偏差,听他这么说,看他一眼:“希望你以后能成为有名的大将,加油哦。”

    话音刚落就一阵轻风似的站起来。

    “我去睡了,未来的有名大将军,继续看你的兵书吧。”

    看着她迅速离去的背影,怀中虽然是猛的一空,心里却有种无比踏实的切实感。

    宗徹笑了笑,再拿起兵书,一开始还有些心不在焉,但看了会儿就沉浸其中。

    安溆掀开被窝睡下的时候,还听到笔尖舔舐纸张的沙沙声。不知为何,就很安心,没一会儿便沉入梦想。

    半夜,宗徹才上床,看着已经睡到外面半边的女人,他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轻声道:“知道这么多,你们鬼界的鬼,什么都要学吗?”

    安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问道:“你是还没睡吗?”

    宗徹拉起来被子,回道:“正要睡,”然后又问道:“要不要喝水?”

    她半夜醒来,一般都是要水喝。

    安溆点了点头,宗徹下床来倒了一杯水,试了试,还温着,端到床边一手端着杯子一手在下面托着,给她喂到嘴边。

    安溆还迷糊着,就着喝了两口就又重新躺下,翻了个身继续睡着。

    第二天早起,想到昨晚模糊的印象,安溆问道:“昨天晚上我睡着的时候,你看着我说什么呢?”

    宗徹刚睁开眼,就被这么一问,带着睡意的嗯了一声,很快反应过来,笑道:“说你睡的像只小猪。”

    安溆一把将他伸过来的手拍开,“你继续睡,我去做饭。”

    做饭的地方是一个专门的蒙古包样式的帐篷,昨天下午就把锅碗瓢盆安排齐全了。

    安溆过去的时候,鹧鸪和稻香已经把城里送过来的新鲜蔬菜洗出来放在一边。

    “小姐,这里的马奶特别多,”鹧鸪看到安溆进来,指着角落里的两个桶,“刚才两个小兵送来的,说是他们早晨的时候都喝这个。”

    有这么奢侈吗?

    不过仔细一想,草原地方降水少,在凿井技术并不能和现代比的古代,能有水吃应该才比较奢侈。

    逐水草而居,可不是游牧居民不知道怎么种植的缘故。

    安溆让鹧鸪稻香先做菜,她则先处理这些马奶,马奶的味道没有牛羊那般好,需要用姜一类的辛味调料处理一下,吃起来才不会有特别大的异味。

    天际的一抹霞色缎带渐渐消失,太阳完全从云层里蹦出来,一阵风刮过,尤其香浓的如薄纱轻幕般的如有实质的味道传到距离主帐不远的几处副帐。

    将领们还好,平日有的是好东西吃,中下层的那些人,就都有些忍不住地吞口水了。

    “新来的那将军,吃的是什么好东西?”

    “谁知道,京城来的,肯定带着好食材好厨娘呢。”

    两个结束巡逻的士兵边说边走着去营帐,从旁经过的一个身着将军盔甲的人闻言笑了笑。

    姐夫走的时候还叫他们去说话,让防着那什么狗屁状元在军队里拉拢人,现在看来就是个吃不了一点苦的小白脸儿。

    有何可惧的?

    他这边刚回到营帐,却听到外面传来轰动的声音。

    “怎么回事?”一声大吼,随即便有亲兵跑进来,道:“回将军,是主帐那边有人说,那宗夫人说了一个去除马奶异味的方法。不字营那边的伙夫试着做了,煮出一大锅浓香的马奶粥。”

    万靖边啪一下拍着桌子站起来,骂咧咧道:“他奶奶的,还真来了。当咱们军营里没人呢,看看去。”

    戴继兄弟就住在主帐周围的副帐中,也听见了外面热闹的声音,才从床上爬起来的戴纶找到大哥的帐篷,问道:“大哥,这是干什么呢?训练吗?”

    戴继揉了揉眉心,在心里重复了好几句耐心耐心,才说道:“训什么练,你不知道军营里的训练时间,是从卯时就要开始的吗?”

    戴纶:“卯时就开始了,那现在不是训练声是什么声?”

    戴继怎么知道,这时陆先生昨天指派给兄弟俩的亲兵之一跑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

    “戴将军,这是宗督军那边送来给你们的早餐。”

    给我们的?

    戴纶惊讶,一路上都不怎么搭理,现在怎么这么客气?

    “大哥,他们不会是置办了那么些东西,没钱了想找我们借钱吧?”

    “滚去洗脸。”戴继吼了一句,这个没脑子的蠢弟弟。

    他们那主帐里可是昨天一下午就迅速砌起来一床炕,在北境会砌炕手艺的,那都是收钱很多的老工匠,自家现在手里的钱砌一床要那么快速的炕,也得下去一小半。

    所以,他们深藏不露着呢。

    就是不知道这些小事,该不该写进送到京城的奏报里。

    想着事情,戴继舀了一勺粥放到口中,咽下去了,唇齿间还是奶粥的香浓味道。

    而且他一个大男人喝这个,竟然一点儿都不腻。

    话说,宗徹真是有眼光,这么多天的观察证明,他娶的这个妻子,不仅秀外慧中,还是个不让须眉的人物。

    戴继叹了口气,看在宗夫人如此照顾的份上,一些无关的小事,就不要提了。

    作为一个经历过无数战争的将才,戴继总有种感觉,宗徹夫妇,以后都会是大有作为的人物。

    且圣上对宗徹的信任,是比对戴家对他的要高很多的,更何况,昨晚上弟弟还跟二皇子的人有了牵扯。

    万一不当,被宗徹反咬一口就不美了。

    他这边忧心忡忡,洗漱好的戴纶冲过来就是一通吃。

    戴继看见他这样子,再次叹了口气。

    吃过早饭,骑马去附近的驿站送了一封公文,回来就听说,宗将军带着他妻子去了锐字营拖后腿的那几个小队。

    北境大军这边的情况,戴继在来之前就了解一些,路上又做了很详细的功课,很清楚的知道这里共有逢战必胜、锐不可当、气冲霄汉十二个营。

    一营之中,以甲子别队名,凡是分到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个小组的,都是一营之中的垫底士兵。

    上战场的时候,这些人负责的就是冲在前做人盾,战后打扫战场这些活儿。

    因此都是一些贪生怕死开张就各种溜号的兵,陆先生让宗徹带这么两千人去打草原上流动的草寇,根本是没想他活着回来。

    戴继还以为宗徹当时答应,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

    他不可能在过来北境前,一点儿都不了解一下这里军营内的情况吧。

    现在竟然是去那些小队儿,真要带着这么一帮子人去打草寇?

    戴继还真不能让皇上寄予重望的这个人就这么迅速地在北境送了命,在马匹股上打了两鞭子,他迅速地向外一圈的锐字营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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