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小孩子怎么能这么讨厌?”

    离职前,傅舍跟胖同事第一次在公司外一起吃烧烤,作饯行。稍微喝得有点多,从签子上咬口牛肉,拉得斯哈斯哈,紧接着灌下一口冰啤酒,“舒坦!”

    “你、你说什么,小孩子多可爱。”胖同事酒量比他还差,声音不自觉放大,“我们家小茶叶,老是在我看电视的时候,小腿噔噔跑过来,对我说‘爸爸,爸爸,陪我玩’。”

    胖同事堆满肥肉的脸上洋溢出被可爱到的表情。

    “哼。”傅舍想到那个小孩儿,就气得不行。

    虽然他让小孩儿留在偏殿,没让对方闲着。本就缺人干活,就给对方分了点着急的小活儿。小孩儿完成得挺快,就是每次结束就一溜烟儿跑没影,再出现身上就有贵重物品。

    “要是连累陆青尧,我保证你的小命立马就掉。”傅舍说过他很多次,“不是,我就不懂了。这里不缺吃的,你怎么手脚还不干净呢?”

    对方会脸红,在慢慢改,但就总是跟他顶嘴。

    “连累陆哥,那你怎么总来啊。天天都能看见,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你的寝殿。”小孩一边给陆青尧倒水一边讲,“你们皇子没正事干的吗?”

    “诶,你给我站住!”傅舍不是原身,不觉得对方在挑衅自己的‘威严’,但就是生气,撸袖子,“我怎么不能来?你倒说说,这里就是我寝殿了,怎么了?”

    这两天,两人就总绕着陆青尧吵架。

    “噗。”陆青尧则总会被眼前的场景逗笑。

    “你笑什么?”傅舍感觉自己被背叛了。

    “就是觉得,你现在才比较像十几岁。以前总是老神在在的,像像那个给你们讲课的老朽。”陆青尧比喻不来,只能比划。

    傅舍露出一个尴尬的笑。

    他该觉得高兴还是生气?

    “郭若还是不肯见你吗?”陆青尧适时回到正题。

    “早上婢女来过,邀请与我一同用午膳。”傅舍拍拍自己胸膛,决心不跟小孩子胡闹,“唯一难点是不知如何说服对方,我不是替父皇来试探他。”

    陆青尧沉默。

    “若那个人真的像你说的那么神通广大,他会知道你究竟是替谁来。”小孩儿插话,“你只要保证那个丞相不会隐瞒你说的话就行。”

    傅舍同陆青尧对视,稍缓,互相点头。

    “没想到小孩儿还挺聪明的。”

    “不要叫我小孩!我叫辛元洲!”小孩一蹦三尺高。

    “跳脚了,还说不是小孩。”傅舍状似厌弃地撇撇嘴,实际这个名字在后期算得上一员不可忽视的猛将,眨眨眼,拿上药材,“走了。”

    右丞相住所很干净,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见不着。但傅舍总觉得室内萦绕一股修仙道人的骗子味,聚集在飘忽的白纱与缭绕的香间。

    “对《中庸》,四皇子是有何处不解?”郭若得‘生而知之’之高称,长须,仙风道骨,不讲之乎者也,所说皆是大利魏国之异谋,即不现显,亦为长利之计。

    傅舍将一袋药材取出,放在桌上。周围婢女太监们眼观鼻鼻观心,垂首候令。

    “中庸三理,一则慎独自修,如何不至明哲保身,自扫门前雪?二则忠恕宽容,却是时刻思进退,为持官保位扯顺风旗,谄上傲下?”

    郭若打开袋子,扫过各色药材,将手伸入袋中,打开躺在中央的宣纸。里面只写着一个词——绝命散解药。

    “都说中庸三理,前二者为表,最后一则才为里。至诚之性,虽官场风云诡谲,但奉忠君之志,不轻私利,不偏私情,不扬私理。虽一二中庸,不可谓忠臣之言。”

    傅舍敬重见礼,“本王听闻丞相近日身体不佳,恰好母妃体寒,通晓一二医理,便私自带了些药材以示关切。若丞相不便收下,是本王思虑不周的过失。”

    郭若脸色未变,坐下提笔书法,只一字‘因’。

    “让丞相见笑,本王读书尚且不求甚解,书法一道更是门外汉。”一旁婢女将椅子放在郭若对面,傅舍坐下,“前几日母妃还在说教本王,武艺不精,去了边境也是受苦。”

    郭若抚了抚胡须,“殿下该去粗存精,静室才能深读。”于是他挥挥手,“你们都退下,臣需要给殿下一个安静的环境。”

    其中,大宫女上前询问,“主子总说不可与皇子私交,奴婢”

    “无事,不过教习书法。”郭若笑说。

    婢女太监们听令退下,室内只剩下两人。郭若却依旧刚才的表情,提笔继续书写,好像他们刚才还真是一个在请教,一个在解惑。

    “我不想浪费时间。这是绝命散的解药。”傅舍边说便观察郭若的表情。

    “殿下不必忧虑,书法求的是心性,需要持之以恒的练习。”郭若仿佛一点儿都不急,忽略他刚才说的话,继续分享自己的书法心得。

    傅舍深吸口气,兑换武功高手,触发后将精力催升至,说,“云子骞只剩两年寿命,你知道吗?”

    瞬间,傅舍感觉到寒意从天灵盖直逼脚底,杀意来源不明,阴郁而浓重地流动在周围,毒蛇的尖牙就抵在大动脉处,待猎物稍作移动,就一口咬下。

    此时,他才明白武林高手与刺是不同的。

    下一句话自己说错,就没命。

    “死门的獠牙已经死了,但新面孔已经踏进殿门。你杀了我,明天,你和郭若都活不了。”傅舍直视郭若,对方依旧在挥洒墨水,但握笔的食指已经在微微颤抖。

    “滚。”只一个字,杀气消失了。

    郭若恍若未闻,吹吹自己刚刚完成的书法作品,递给他,“好学,是件好事。”稍顿,“太好学,容易走偏激,殿下莫要走错路了。”

    “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傅舍回到偏殿,辛元洲靠墙角睡着了,陆青尧则依旧在看书。见他回来,抬头问,“如何?”

    “看对方什么时候再找我。”傅舍拿了个糯糕,咬一口,“嗯,好好吃。”

    陆青尧“嗯”了一声,翻开糕点旁边被碗罩住的一碗汤——紫菜汤。紧紧盯住傅舍的表情,对方鼻翼微皱,立马喊起来了,“这个我真的闻不了,反胃。”

    伸手从陆青尧手中夺过罩碗,赶紧将汤罩住。

    “你要是喜欢喝,要不我先回玉芙殿。”作势要站起来。

    陆青尧拉住他,手温冰凉,傅舍坐下,“你还是多穿点。”

    “我本就体寒。”

    几天后,在傅舍开始忐忑不安时,郭若的婢女前来唤他一起用膳。这次,特意叮嘱可以多带一人。傅舍怀疑对方口中的‘一人’,指的就是陆青尧。

    最终,他还是和陆青尧一起前往右丞相住所。

    房间内只有两人。郭若坐在主位,身后站着一个浑身着黑的男人,毫无存在感,但撩眼看过来,便如尖刀划过心脏,令人骇然。

    “你的东西哪儿来的?”这次是郭若先开口。

    “是陆青尧来魏国一同送来的。”傅舍说,身边陆青尧不作回应,但对郭若明显质问的态度非常不满,眼神躁动,却并未否定这个答案。

    “你如何知道绝命散的解药?”

    “秘密。”

    “只此一份?”

    “只此一份。”

    郭若沉默片刻,“走吧,过几日我会将书法作品送到殿下寝宫。”

    陆青尧还想说什么,视线快速在他们之间转换,上前半步,仿佛已经忍耐不住。但傅舍有点勉强地阻止了他,点头转身强行拖拽陆青尧一起离开。

    期间,云子骞一字未言。

    回到偏殿,陆青尧躁动的神情仿佛水中月一样荡然无存,“我以为你是想求他帮你做事,为什么要将功劳推给我?”

    傅舍跳过这个问题,给陆青尧倒杯茶,回暖的风从门口吹进外室。陆青尧隐约感觉到对方的纠结,这反而让他感到了更深层次的不安。

    他真的需要答案吗?

    “其实、其实我觉得-”

    “因为他对你回到褚国后争储有极大作用。”傅舍曲解陆青尧的意思,另一方向回答这个问题,“云子骞本身是个刺,同时是生门首领,算得上是个商人。郭若只能说是他的傀儡,不会偏向哪国,不用担心他对你做手脚。”

    “”陆青尧不再问,他知道不会得到答案,“但他看上去并不我们直接将解药交给他们,真的好吗?”

    “当然不好,所以我给你留了扇后门。”

    傅舍剩余药材都是从商店兑换的,都是常规草药价格不高,但不能从太医院拿,会留下记录。同时,他从商店兑换出一位无色无味的蛊毒,附着在草药中。

    他将一块玉佩递给陆青尧,“你要记好,这块玉佩中嵌入了一位草药。若是真的走到这步,你凿开玉佩的左眼,散出的气味会让他痛不欲生只能自裁。”

    “这这也-”根本不用多问,这种玉佩如何会有第二块,“我知道了。”

    傅舍笑着拍了拍他的左肩,“不用担心。”

    “云子骞出面,就是最好的入场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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