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小组拉了投资,热火朝天地开始了放置已久的课题。时鲸发来消息,说要出一个任务。
雌虫兄长带着孩子继续在家里生活,并将虫崽送进了最好的平民小学,开始了寄宿制生涯。
兄长的公司蒸蒸日上,属于他的分红已经是一个让虫仰望的数字,而他自己的投资也带来了丰厚的利润和价值。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地方发展。
顾诚看完幻觉里时鲸发来的视频。
他已经走了五天了,星舰在宇宙中航行,透过窗户拍摄的视频中,一颗颗恢弘的星辰散发微芒,仿佛亘古不变的明灯。
给时鲸说完晚安,他从幻觉中回过神来。
病房的窗帘开着,外面灯火辉煌,天空中两三点星星隐没在灯的光辉之中。
护士推着小车走进病房,给顾诚盛了一碗米饭,满满地打上菜,他礼貌道谢,拿了勺子,往嘴里扒饭。
其实他已经很少吃东西了。不知这肿瘤长在了哪里,他多了吞咽困难的症状,不过是维持生命,才奋力忍着难受咽下这些东西。
但是顾诚还是没有吃完,他将剩下的一半米饭放在床头柜上,等着过一会儿拿热水泡了吃,然后挣扎着起身,在病房中活动。
就连腿都绵软了。
他有些感慨。
上大学的时候他是多么神采飞扬的一个人,进了武术社团,很快就学会了好几种拳法,那会儿他颇有种热血的势头,路上见了持刀追砍女孩的汉子,都敢赤手空拳迎上去搏斗,并将汉子打翻在地。
那时候他的身体肌肉匀称,手臂和双腿非常有力量,甚至跑过马拉松,得了亚军,舍友们在电视上看见他都惊得合不拢嘴。
毕业后,他带着万贯家财,没有当社畜,而是找了一个武术教练的工作,一周上班三天,开开心心享受人生。
这些美好的日子就在两三年以前,如今想起却仿佛格外遥远,好像他从一开始就是个病人,手无缚鸡之力似的。
顾诚站在墙边,摆了个姿势,缓缓出拳。他胳膊细瘦,皮包骨头,青筋在皮下蜿蜒,出拳的速度并不快,也没有任何力量。
还不如幻觉里那个游戏角色的身体素质。
顾诚打拳打了一半,腹部翻江倒海,有什么腥甜的液体直往上涌,他闭紧了嘴,狠狠咽下几口,实在是忍不下去了,这才快走几步进了厕所,蹲下身,哇地吐了出来。
胸口很恶心。
米饭混着血液一并离开了身体,染红厕所瓷白的蹲坑。
顾诚眼前发黑,在厕所里蹲了好久才起身,冲了水,慢慢走了出来。他感觉到饿,但是没有任何食欲。
他拉开被子,躺下来。小姑娘的家属看见他,关切道:“你不舒服吗?我帮你叫护士来。”
“没事。”顾诚摇头。
他视线投向门口,一个漂亮女孩提着果篮走了进来,直奔隔壁床小伙子。
小伙子瞧见她,顿时放下了饭碗,站起身,张口结舌道:“丽静,你,你怎么来了?”
被称作丽静的女孩抹了眼泪,疾步上前,啪地一巴掌扇在小伙子脸上,泪水哗哗地淌下来:“爸妈找了你半年了,我只要放了假就回去四处打听你,没想到你就躲在这里,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还有多少钱?”
小伙子捂着脸,声音也带了哭腔:“再做一次化疗我就不治了,出去上班,挣了钱都给你攒着当嫁妆。你还在上学,爸妈攒钱不容易,我就想瞒着你们……”
“那你也不该消失这么久!”丽静呜呜地哭,“我们都急坏了,都想你。”
小伙子叹了口气,缓缓坐到床上,低下头,什么都没说。
病房中有三个病人。
小姑娘的父母在陪床,小伙子的朋友经常来看望他,如今家人也打听着找到了他。他们或是哭或是笑,都展现了家庭成员之间的温情,只有顾诚,孤零零地躺在中间,陪伴他的只有花不完的钱。
然而一个人逍遥自在的时候,钱可以大于一切,但在生命注定流逝的时候,钱比不上情的温暖。
或许这也是他沉迷幻觉的原因。
幻觉中他所操控的游戏角色,拥有哥哥,外甥,还有情深不悔的恋人,可以想见,在游戏角色出事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密切地关注他的情况,陪伴着他。
亲情和爱情的美好容易诱人沉溺,哪怕那只是虚假的想象。
顾诚拉起被子,盖住了脑袋。
他打开手机,看作者刚更新的章节。
【雄虫顾诚坐在房间里,拿着针线缝着时鲸残缺的身体。他新买的落脚点非常隐蔽,可以躲过贵族的探查。
他竖着耳朵,听着一墙之隔警笛的长鸣,手上认真又沉稳地缝下最后一针。
阿科利家族的雄虫们已经发现庄园被人摸进去过了,时鲸断成几段的躯体也消失不见,这让路·阿科利气得发晕,狠狠地打了几个雌侍,整个阿科利家族氛围紧张,仿佛受到了最高级的冒犯。
顾诚知道,为了生命着想,他不能把时鲸的尸体送去火化了。
他订购了一口箱子,将它改造打磨成鲜花簇拥的样子,箱底铺上柔软的布料,再抱起时鲸的尸体放了进去。
他不会装扮死虫,只能尽可能将他打扮得干净整洁,短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衣服上不留一丝褶皱。
但时鲸的眼睛依旧是睁着的,他脸色苍白,嘴唇定格成淡青,哪怕顾诚多么想让他的形象恢复过去的样子,也无能为力。
“少将。”顾诚呢喃着。
他最后望了一眼时鲸的脸,闭上眼睛,奋力将箱子盖上,高科技的钉子和锁立刻覆盖了箱子边缘,将它包装成一个温馨的摇篮。
顾诚推着它来到后院,一直推进挖好的深坑里,填上土,做成一个小小的坟包。
他在几万年前的古籍上读到过,那时候虫族的祖先就是土葬的,做了坟立了碑,后代便可一代代地看守下去,外虫也可瞻仰他。
但是顾诚并不知道墓碑是什么东西。他想了很久,在坟前种了一片凤仙花。
这世界或许需要一场改变。顾诚想。
他走出自己的新居,回过身,用五只不同的锁锁住了大门。
现在他要去找那个很有名望的雄虫苏遥。
他要为死后也不能留下全尸的时鲸少将报仇。
所以,他需要盟友。】
在作者笔下,一个深爱时鲸的形象就这么展现了出来。
顾诚给作者刷了几个霸王票,以示鼓励。
他疼得厉害,摸下止痛药吞了几片,放下手机。
耳边幻听响起:“恭喜您在小说里拥有了更多的戏份,与虫族世界的联系又紧密了一步!”
顾诚懒得理会,闭上眼睛,沉入了幻觉。
幻觉中的他还在军区医院接受治疗。
精神力等级不稳定带来的高烧很是难缠,已经反反复复了很长时间,游戏角色试完温度,喝了药,在他的控制下跳下床,耍了一通长拳,虎虎生风。
病房墙边放置着健身房买来的雄虫哑铃,以及一些小型健身器材,顾诚也操纵着游戏角色练了一回。
他在幻觉里感受到了久违的健康。
光脑忽然亮了,时鲸打来视频通讯,顾诚接起来,屏幕中露出时鲸穿着军装,背着光子枪的形象。
在他身后是一座堡垒,随着时鲸的走动,堡垒外的铁丝网一览无余,恐怖的星兽大群冲击着网,被上面亮起的光芒击落,但很快又有其他的填补上来。
“这就是你说的没什么功勋的任务吗?”顾诚倒吸一口冷气,“我怎么觉得跟丧尸围城似的。”
虫族社会中有丧尸这个影视概念,但是并不火,属于小众,因为这里拥有更可怕的星兽。
时鲸扭头望了望外面的景象,脸色未变:“情况是在昨天变了的,本来星兽没有这么多,只要击退就行了,谁知昨天有黑洞游荡到不远处,从里面出来了无数星兽,这里是矿星,武装不突出,所以我的任务调整为坚守待援,不能被星兽攻破,等待第三军团携带黑洞穿梭舰到来,一举灭掉星兽。”
他说话一派平静,握着光子枪的手很稳,背后的翅膀早已探出,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雌虫的翅膀是半透明的,但顾诚知道,那是很特殊的骨头,轻却锋利,还硬度奇高。
他的心跳得飞快,无论如何战争都不是儿戏的:“你注意安全,一定得把矿星守住啊。”
时鲸现出一抹笑容。
“我这里没有任何问题,我带的兵以悍不畏死著称,”他淡淡地说,语气中充满了自信,转而话锋就变了,“倒是第三军团那群平民让我忧心,他们没接受过最顶级的军事教育,就算有黑洞穿梭舰,我也担心他们过不来,呵,尤其是季良那家伙,他还怀孕了。”
书里确实写了,时鲸能以27岁年纪,混在平均年龄70的少将团体里,是有一把刷子的。
他是最好的a类大学,万花军官学校的野战专业博士,双修指挥专业,战功赫赫,连带着手底下的兵训练都艰苦异常,上了战场宛如天生的杀戮机器,顾诚算是放心了。
但他也不能放任时鲸和季良做对。一般书里反派在和主角的斗争中华丽退场,那叫文学艺术,但这是游戏,万一时鲸挂了怎么办。
于是顾诚堪称语重心长地说:“少将,怀孕的雌虫需要爱护,就算你不喜欢季良少将,他怀着孕出任务很敬业了,你到时候别为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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