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赵含章很有礼节,”刘乂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说了心里话,“阿父,我觉得她是一个很有才德的人,打仗能够身先士卒,为政又能怜惜百姓,和她打仗,恐怕需要付出加倍的兵力才能赢,而赢下来的地方也很难治理。”

    刘乂道:“书上说,对这样的人,尊重她,使她信服比打压她更好。”

    刘渊就叹息一声道:“为父如何不知,奈何我已老迈,而她又太年轻,若早上几年,我们能够同朝为官,或许可以一试,但现在……这已经是你们的时代了。”

    刘乂立即道:“阿父正当壮年,为何说这样悲戚的话?”

    刘渊摇了摇头道:“我老了,今年冬天就特别难熬,天气一冷,我这骨头缝感受到的都是寒意,等天气回暖还需两个月,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一天,就是熬过了这个冬天,下个冬天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老人,夏天和冬天最难熬了,而冬天尤甚,对于刘渊来说,今年是真的很冷啊。

    刘乂和父亲感情深厚,闻言不由眼眶通红,跟着悲伤起来,“父亲……”

    刘渊伸手握住他的手,拍了拍道:“小七,你几个兄弟里,你最聪慧,也最纯良,将来你要做我汉国的贤王,辅佐你大兄,照顾好你母亲……”

    说着,说着,刘渊眼底流露出些许悲伤来,其实刘乂才是他最满意的继承人,可惜他太纯良了,又年幼,他但凡心狠手辣一点儿,或是他身体再好一点,能够多活几年让他成长起来,汉国交到他手里才是最好的。

    但刘渊已经感觉到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而刘乂还年少,一年半载的壮大不起来,为了不让汉国混乱,他就只能把这个想法压在心底。

    想到太子刘和,刘渊心就一梗,他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道:“你大兄耳根子软,你以后要多留意,不要让奸佞近他的身,多多劝诫他。”

    刘乂连连点头。

    刘渊:“你四兄武功高强,在军中的威望重,只是心胸不及你,以后你们兄弟若生矛盾,你记得小心一些,不要当面与他起冲突,有什么事让朝中的大臣代为转达,也有转圜之地。”

    刘乂狠狠地点头。

    刘渊又叮嘱道:“要是你大兄和四兄生了误会,你记得从旁调解,千万不要起兵事。”

    “石勒虽有野心,但重情义,你大兄是我选定的太子,只要是他继位,石勒就算不太听他的话,也不会为难他,换了其他人就不一样了。”他叹息一声道:“五部大将和你四兄都看不起石勒,但以我来看,不论是武功还是治民,他们都不及石勒。当年要不是苟晞将他的兵马打散,他是绝对不会来投靠我的。”

    “他虽是奴隶出身,却很重信誉,所以只要我汉国不乱,他就没有借口反出汉国,在这一点上,他和赵含章极相思,”刘渊语重心长的道:“所以对他,你们要多尊敬,对你大兄也要尊敬。”

    刘乂应下,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阿父,我能和赵含章做朋友吗?”

    刘渊就露出笑容,“当然可以,你若能得她真心相待,阿父便是现在死了,也多放心两分。”

    如果有一天他们匈奴刘氏真的走到了山穷水尽的一步,有刘乂这份情谊在,或许能在赵含章那里求得一线生机。

    得了父亲的认同,刘乂就大胆起来,第二天就开始嘚啵嘚啵的跑去找他舅舅单进要草种。

    单进一边让家奴去准备,一边好奇的问,“这种事交给下人来办就是,怎么还需要你亲自来问?”

    不等刘乂回答又问,“你新得了牧场吗?可让人去看过适合种植吗?可别跟你几个兄长一样,拿好好的良田去放牧,太暴殄天物了。”

    刘乂憨厚的一笑道:“不是我要种牧草,这是给我一个朋友的,她要新圈一个牧场,我去看过了,旱地居多,但也有水源,地势平坦,只要开春,撒下草种,下上两场春雨就能活,良田单分出来种植了,不放牧。”

    单进就松了一口气,然后和刘乂抱怨道:“前两天,拓跋部派兵把我们在河西的三百多亩地给圈了,地里有小麦,还没返青呢,听他们的意思,是要圈了牧马,就等雪化去,小麦返青就开始放牧,我想要和陛下说,但你又在赵家军手里,拓跋将军本来就不想和谈赎你,我就一直没敢开口。你既回来了,就帮我出面和陛下求情,请他调解一下,让拓跋部把地还给我们。”

    “还有人,他们圈地,把我们的人也给圈走了,三十八户,近百人呢,他们都是种地的好手,他们拓跋部抓去当牛奴,太大材小用了。”

    刘乂闻言抿了抿嘴,应下。

    但他没有去找刘渊,而是自己去找拓拔将军。

    拓拔将军虽然很不开心,还是把地和人还给了氐族。

    他看不起单进,甚至不太把单皇后放在眼里,却不能不把刘乂当回事,刘渊几个儿子里,他最受宠,就是太子都比不上他。

    现在太子有刘聪这个强敌,他不想再添刘乂这个对手。

    拓跋将军也看得出来,刘乂虽然受宠,也聪明,却读书读傻了,并没有争夺权位的想法。

    他也不想激发刘乂的这个想法。

    刘乂回来两天,帮舅舅拿回了被圈的土地和人,又收集了两车的优质草种,第三天就亲自带着人要送到赵家军给赵含章。

    结果才出城门,宫中侍卫立即带着人把他给围了。

    好不容易才把人弄回来,刘渊怎么可能让刘乂又去赵家军大营?

    就算他说赵含章没有限制他的自由,那四天时间里对他很好,刘渊也不能答应让他再去。

    要交朋友可以,书信来往,或者派人送东西都行,就是不能自己亲自去。

    刘乂没办法,只能停在城门口,最后让他的侍卫送去,他一脸忧伤的在城门口目送队伍走远。

    虽然才回城两天,但他突然有点想念赵含章了。

    他觉得这边很多人都不能理解他的想法,就是舅舅也不能,他不赞同匈奴五部圈地放牧,但他也不赞同舅舅鄙夷匈奴人。

    匈奴人看不起氐族,氐族也鄙视匈奴的作为,可他既是匈奴人,也有氐族的血脉,为什么两族就不能互相尊重呢?

    还有汉人、鲜卑、羌族、羯族,大家都一视同仁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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