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和叶晚意去看了一趟许淮远,  他人已经醒了,趴在病床上,后背缠满了绷带。

    本来疼得嘶嘶直叫,  白晶给他打了一针止疼剂,加上有人来看他,  注意力转移,  这才安稳下来。

    “晚意跟我说了,  不是你,她估计伤得也不会轻”沈星河跟他道谢,  语气郑重,  “谢了。”

    “伤一个也是伤,  伤两个也是伤,  我就在她后面,本能就冲上去扑倒了,  换谁都会这么做的,  不用这么客气。”他叹气道,  “就是那小男孩挺可怜的,  查到是什么人在背后指使了吗?”

    “暂时还没有头绪。”沈星河摇头。

    “国内报这起新闻了吗?”许淮远和叶晚意闲聊起来。

    叶晚意表情凄凄,  缓缓答道:“还没有,星河说暂时不要大肆传播。”

    许淮远点点头,  表示理解,  毕竟这事儿挺敏感的,他看叶晚意一副情绪低落失魂落魄的样子,  以为她是被吓到了,  还没缓过神来,  他对沈星河说:“我这儿没事的,  你多陪陪她,  估计吓得不轻。”

    一旁的白晶忍不住怼他:“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刚才是谁疼得嗷嗷直叫的。我来这么久一点儿事儿没有,你才刚来几天就把自己弄成这样?赶紧回国,别在这儿给我添堵。”

    许淮远:“……”

    明明刚才护士还说,他昏迷的时候,白晶紧张得要命,这会儿他醒了,柔情蜜意安慰的话一句没有,倒是各种上赶着又怼了起来……

    “你好好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扰你了。”沈星河和许淮远道别,说道,“我找白晶和医疗队队长还有些事儿。”

    “嗯,你们忙。”

    “晚意你留在这里休息会儿吧,晚点忙完我再过来和你们一起吃饭。”沈星河接着嘱咐道。

    “好……”

    叶晚意没有继续跟着他,等他走后,她一瘸一拐坐到沙发上,安静待着,也不说话。

    许淮远看她沉默得反常,禁不住劝她:“遇到这种事儿就不能多想。咱们干媒体的,虽然要有人文关怀,但是共情能力也不能太强,太脆弱伤的是自己。”

    叶晚意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不要被炸弹袭击弄出ptsd,但是她此时担心和忧虑的,早已经不是这个。

    “我只是心里难受,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叶晚意不敢想象,沈星河和边泽将会面临怎样的危险,而她,即使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他去涉险,但是却无法阻止他那么做,也不能开这个口去要求,因为他不仅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丈夫,更是属于国家的、肩负保护国民重任的外交官。

    “也不要太自责了。谁都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在这样局势不稳定的国家,有些事情在所难免。”许淮远误以为她还在纠结那个小男孩自杀式袭击的事儿,他打开电视,“看看新闻,别老去想。”

    “嗯。”

    “你和姜凝打算回国吗?”许淮远随口一问。

    “我不回,她的话,不清楚,还没问。”

    “你这样都不回?”许淮远惊了,“星河也不同意你继续在这儿了吧。”

    叶晚意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你伤成这样你回吗?”

    “我当然不回,在哪治不是治,白晶在哪我在哪。”许淮远说道,“再说了,我现在这样子飞机也坐不了啊,睡觉还得趴着呢。”

    叶晚意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电视上播着多尼亚每日时事新闻,好巧不巧,最新插播的这一条,就是讲中远集团第二厂区100多名工人遭歹徒绑架,还有3名警察被击杀的事。

    “这电视上放的什么?”许淮远问叶晚意,虽然他不懂法语,但是画面上放着的中远集团标志,还有词条中拼音字样的zhong  yuan,他是认识的。

    叶晚意自知瞒不住,索性把绑架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他。

    “这么严重?”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许淮远,听了之后也觉得这无异于一场灾难,无论是在舆论场上还是对于外交部,处理不好,都是致命打击,他一下子问到了问题的要害和关键,“绑匪图什么?要求谈判了吗?谁去谈?”

    叶晚意不吭声,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实情。

    许淮远一看她那个表情,就知道有事儿瞒着他,他追问:“你倒是说啊,有什么好瞒我的。”

    “绑匪要求送一个医生进去帮忙治疗受伤的歹徒,星河亲自去谈判,他们可能想要用边泽去换这100多个人质出来。”

    “什么?!”许淮远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他们疯了吗?这是什么疯批营救方案?”

    ……

    沈星河和医疗队的队长老王、副队长白晶都还算熟悉,所以这会儿找他们,也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地把事情以及利害关系都讲了。

    “多尼亚这边不可能派医生,我们也不能指望他们。所以,可能需要医疗队派一个可以做外科急救手术的医生陪我们一起去谈判。我们初步考虑让医生先实施救治,然后我和绑匪一轮谈判,用边泽先把100多个人质换出来,摸清楚里面基本情况、把伤者稳定之后,医生以人手不够为理由,让2个特种部队的人乔装成助手进去,二轮谈判的时候见机行事,策应其他特战队员实施强攻和营救。”

    沈星河坦言,“会比较危险,本着自愿的原则,不强求,然而使馆也是迫于无奈,才找到你们的。军医和特战队员要晚些到,但是绑匪那边说最迟晚上10点要看到医生,否则就会开始射杀人质。”

    老王今年接近五十,从带队第一批援非医疗队到现在已经接近十年,危险关头他经历得不少,但是无非是疾病和瘟疫等在手术台上的,这种绑架和谈判,他只在电视上看过。

    “我去吧,动员其他年轻同志总是不合适的。”他顿了顿,说道,“只有我带头了。”

    “你一个感染科的医生,年纪大心脏还不好。”白晶立马提出反对意见,然后主动请缨,“我去吧。”

    “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你那么年轻懂什么。”老王平时都宠着白晶,她发点脾气、犯点小错误,他都从来都不跟她急,但是这会儿他却厉声呵斥她,“我是队长,派谁去我说了算。”

    “你上有老下有小的。再说了,医疗队你不管了?你不是来之前说要把我们每一个人都平平安安带回去?”白晶心意已决,“这个队里,没有比我更合适的。我军校毕业,会点防身术,未婚未育,不是独生子女,上面还有一个哥哥。”

    “我不同意!”许淮远冲了进来,身后跟着叶晚意,他一把揪住沈星河的衣领,“你凭什么要求一个援非医疗队的医生跟着你们去执行任务?他们不是公职人员,没有这个义务!”

    “没有办法就去想办法,这是你们使馆要解决的问题!你们这是救人吗?我看根本就是个人英雄主义!到时候人救不出来还要搭进去几条命送死!”

    沈星河任由他推搡着,也不躲闪,但是脊背依旧笔直,他像是一棵孤独又沉默的松树,面对指责,全盘接受,一言不发。

    叶晚意走到他身边,默默牵起他的手,紧紧握着。她理解许淮远的感受,也明白身边人的苦衷。

    “许淮远!”白晶皱着眉,把他的手掰开,“你冷静一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他站在那边,不顾后背伤口的撕扯,歇斯底里。

    “我已经决定了,是自愿的。”

    “你狗屁自愿,我不同意。”

    “你没有资格不同意!”白晶也急了,“我不需要征求你的同意。”

    因为没有结婚,所以没有资格。许淮远像是被这句话刺痛,他砰地一声,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垃圾桶。

    争吵声和叮叮当当噼里啪啦的动静,吸引了其他人过来,包括正在休息的姜凝,在她的印象中,许淮远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他不高兴的时候,一直都是不冷不热阴阳怪气地讽刺你几句,绝不会这样失态和失控。

    “还请你,给我们使馆的工作人员和其他过来协助的同志们,一些信任。”沈星河言辞诚恳,“我会尽全力……让他们都平安回来,但是现在如果我们不采取行动做些什么,中远那100多个人,会一个一个遭到射杀。距离绑匪说的晚上10点,我们只剩下8个小时了。”

    许淮远颓然站着,他知道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沈星河不会选择这样铤而走险,但是他真的很难看着白晶陷入那样危险的境地。

    “我要跟你们一起去。”他平静说道。

    “你不是公职人员,不是医生,也不是军人,更加与中远集团无关。”沈星河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你只是一个受了伤的媒体工作者,一个尚且需要救助的普通中国公民。我们现在不需要你的加入和协助。”

    “我是医生,比起他们,我的危险系数是最低的。”白晶安慰许淮远,想让他的情绪平复下来。

    此时此刻,不仅仅是许淮远,连同叶晚意也在心中暗自悔恨,他们恨自己的专业无法与自己在乎的人并肩作战。他们只能看着、陪着、等着……

    许淮远看向叶晚意,这才明白她刚才和自己说的那一番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深深的无力感。

    姜凝听得一头雾水,从他们口中说出来的碎片一样的信息,虽然无法完整拼凑,但是她能猜到,不是什么好事。

    “大家先吃饭吧。”沈星河示意大家先散了,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饿着肚子在这也吵不出一个结果。

    许淮远叫住沈星河:“你刚才说我们只剩下8个小时。使馆这边可以匀出来20分钟帮我和白晶办理一下结婚登记吗……”

    如果男女双方均为中国公民,且符合民法典婚姻登记相关条例,是可以在中国驻外国大使馆办理登记,领取结婚证的。

    沈星河思忖片刻,回答:“如果白晶愿意的话,可以。”

    “你……”白晶从来没有想过,许淮远会在这个时候提这种要求,她觉得他才是疯了,“有病吧你,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所以,你愿意嫁给我吗?”许淮远单膝跪地,两手空空,就这样问白晶,“戒指后补。”

    白晶不说话,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

    “如果你们达成了一致,吃完饭来办公室找我。”说完,沈星河牵着叶晚意先离开了。

    门口的姜凝奔跑着去寻找边泽的踪影,而回到办公室,沈星河叫来了唐礼。

    唐礼知道了他们交换人质的计划,而沈星河在认真嘱咐和交代他使领馆的工作,一项一项,非常具体,具体到把沈星河不在的时候所有的工作怎么开展都考虑到了位,仿佛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师兄……我做不了这些,我也完成不了……没有你,我不会也不行。”唐礼根本听不进沈星河讲的话,他觉得师兄仿佛在交代后事,尤其是他那种平静到几乎是坦然赴死的表情,让人更加害怕和不安,“要不然换我进去厂区和绑匪谈判吧,我……我……你在外面坐镇,大家才不慌。而且……而且我的命,没你的值钱。”

    叶晚意听到唐礼这样讲得时候,忽然眼泪就止不住了。

    沈星河抬眸看向唐礼:“你的思想觉悟怎么还是那么差,什么叫你的命没有我的值钱?人的命不分贵贱,只是我们的职业赋予了我们更多责任,没有值钱不值钱,只有值得不值得,那个词叫牺牲。”

    唐礼说不出来话,他只是不想看到一直掏心掏肺教自己的师兄离开。

    “我不在的时候,使领馆也需要正常运转。这是你的任务,也是我的命令。”沈星河表情严肃,拍了拍唐礼的肩膀,“你必须严格执行,听见没有?”

    “收到!”唐礼立正,拼命忍着泪水,用了自己最大的声音回应。

    姜凝找到边泽的时候,他正往沈星河的办公室走。

    “我找你有事。”姜凝拦住他的去路。

    边泽点头:“好,不过我现在有点要紧的事情需要去找一下叶晚意。你可以在食堂等我一起吃饭,我很快过去。”

    “好……”姜凝以为边泽会去找沈星河,没想到他却说他要找叶晚意,她猜不出他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和叶晚意谈,但是既然开口了,姜凝也按捺住自己的好奇,没有再继续追问,“那我在食堂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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