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足举办的“迟到的”圣诞聚会很成功,这群人在忍足的公寓里一直待到凌晨跨年,完成了圣诞与新年的完美结合。
忍足这个主人兼举办人,坐在人群中,看大家谈笑风生,恰到好处的回复与附和,继续做完美的忍足。
只不过他偶尔会走神,面无表情的,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但是下一秒,却又总能继续融合回来大家的话题。
快到凌晨的时候,大家都安静的倒数着时间,当秒针终于移动到数字12的位置,所有屏住呼吸的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击掌欢呼,庆祝顺利跨年。
这种兴奋不过持续几分钟,很快又恢复到之前状态,聊天、玩游戏,一切继续,完全没有什么变化,1点钟,大家开始陆续离开。清水晚走了一会,她主动留下帮忍足收拾,刚收拾好垃圾,见忍足抱着个铁皮罐过来,就问清水:“吃吗?”
清水好奇的看了看,原来是个糖果罐,里面装了各种的巧克力,糖果,看上去十分诱人。不过清水一向不爱甜食,就摆摆手。
“本来是打算送人的。”忍足也没多劝,自己挑了颗珍宝糖,打开糖纸,塞进口中,把糖果罐放到桌子上。
糖果罐里垫着礼品纸,果然是包装成礼品的样子。
清水尽量不让自己去猜忍足想送给什么人。
爱吃甜食的人……大概是……
“我本来打算圣诞节跟天海表白。”忍足坦然的解答了她的疑问:“如果她拒绝我,我就送她糖果罐,然后让糖果黏住她的牙——不听拒绝什么的……至少当天不要。”
“现在这个愿望是实现不了啦。”他坐在沙发上探口气:“你说这罐糖果,我是继续保留下去,偶尔拿出来缅怀下这段初恋呢,还是丢掉、吃掉——以后再也不见它。”
清水仔细的斟酌着词汇,小心的回答:“糖果保存不了太久吧……。”
“也是,过不了多久就会融化、会变质、会过最佳赏味期。”忍足自嘲的说:“我觉得我对天海也是一样,过不了多久,我可能只会偶尔想起她,然后再过几年,我可能连想都想不起来了。”
“你看,也没谁能一直陪到谁最后,这么想想,突然觉得特别没意思。”
手机屏幕闪了一下,是吉本在叫她下去,准备送她回家。清水问忍足:“要我帮你拿出去丢了吗?”
忍足没有回答,清水也不再追问,和他道别,去楼下找吉本搭顺风车回家。
吉本叽叽喳喳的和她聊着八卦,笑的没心没肺,清水有点羡慕她,虽然是局外人,但是她总是活得很开心。
回到家里,还是空无一人,泉的旅行没有结束,只是发来拜年的短信,凉子在医院值班,应该也会和同事们一起买荞麦面庆祝。三宅新年一直住在继母银座的顶层别墅,要面对继母那边家族例行的冷眼。吉本也许已经洗完澡舒舒服服的进入梦乡;忍足可能还坐在客厅中,对着没送出去的糖果罐默然无语。
无论是陪伴还是离开,谁也没能带走谁的烦恼,没能化解掉谁的忧愁。
次日早,清水被门铃声吵醒,知道是有人上门来拜年。以前父母没离婚的时候,正月来拜年的人如流水络绎不绝的,但是父母离婚之后,几乎就没什么人来这边,偶尔来个凉子带的实习生,也只站是门厅里略微寒暄,说着自己还要去别家拜年,很快离开。
她穿好和服下楼,客厅里却只坐着泷荻之介一个人,凉子顶着熬夜人特有的疲倦,在流理台手忙脚乱的烧水泡茶。
“你好早啊。”清水和泷打着招呼,接过凉子的水壶,从容的烧水泡茶,一边让凉子去休息。
“家里车送,方便一些。”泷说。他也穿着和服,倒真是翩翩公子。
“我也要去给凌仓夫人拜年。”
“那坐我的车走吧。”泷说:“神奈川那边呢,我也可以顺便带你过去。”
泷说的是清水的继外祖母栖川夫人,他们现在正跟着那位夫人学汉语,有师生之谊,按礼节自然也要去拜访。
“那就不用了。”清水解释:“中国那边风俗不一样,好像是二月份才算正月。”
栖川夫人还保留着中国人的习惯,中秋新年还是故土风俗,逢节日会打电话来,邀请凉子他们过去。今年也是,提前电话来说一月一日的新年不必过去,等二月份中国新年再过去一起庆祝。
“说是会一起包水饺子吃。”她的话成功的引起泷的注意。
“那我一定要去。”泷说,他还蛮好奇,再三叮嘱清水要提前告诉他日期。
两个人在车上聊着,很快到了泷外祖母的家。
做为茶道老师,来拜年的人已经坐满了客厅,泷的母亲和姐姐在帮忙招呼着。清水进去拜了年,就悄悄的和泷躲到了廊檐拐角处一间安静的小和室。
“外祖母让我留下你一起吃饭,说要感谢你那次救了她。”泷端茶和点心过来,坐她身边。
他说的是那次外祖母晕倒住院的事。
“那就谢谢。”清水坦然接受,又说:“不过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帮忙打了电话。”
院子里剪下的红梅放在花瓶中,熏染满和室的清香,阳光又好,透过廊檐的玻璃照的地面明亮温暖,他们喝着茶吃着点心,观赏着院子的冬日景象,耳边又时不时的会传来客厅里的说笑,清水倒真是有点岁月静好的感觉。
泷就偏着头,拖着腮去打量清水,见清水是按礼节穿着和服,又忍不住挑毛病,说她穿和服却扎马尾,十分不协调。说着顺手就扯了她绑头发的发圈下来,在清水散着头发来想皮圈的时候,泷一边躲着一边握住她纤细的手腕阻拦着,笑着说:“我帮你盘发。”
清水抢不到,又被泷攥住手腕一点力气使不上,干脆赌气把脸转向一边:“随便你。”
泷倒是真的拿着梳子给她梳起头发,轻轻的缓慢的,怕是不小心折断她的发丝,一边梳着一边还问:“忍足——怎么样了。”
忍足和天海的事情,泷也知道不少,只不过男生之间很少会谈及这些,因为做为男生,会感觉难为情。
“我觉得他没事。”清水说。
忍足找她去看那些文艺电影,或者去像观光者一样到处闲逛,逛累了就去咖啡厅随便找个话题聊,历史、小说、电影、小提琴,甚至咖啡品鉴,反正肯定不会牵扯到身边任何一个人,都是些虚无的,高高在上的话题,当然谈话的内容大多数都记不住了。
但是想到忍足,就总是会想到昨天他的糖果罐理论,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通透?顿悟?——总之都会让人感到惆怅。
清水把这些告诉泷,泷好一会没说话,最后轻描淡写的挤出一句话。
“别被影响就行了。”
泷给她把头发盘好,用发卡固定住,又簪上发簪,他得意的拿镜子给清水照,期待她的感谢和夸奖。
清水却只是简单的说了谢谢。
觉察到泷的失落,她朝他露出歉意的笑。
“我可能没法回应你的期待——这是上次我们聊过的,我给你的答复。”清水说。
“我习惯了什么事情都一个人做,一个人去解决,做不到去求助或者依靠什么人,男朋友、家人,都是。”
“上次你说,给我时间,让我自己去好好想一想,面对自己的真实的想法——我没法像其他女生那样恋爱至上,去跟你说甜言蜜语,去每时每刻都和你传短信什么的,这些事情我想象不出来,也做不到。”
清水的语气很平静,周围也很安静,泷屏住呼吸,突然对她接下来的话有点害怕。
“但是你问我对你的感觉……”清水深呼吸,说出答案。
我不是会一直纠缠过去,我不是没有心动,也不是没有喜欢你,我只是——不会表达出来给你。
泷的心跳似乎停止了两三秒,很难说现在的心情是轻松还是沉重。
“就是说,像现在,我们两个健全、本应该充满朝气和戏剧性情节的青少年,却要像老头子,老太太一样坐在廊檐下,晒着太阳,说些一本正经的话题?”
“也不一定,我也会说正常的话……可是,不会说那些你想要我说的话。”
泷无比失落,无比烦恼,垂头丧气:“我可能……总有一天,我会先无法忍受的。”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就像忍足的糖果罐理论,再甜蜜的糖果,也会融化,会变质,会过了最佳赏味期,再悲伤的记忆,也会很快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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