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渊收到赵含章的罪己书,自己都看得泪眼汪汪的,也就没有大改,只是稍作润色便要让人抄一份张贴出去,但递出去的手却怎么也没松开。

    记事扯了扯稿子,发现没扯过来,不由看向汲渊,“先生?”

    汲渊就松开手,却道:“不必抄了,你送去给女郎,让她亲自写一份。”

    还有比赵含章亲自写更好的罪己书吗?

    赵含章一听,立即把案桌上堆得老高的公文分出一半来,“给汲先生送去,就说我忙着写罪己书,这些公文就劳烦汲先生了。”

    赵含章要处理的公务可不止洛阳而已,还有豫州十郡国呢。

    尤其是正在收回的四郡国,里面还有军务,她得安排驻守的参将和士兵。

    甚至洛阳周围几个县都来凑热闹,一些县还有县令,他们就来信请求赵含章庇护;一些县已经没了县令,还留在里面的士族来信请求她给委派个县令……

    赵含章自然是欣然接受的,只不过派谁去呢?

    所以她很忙。

    军务她可以自己处理,赵含章将不少政务分出去,赵乙贵迟疑道:“女郎,这些都是汲先生特意留下来的,说都是需要女郎处理的。”

    赵含章道:“那就让他写上建议再交给我。”

    她一会儿还得见北宫纯他们呢,实在是没时间啊。

    乙贵应下,将这些公文都抱出去。

    赵含章拿了一张大纸来,洋洋洒洒抄了一遍,然后让乙贵张贴出去。

    她放下笔,抽过一封公文,和乙贵道:“去请北宫将军和米将军来。”

    “是。”

    听荷从外面进来,躬身道:“女郎,该用膳食了。”

    很好,半天的功夫就这么没了。

    赵含章坐着没动,展开公文,“多准备两份,不,三份,让北宫将军把黄安也带来,一会儿请三位将军在此用饭。”

    听荷应下,正要退下,赵含章叫住她问,“庭涵呢,他用饭了吗?”

    听荷摇头,“大郎君一早便出门了,说是要去看洛水,春汛到要到了,有些沟渠也需要处理。”

    她顿了顿后道:“奴婢看大郎君的案头也堆了许多公文呢。”

    “军中和洛阳、谷城的粮草都需要他计算分配,自然不少,”赵含章顿了顿后道:“外面估计没什么吃的东西,你让人给他送些吃的去,都回到洛阳了,没有再干嚼干粮的道理。”

    实在是干粮真的很不好吃啊。

    赵含章抽空关心了一句,“傅中书可有消息回来?”

    听荷帮着赵含章处理一些亲戚间的消息往来,闻言道:“有信回来,说是已经安全到长安。”

    赵含章就点了点头,挥手让她退下了。

    听荷却没走,禀道:“女郎,刚刚门房送了张帖子进来,是王四娘子。”

    赵含章一愣,忙道:“接了,让人去请,等我见过北宫将军他们就见她。”

    她顿了顿后道:“请她们姐妹二人来用晚食吧,让二郎也回来。”

    听荷躬身应下,“是。”

    北宫纯和米策一直等着见赵含章呢,此时罪己书还没贴出去,他们还不知道赵含章独自把责任都承担了。

    俩人已经做好被罚的准备,上头有罪,下头担责,这是常规操作了。

    他们在领命时便有了准备,也知道以后赵含章会从其他地方补偿他们,但该做的戏码还是要做的。

    一进门,外表老实憨厚的米策立即一脸哭相,快走两步,单膝跪地哭道:“使君,末将有罪。”

    赵含章拿着笔一脸懵的抬头,见他两行清泪流下,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难道米家军出事了?

    米策抹着眼泪道:“使君,从去年豫州守境之战开始,军中将士便一直在外征战,至今已一年有余,但军中别说军饷,粮草都时有不济,末将实在愧对将士们。”

    “此次领使君命前往项城保护难民回迁,那群小子思及家中老父老母,一时管不住手,就抢了些东西,”米策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看着赵含章道:“末将没能及时管住那群小子,末将有罪,请使君重罚。”

    已经站起来的赵含章“哦”了一声,重新坐下,将笔放在笔山上搁好,看了一眼一脸严肃,努力做出一副“我也很愧疚”的北宫纯,挥手道:“起来吧,此时不与你们相干,是我下的命令,我已经下罪己书了。”

    这下换米策一脸懵了,“啊?”

    北宫纯也惊讶的看向赵含章。

    米策两滴眼泪还挂在脸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的话,这下不起身了,干脆双膝跪着,皱眉道:“使君,此事怎能算在您身上?罪己书一下,只怕那些人更加激愤,岂不坏了使君的名声?”

    赵含章道:“本就是我的命令,岂能让你们担任罪过呢?起来说话吧,”

    她指了指两边的席案,示意他们坐下说话。

    米策却不肯坐,依旧跪在地上道:“使君,末将等是您的属下,帮您分担罪责风险本就是分内之事,此事是我和北宫将军私自作为,与使君毫不相干,请使君惩罚。”

    北宫纯也单膝跪下,低头道:“请使君惩罚。”

    他身后的黄安跟着跪下。

    赵含章起身走到堂下,一手一个扶起来,笑道:“你们以为我不承认,他们就不知吗?何必去当那个笑话呢?”

    谁都不是傻子,何况那些世家士族,他们从小接触政治,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敏锐。

    米策都说是常规操作了,自然他们也知道这是她下令干的,事后却推到下属身上。

    “可是只要使君不承认,他们便没有理由……”

    赵含章道:“我要的是他们留下来为洛阳做些什么,而不是留下他们怨恨我,与我斗争的。”

    她叹息道:“何况,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何必推诿呢?”

    北宫纯为人磊落,他是不拒绝常规操作,但他也认为赵含章现在做的更正确,他立即点头道:“末将听将军的。”

    他道:“但末将等纵兵劫掠,的确也有罪,请将军惩罚。”

    赵含章略一想便道:“也好,那你们各去领二十军棍,罚俸半年吧。”

    米策:……

    他默默地扭头看向北宫纯。

    北宫纯一脸认真的应下,“是!”

    米策:……他心中有许多话,但当着赵含章的面不好喷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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