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很晕,昏昏涨涨的,四肢乏力,难受……
躺在床上的姬眠睫毛微颤,随后缓缓睁开惺忪干涩的双眼,破旧的房梁出现在她眼前。
姬眠眉头蹙起,努力偏头在四周望了下:很好,很穷,但还算是干净。
姬眠心情不太好,她记得她选择了一个现代小世界来养老,身份富到流油,结果醒来不仅身体虚弱外,还这么个家徒四壁,是要逼死她吗?
早知道就不该听那个组长阿罪的屁话,直接去投胎转世她不香吗,还非得来这受苦!
想到阿罪神神秘秘跟她说“自杀”会下阴曹地府干苦力,姬眠瞬间打消了自尽的念头。
去阴曹地府干苦力,她是绝对不会去的,听说去的人都被折磨疯了,比在赎罪组做任务还惨。
“吱——”破旧的木门被推开,浓郁的草药汤味飘向姬眠,在姬眠鼻尖环绕不散。
姬眠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衣裳的女人逆光走来,她端着药汤来到姬眠床前,看见姬眠醒了,将药汤放在一旁的桌上,将姬眠扶起,靠着床头。
“妻主,您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女人轻声询问道。
而女人开口的那两个字,就已经将姬眠炸的外脆里嫩。
姬眠望着女人好看的眉眼,愣愣失神。在调取原身季人间的记忆后,她更是双唇发颤,一个字都崩不出来。
季人间实在是太太太离谱了!
这是个古代小世界,季人间所处的是大魏国南境边上的南平府新阳县里的一个名叫天上村的小山村,这儿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堪比地上天堂。
民风淳朴善良,但有一个人,最近两年彻底败坏了他们天上村的名声,季人间。
季人间原本家境殷实,季父在新阳县开了好几家粮店,家里有钱,生活滋润,家仆都有十多号人。季母在家相夫教女,与季父感情十分要好,唯一的女儿也乖巧懂事,让她很满意。
但一切的不幸,在季父从王城回新阳县的路上遇山匪被杀后开始。
原来一直看似乖巧懂事的季人间其实是假的,这些表象都是季人间为了从季父季母手里骗到银子假装的,真实的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赌徒,每次都把骗来的钱拿去赌坊送钱了。
再怎么殷实的家也经不起季人间这么赌,季父死后不到两年,在县里的府邸都被季人间偷去压在赌桌上赌掉了。那天晚上,季母被气倒在床上,从此身体虚弱、药不离身。
她就只有季人间这么一个女儿,总不能叫家仆将其乱棍打死吧,毕竟她还要靠季人间的那张与自己丈夫有几分相似的脸去思念她那死去的丈夫。
她怎么那么命苦,生了这么个败家女!
赌坊很快来收房,季母流着泪遣散家仆,只留下奶娘跟着她们一起回到了位于天上村的季家老宅,回到老宅那天,季人间跪在院子里,发誓再也不踏足赌坊。
三个女人拥抱在一起哭泣,为季人间的改过自新而高兴。
可就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狗改不了吃屎的习惯。
季人间确实安分了几日,但在一次去县里置办家什时经过常乐赌坊,她又控制不住地走了进去。原本只想玩几把,最后直接将身上原本拿来置办家什的钱全部赌掉,最后只能回家骗季母说在县里遇到扒手,将她的钱都扒掉了。季母心疼地问她受伤没,完全没去问这钱的下落,在她看来,季人间比这钱重要多了。
季人间还在新阳县上女学,以前为了从季父季母手中骗取到钱,也狠过心学习,凭借吊车尾的成绩堪堪通过了县、府二试,成为了一名童生。只要她再考取院试后,就是一名秀才,可以去私塾教书育人,也可正式开始考取功名之路。
但季人间对自己有个清楚的认知。学,她是读不下去了,混个童生也是季父答应她考上后给她一大笔银子。现在季父一死,整个家都是她的,她也无需去考什么个科举了,非常累人。
这个小世界关于男女地位、婚姻挺奇特的。男可考学,女也可以。男女恋、男男恋、女女恋都可,只要你去每个县的一个叫姻缘府的官方机构登记结婚,交钱后会给每个结婚的人一张婚书。
但这看似自由平等的婚姻,实则极其不平等,两方之间一为主一为从,从方完全附属主方。从方想要离婚,极其困难,主方想要离婚,直接写一封休书即可。
而原身就有一位妻子,是她骗去结婚的,只为了将妻子押给赌场,好让她多换些银子去赌,
季母搬到天山村不足两年,就被季人间气死了,奶娘也失望地离开了,整个季家老宅就只剩季人间一人。
一天,季人间在躲债时跑到了天上村的一座神山上,结果季人间在那神山上发现了一个生死不明的女人,女人穿得十分朴素,面上灰灰土土的,脑袋磕在了一块大石头上,留下不少鲜血,看上去有些吓人。但女人怀里紧紧抱住的包裹吸引了季人间的注意。
死定了,没得救了。
季人间在用蛮力抢夺女人的包裹时想着。
季人间将包裹打开一看,乖乖,全部都是金银珠宝!她要发了!这死人真有钱!
就在她要走时,“死人”微微抖动了一下。
没死!
季人间仔细瞅了瞅女人的面容,发现底子十分好看,一种的念头在她脑海里升起。她不喜欢女人,但她喜欢赌。
她将女人包裹里的钱财全部掠夺,在女人醒后,意外地发现女人失忆了,季人间就骗她说她是她的爱人,等女人头上的伤好些的时候,就匆匆带女人去婚姻府登记结婚。
季人间主季山从。
女人得了一个新名字,季山。这是季人间带她登记结婚时随口取的,身份是来投奔她的远房表妹。
其实季人间也不知道女人比她大还是比她小,但女人比她矮些,她就仗着人家失忆不记事,自顾自地当了人家的姐姐。
两人结婚后,季人间睡主卧,季山睡次卧,季山包裹里的金银珠宝看上去就不是一般人能有,有些还雕刻了她看不懂的花纹。
季人间也有些眼见,那些玉石她没动,只是将那些金银里的花纹切割下来,把那些边边角角没有花纹的地方拿去换钱,然后去赌坊赌。
不足一个月,季人间不但将那些可以换钱的金银珠宝输尽,还在昨天的把妻子抵押换取银子继续赌,毫不意外,季山赌输了。
她原本只是想等以后没钱了好将妻子卖个勾栏,但这次提前抵押给赌坊了,她也害怕了,大晚上的连夜跑回天上村,结果一不小心摔进水坑中,幸得村人发现,将她紧急抬到村大夫处救治,最后又好心地将季人间抬回了季家老宅。
但季人间已经死了,现在醒来的是从赎罪组来养老的姬眠。
姬眠:我有一句p不知该说不该说。
“妻主?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喊村大夫过来看看。”季山眉头微蹙,放下药碗,就要出门去找那乡野大夫。
姬眠出口阻拦:“不用……我没事……别去……”
声音十分干涩,难听。
季山抿唇坐回床边,拿起漆黑的汤药喂给姬眠喝。
姬眠喝了一口,想死。
姬眠皱眉:“这汤药怎么买的?”
她记得原身没给季山钱,家里的钱也赌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块刻了花纹的玉石和切割下来的有花纹的金块没去当。
季山肯定不是普通人,大概是有钱人的小姐,季人间其实也十分害怕季山的家人寻来,所以那些玉石她都不敢拿去当,金银珠宝也是切了没有精心雕刻的花纹的边边角角拿去当,中心的花纹处留下了。
季山闻言,垂首,跪在地上,小声道:“我私自将您的两套衣服拿去给村大夫抵药钱了,您不要生气,是我的错……”
季人间穿得都是以前有钱时买的衣服,虽然旧,但看上去也算好看,但因为她觉得要保持自己的形象,宁可押妻子都不肯押衣服。
“你起来,别跪我。”姬眠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季山道,原身不配。
“砰砰砰——”突然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响起。
紧跟着房门外传来小孩的叫声:“季山姐姐,你快跑啊,赌坊的人来找季人间了,这次来了好多人!”
姬眠蹙眉,她想起了昨晚原主将季山抵押给了赌坊。
姬眠立马想下床,结果因为四肢无力,直接滚下了床,重重地摔在地上,季山吓得赶紧来扶她。
姬眠摇头:“我没事。”
她探头钻进床下,费了好大的力撬开了一块石头,里面藏有一个木盒,姬眠将木盒拿出,递给季山。
“这些都是你的物件,不多了……你拿着赶快从后门跑,跑得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再回天上村了。”姬眠幸好有原身的记忆,知道原身将季山的东西藏哪了。
季山抱着木盒,摇头道:“妻主,我是您的妻子,有婚书作证,怎能弃您于不顾。”
看季山不肯走,姬眠直接道出真相:“季人间昨晚把你抵押给了赌坊,他们就是来抓你的,你快跑,不然就危险了!”
季山大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姬眠,双唇颤抖:“您说得真的?您将我押给赌坊了?”
姬眠:季人间做的错事,凭什么要我来担!
姬眠强撑着虚弱的身子拉着季山一起站起,推着她:“对!是我押的!我是个坏人,会害死你的!还有,你不是我远房表妹,你是我从神山上捡的,我寻思着你应该是某个大户小姐出身,你尽量往王城跑,祝你能早日找到家人。”
季山深深地看着姬眠一眼,咬着牙,突然上前踹了姬眠一脚,将姬眠踹翻在地。
“妻主!您太坏了!”季山抱着木盒摔门而出,跑了。
姬眠躺在地上,望着残破的屋顶,叹了口气,挣扎着爬起身,将一旁难喝得要死的草药一口喝尽,紧跟着将屋子里的木桌费力拖到院子里,随后走到衣柜前,将家里唯一值钱的数件衣服一把捞起放在桌上,最后从厨房里拿出一把菜刀,用力卡进木桌里。
做完这些,姬眠整个人已经虚到不行,她搬来一张木椅,拿起一把不知从哪个角落捡来的竹扇,坐在木桌后扇着风。
烈阳高空照,姬眠脑子昏昏沉沉,想摆烂。
自尽不行,被人砍死总归可以结束这个世界了吧。
原身条件太差,她才不要留下来受苦,等被人砍了,她就直接可以去投胎了。在赎罪组做了那么多次任务,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姬眠原世界是个科学狂魔,不仅爱在实验室做实验,还爱在家里做实验,最后一次意外爆炸,不仅自己被炸死,还连累了一整栋的居民,死了不少人,最后被扔到赎罪组赎罪。
在赎罪组那么多年,狂魔不见了,咸鱼出现了,时刻想摆烂。
杂乱的脚步声传来,还混杂着小孩的尖叫声。
“嘭——”院门被一脚踹开,七八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出现在院门后,后面还跟着一群抱着小孩的村民。
为首的管事穿得干净利落,他脸上一直挂着笑,扬着手中的赌据。
“这是季大小姐昨晚在我常乐赌坊签字画押的赌据,上面清清楚楚写了将妻子季山押给赌坊换取五十两,这不,季大小姐赌输了,我们来收钱,没有钱,就只好收人了!”
周围的村民议论纷纷,一边惊讶着数目之大,一边辱骂着季人间。
“畜生玩意,好好的一个大家就这么被你败光了!你就不怕你死去的爹娘从地府爬出来掐死你吗!”
“人间啊,糊涂啊!赌之一字,害死人啊!”
“还把季山姐姐抵押,太坏了!”
“……”
带着草帽,脸上抹灰的季山躲在人群后,看着院子里的情况,攥紧了手中的一枚玉佩,摩挲着上面的花纹,紧张地盯着坐在椅子上扇着风的姬眠。
管事走上前,扫了一眼姬眠身前的木桌,嘴角的笑淡了几分,将赌据拍在桌上:“白纸黑字,有你的签字和掌印,可不要抵赖啊。”
姬眠:这季人间下的赌,跟我姬眠有什么关系?
姬眠抬眼,嘴唇发白,虚虚弱弱道:“我妻子昨晚就跑了,想必现在也跑远了,你们大概是追不回来了,现在有两个选择给你们选。”
姬眠竖起两根手指:“要么你把我这些贵重的衣服拿走,这事我们就消了;要么这桌上有把菜刀,你看我身上哪块肉值钱,你尽管剁了拿去。”
管事眯眼:“季大小姐,你这可是赖账啊,你就不怕有损你童生的名声吗?”
“畜生!”
“人渣!”
“败类!”
“败家女!”
管事刚说完,周围的村民纷纷怒吼道。
一个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小孩更是躲在大人身后尖叫道:“砍她!”
姬眠摇着竹扇朝管事浅笑。
看看,就这,你还跟我谈名声?
管事冷眼看着桌上的衣服,冷声道:“季大小姐,这些旧衣服可不够抵那五十两,不过嘛,你这祖宅的地儿倒是可以。”
姬眠摇了摇头:“哎,可惜这地契不在我手上,不然我早拿它去赌了。这地契在我那在王城做生意的舅舅手上,如果你想要,可以去找我那舅舅拿,听说他好像跟户部侍郎关系不错,应该混得挺好,你去找他要地契吧,顺便再帮我问他要个几百两银子给她外甥女我来花花。”
管事的脸都黑了。他不是被吓大的,今天怎么也要从季人间身上找些脸面回来,不然以后他们赌坊还怎么追债!
管家一挥手:“去把这季人间的右手给我砍了,我看她以后还怎么考学!”
打手们撸着袖子朝季人间走去,其中一人抽出了卡在木桌上的菜刀,冷笑着高高扬起。
小孩子们纷纷尖叫,大人们捂住小孩子们的眼,眼神复杂地看着姬眠。
五十两!不是五十文!太多了!他们根本就凑不出来!况且,他们就算是把银子扔水里,也不愿替姬眠还债。
自作自受!
姬眠的右手被打手们摁压在木桌上,眼见菜刀就要砍上姬眠的手腕,一个女人站了出来。
“住手!”
“季山姐姐不要啊!”有小孩喊道。
“糊涂啊!”也有大人痛惜道。
季山虽然不知被季人间从哪里拐来当媳妇的,但她人好,善良,很多村民还是喜欢她的。
原本漫不经心等着被砍手的姬眠闻言,瞬间双眼有神,往声源处看去,只见季山带着一顶草帽,脸上抹了不少黑灰,看上去脏兮兮的。
季山走出来,来到木桌前,与姬眠对视了一眼后看向管事,伸手张开,只见掌心躺着一枚玉佩。
这枚玉佩只有季山半个手掌不到大小,通体温润,刻有复杂的常人不晓得的麒麟纹,晶莹剔透,很是好看。
“这是我家祖传的宝玉,应该远超五十两。”季山道,“若非妻主欠债累累,我也不会拿出来还债。”
玉佩在日光的照耀下,很是漂亮。
管事双眼一亮,夺过季山手心的玉佩,交给身后的一名打手:“老五,你以前不是赌过石吗?过来看看。”
打手老五上前,看着玉佩,瞪大了眼,竖起大拇指:“管事,好货!”
管事闻言嘴角扬起,将玉佩好好地塞进自己的腰缝里,将木桌上的赌据交给季山,还摇了摇头好心劝道:“她都能将你抵给赌坊,可见她的心有多坏,这样的妻主你还要?”
季山接过赌据,将纸撕碎,朝管事点头道:“慢走。”
管事高兴地带着一群打手浩浩荡荡地走了,围观的村民们看着季山连连叹气,叹惜她瞎了眼,居然还跑回来救季人间。
季山将想来劝说她的村民都笑脸迎了出去,最后关上岌岌可危的院门。
姬眠看着季山,眯眼道:“你回来干嘛?”
季山没说话,径直走进书房,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传来,姬眠皱眉看向书房。
很快,季山走了出来,手上拿着笔墨纸砚,放在姬眠身前的木桌上。
“写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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