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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校长扳起隐藏的暗扣,带着清越的鸣声,内部机件滑出,带出七柄形制完全不同的刀剑,乌金色的刃口在灯光下显出冰丝、松针、流云、火焰种种纹路。副校长伸手拔刀,足长一米五的双手长柄利刃,刃口带着优美的弧度,厚度约有一指。
“形制类似中国宋代的斩马刀,得名是因为双手持握,全力可以斩断马首。”
“嚓”的一声,他把这柄巨刃插在办公桌上。
“喂喂!我这张办公桌是19世纪威尼斯工匠手工雕刻的古董家具!”昂热大喊。
“哦,兴之所至。”副校长歉意地笑笑,“找人帮你换一张桌面吧。”
他再次拔刀,弧形长刀,长度接近一米二,纤薄的刀身,刀口有如长船的船首,“类似日本平安时代的太刀,这种刀型改进自中国的唐刀,小切先,前窄后宽,造型古雅。”
又是“嚓”的一声,这柄长刀也插进桌面半尺。
“亚特坎长刀,大马士革刀的一种,历史上由土耳其的刀匠们铸造,今天纯正的工艺已经失传,特点是刀刃反向弯曲,刀头却变为直形,兼顾了刀剑的优势。单手持握。”
“嚓”。
“汉剑的造型,直剑,剑身切面是一个八棱柱形,也被称作‘汉八方’,这是一种优美的刺击武器。”
“嚓”。
……
昂热遮住眼睛,听完了七次金属刺穿木头的声音,每一声都意味着他珍贵的古董家具在贬值。
现在桌面上插满了刀剑,这间满是书卷气的私人图书馆在几分钟内变成了一间森严的冷兵器博物馆,历史上各种杀人武器汇聚一堂。
副校长围绕着办公桌转圈,屈指在斩马刀上一弹,“嗡嗡”的鸣声填满了整个空间,其余六柄武器也共鸣起来,组成完美的音阶。
“这套刀剑最早是叶胜和酒德亚纪在青铜之城中找到的,第二次是被路明非和陈墨瞳在叶胜的残骸上发现的。之后又失踪了,再之后就出现在定向拍卖会上,学院花了重金买回来。每一柄上都有不同的龙文铭刻,龙文无法解读,好在除了龙文还有古希伯来文,很可能是这七柄武器的名字,分别是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饕餮和色欲。”
“是基督教中所谓的‘七宗罪’。”楚子航低声说,“拉丁文分别是‘superbia’、‘invidia’、‘ira’、‘accidia’、‘avaritia’、‘gula’和‘luxuria’。组合起来是一个中世纪的拉丁文单词,‘saligia’。”
“所有刀剑都用再生金属铸造,看起来材质相同,但是每一柄都有不同的刚性和韧性。这是顶级的炼金术,按自己的意志制造新的金属,任何炼金大师都只能仰望这种技艺,它只属于四大君主中炼金术的最高主宰,青铜与火之王。”昂热说。
“四大君主掌握的权能各不相同,譬如大地与山之王,被认为具有‘最强的威能’,而青铜与火之王则被称为‘炼金的王座’,因为只有他掌握着最高温的火焰,才能达到炼金术的极限。”
副校长说,
“这七柄武器在工艺上达到了令人惊讶的高度,可以说它具备历史上一切冷兵器的‘美德’。这些‘美德’的汇聚将带来无与伦比的杀伤力,用来杀人根本就是高射炮打苍蝇,那么,龙王为何要苦心铸造它呢?”
“自保罢了。”路明非看着并列的刃口,在心中轻叹。
龙族崇尚力量,因为他们缺乏安全感,龙族的世界没有基础道德底线这种东西,弱肉强食便是真理,他们从上到下都充满了血腥与战争。
而想得到更高层的力量,于初代种而言,只能是猎杀同族者,从他们的骨血中获取崭新的力量,融入自己的血脉中。
但诺顿打造这套炼金刀具的根本目的不是自相残杀,而是自保。
不仅仅是李雾月在试图反抗,夏弥、诺顿都是。
“我们猜测它被铸造来杀死其他的初代种,”昂热轻声说,“七柄武器对应七个王不同的弱点,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饕餮和色欲,诺顿将以自己在炼金术上的极致成就,审判他的七位兄弟。它外壁的古希伯来文翻译过来是,‘凡王之血,必以剑终’!”
“别逗了,龙王听起来没有一个好色的,‘色欲’什么的是针对校长你特别铸造的吧?”芬格尔说,“而且他为什么要杀其他的龙王?他们不应该联合起来先轰翻我们么?”
“龙族是一个笃信力量的族类,他们之间的亲情远比不过他们对力量的尊崇,如果他们认为自己的兄弟太过弱小不该继续存在,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挑起战争,毁灭并吞噬对方。龙族的兴盛和灭亡都是因为这种暴虐的传统,龙族永远都是王族,一个王的命运就是被新的王杀死,他们这样传承力量。”昂热说。
“那么在他铸造这套武器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倒数弟弟的生命?”楚子航问,隐晦地看了眼师弟。
昂热点了点头。
“可他又为他的弟弟被我们杀死而暴怒?”
“龙族就是这么奇怪的一个族类,他们暴虐地吞噬同类,又会因为同类的死而怀着刻骨的悲伤。传说黑王吞噬白王之后,痛苦地吼叫着飞到天顶最高处,又直坠入海底最深处,撞破严冬的坚冰,来回往复七次。”昂热说。
“听起来就是个内心很别扭的文艺青年。”芬格尔嘟囔,“不过这东西真的能杀死龙王?尤其是最小的这柄……能刺穿龙鳞么?”
“现在不行,因为你看到的并非是真正的‘七宗罪’。”副校长把一柄柄刀剑拔起,重新合入刀匣里。
他咬开自己的手指,竖起流血的手指,让每个人看清那滴血液,而后把它缓缓地涂抹在刀匣上。血迅速地填满了刀匣上的铭文。
“闪开一些,它要醒了。”副校长示意所有人后退。
他不说所有人也已经在后退了,谁都能感觉到它的变化,它活过来了。
像是有心脏在刀匣里跳动,不止一颗,而是七颗,七柄刀剑同时苏醒,七种不同的心跳声混合起来,有的如洪钟,有的如急鼓,这是一个暴虐的乐队,它适合配唐传奇中《柳毅传》那样的故事,洞庭湖中的一曲笙歌曼舞里,那条名叫“钱塘”的赤龙却掠空三千里,杀人六十万,伤稼八百亩,吞噬了对妻子无情的小龙,瞬刹回还,重又高冠博带,含笑待客。
刀匣表面显露出暗红色的藤蛮状花纹,就像是它的血脉,搏动的心脏正把狂躁的血液送到它的全身。
路明非面色沉静,他想起了三峡水底的一幕。那时候这套刀剑就是如此的,这才是它的真正面目,必须以血唤醒。
“现在再试试把刀剑拔出来,从……芬格尔开始。”副校长说。
芬格尔得意地挽起衣袖,在路明非面前秀了一下铁疙瘩一样的肱二头肌,这家伙真有双强壮的胳膊。
他走到桌边,打开暗扣,深吸一口气,从最小的短刀“色欲”开始,它的形制就像一柄日本肋差。
从这把刀开始,他一直成功地拔到了“贪婪”,挥舞着那柄苏格兰阔剑,满脸得意,但是再往后,就碰壁了。
“下一个,楚子航。”副校长说,“当作考试吧,尽你最大的努力。”
“是。”楚子航走到桌边,缓缓地呼吸,他并没有芬格尔那样强壮的胳膊,他的体能专修是太极,柔韧中爆发的力量,可以比纯粹的蛮力强数倍。
“色欲”出鞘时轻描淡写得就像从筷子套中抽出筷子,拔“饕餮”时楚子航则用了马步,意守丹田,一次成功。
芬格尔得意不起来了,刚才他还嚯呀嚯呀地折腾了好一阵子。
楚子航调握住了“贪婪”的刀柄,凝神守一,绵长的气息仿佛从呼吸一直灌到手指尖端,发力!
贪婪也随之出鞘。
但是再往后,他和芬格尔一样碰壁了。
他松开手,退回座位,目光落到师弟身上。
“最后,路明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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