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响起。
黑色的血花绽放在楚子航面前。
“师弟你搞什么飞机,咱们差点又重启了。”
芬格尔从车窗探出头,大声冲楚子航喊道。
楚子航犹若未闻,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
在释放言灵的那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存在。
精神力量、念力……怎么称呼都好,刚才那一刻他确实感受到了奇异的,从未感受过的力量。
他接触过专业的冥想锻炼, 冥想是他的日常功课,但他从未如此真实地感受到精神力量的存在,那仿佛肉体的延伸一般的力量。
就好像这股力量一直都在那里,可他此前从未触碰到。
那一瞬间他的视角抵达了新的层次,就像站在电视屏幕外看着荧幕上的自己。
全新的视角,前所未有的体验,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站在了新的维度!
虽然只有稍纵即逝的一刹那, 但他确信自己看到了!
此前混血种都是通过感应龙文来使用言灵。
龙文是伴随着龙族基因遗传的,在秘党内龙文又被称为秘仪咒文。
具备龙族血统的人,都会对龙文有先天性的共鸣,共鸣强度对应血统浓度,龙族的力量是血统论,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类似爆血的能力完全属于禁忌手段,就连身为天空与风之王的李雾月都一度无法理解混血种如何可能晋升为纯血种。
这种咒文就好像一把钥匙,握住了它,就能打开对应的门,门后是汹涌澎湃的力量。
而握住它的方式就烙印在血脉中,无需学习,觉醒的那天一切都会从血脉深处浮现而出。
楚子航每次诵念传自血脉深处的龙文时,君焰的力量便涌现在他手中。
他能掌握这股力量,但不知道这股力量的原理,没有人能研究透言灵的原理。
在混血种与言灵代表的超自然力量之间, 龙文起到的就是桥梁的作用。
而现在,楚子航感觉自己似乎找到了第二座桥梁。
这个世界在他们身处大厦内的那段时间里, 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变化。
而始作俑者,除了诺恩斯外, 他想不到还有其他人。
是什么变化?世界底层规则的改变吗?
无论是师弟还是诺恩斯,都重点强调过规则的力量,后者更是自诩规则本身,而言灵的实质就是改写物理规则。
楚子航转身迎向从车内跑出的两人:“你们先试试看发动言灵!”
夏弥和芬格尔一怔,但在感受到楚子航肃然的目光后,两人完成了龙文的诵念。
芬格尔短袖下的肌肉膨胀,骨骼发出轻微的爆响。
夏弥的身周风声渐起,空气开始加速流动,流动的风吹拂起她的发丝。
芬格尔突然猛地睁开眼,目光惊异,瞬间明白了楚子航方才的失态。
夏弥则是心中困惑地睁开眼。
她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却敏锐地察觉到芬格尔和楚子航身上出现了某种变化。
是精神!他们俩的精神力量突然间十分活跃!
如果说先前他们的精神力只是一盏微弱的烛火,那么现在这盏飘摇的烛火正在数倍、十几倍地高涨,燃起了炽盛的火焰,仿佛什么油料被倾注到了他们的精神之火上。
难怪……
这种程度的精神力量,他们已经能够具体地感受到了。
而她的精神力量并没有高涨,龙王的精神力量强大到能形成特殊的场域, 夏弥早已习惯, 自然也不会对此感到惊讶。
这是那个女人的手笔?
她做了什么?
夏弥惊怒,强行提升精神力量的方式都是竭泽而渔的“自杀式”手段,是以牺牲未来为代价的!
“啊!忘说了,我改写了这座游戏世界的部分基础规则,帮你们提炼了下精神力量,虽然是以牺牲未来为代价,不过安啦,反正死了就会一切从头开始,不如抓住机会,多感受下我所掌握的‘秘钥’。”
“在我的时代,它的名字不是龙文,而是【心之壁】。”
“这世上最遥远和最近的距离,都在心与心之间。”
“我很想知道,多愁善感的人类,能将这份力量发挥到什么程度。”
空灵的声音从他们心底传出,近在咫尺,却又好像远在天涯,根本无法追寻声音的源头。
而不等楚子航几人反应,野兽般的低语嘶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
……
“秘钥?”路鸣泽好奇看向一旁的神父,“第二太阳纪掌握的秘钥是什么?”
“圣光也好,天使之力也好,不过是称呼而已,没什么好在意的。”神父摇头道,“本质都是打开力量的秘钥,就像龙文一样。每一次循环结束,旧的秘钥都会失去作用。诺恩斯手中的‘遥远的理想乡’是凝聚了第三太阳纪一切生灵共同愿望的结晶,是第三太阳纪最后的秘钥。”
“它的本质是以发自内心的渴求让世界回应诉求,以此更改规则,而龙文则是直接下达命令,两者之间高下立判。”
“在这个时代,龙文就是最强大的秘钥,两位不必舍本逐末。”
“昆古尼尔也是第三太阳纪的遗留?”路明非问道。
“不。”神父忽然加重语气道,“第三太阳纪所有生灵的心愿是‘守护’,而昆古尼尔的本质是‘贯穿’。它不是链接命运,而是要贯穿命运,它继承的是第四太阳纪的‘遗愿’。”
“被既定的命运所葬送,所以憎恨固有的命运,誓要将命运彻底贯穿吗?”路鸣泽轻声道。
“是的。”神父叹息,“这是被注入了一个文明的憎恨的力量,掌握它的人都会受到影响,逐渐迷失,即使是拥有‘心之壁’的诺恩斯也无法长久握持。”
“第四太阳纪没有遗民?”路明非道。
“很遗憾,第四太阳纪和第一太阳纪都没有幸存者。”神父面色惋惜。
“第四和第一都没有遗民?”路鸣泽忽然蹙眉道,“可诺恩斯说这世上有三位遗民,而你自称最后一个闪族人,第三位是和诺恩斯同一时代的?”
“不,那位与我同出身于第二太阳纪,她并非闪族人,你们或许听过她的名字——乌洛波洛斯。”
“……那条被炼金术士奉为魔术之王的永恒之蛇?”
“按照这个世界流传的说法是这样的,但在我们的时代,我们称她为‘诡诈者’,也就是所谓的伊甸园中的那条蛇。”
“你颠覆了我们兄弟俩的认知。”路鸣泽吐槽道。
“我很好奇,为什么你直到今天才出现在我的面前。”路明非眯眼道,“只是因为世界线变动?那我换种问法,如果世界线没有变动,一切都是原来的轨迹,你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神父道:“身为旧时代的残党,我们一般不能干涉这个时代的正常进程。”
“‘一般’这个词用的很好,下次不准再用了。是你干涉了玛雅文明吧?”
“准确的说,那是拨乱反正,因为乌洛波洛斯的插手。”神父苦笑道,“我们三人的目的都不同。我存在的意义是见证,而诺恩斯是守望,我们承载的是整个世界最后的遗愿,但乌洛波洛斯不同,她没有任何目的。”
“没有目的?”
“是的,她单纯为自己而活,做出什么事都不意外,唯一在意的就是世界的循环更替。”
“懂了,一个随心所欲的强者。但我从未听闻她的消息,她很低调?”
“她在第四太阳纪末尾时被我封印了,因为她直接导致第四太阳纪提前了一百年迎来循环。”
“你们的力量和我们相比孰强孰弱?”
“当然是阁下二人。龙文是这个时代独有的秘钥。力量的开启离不开秘钥,当诺恩斯将剑鞘交付到那个人类手中,就意味着她失去了最后的秘钥。现在的她,换做龙族的力量体系,也就相当于一个次代种。”
“手握秘钥的诺恩斯有多强?”路明非问。
神父面露难色到:“我们的力量不属于这个时代,很难定义划分。而bug之所以是bug,就是因为专长某一方面,且达到了极致。诺恩斯手握秘钥时,即使是昆古尼尔也很难伤其分毫,但她的攻击手段过于单薄。”
“同理,昆古尼尔的锁定与贯穿也是bug级的,却不擅长守御。”
“当然了,旧时代的余晖再是光辉璀璨,也动摇不了新世纪的太阳。”
神父笑着补充。
路明非笑眯眯到:“哪里哪里。对了,‘奥丁’拥有改变局部世界线的力量吧?这份力量来自第四太阳纪?”
“是的,第四太阳纪拥有改写局部世界线的力量。”神父目光复杂到,“正是因为一次又一次的改写,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才让第四太阳纪的生灵彻底绝望,最终意识到了命运的不可逆,在极尽扭曲中诞生了这把誓要贯穿命运的bug武器。”
路明非喃喃道:“命运的……不可逆?”
“是的,命运的不可逆,当你自诩改变命运时,又怎能确定这不是命运本身的一部分?”神父双手合十,十字架悬于身前,深色悲悯。
路明非遥望依旧无光的夜幕,沉默良久,似乎在思索神父的问题。
他忽然道:“差点被你带进坑里了。这问题完全没有意义,不管这是不是命运的安排,只要它按照我希望看见的轨迹走下去,那它就是好孩子。”
“我有位长辈说过,好孩子就该被原谅。”
“而坏孩子,自然要打屁股。”
……
……
“不要急,再等一等,等他们更靠近过来。”
楚子航和夏弥背对背,挥舞村雨,红亮的刀刃将来犯之地一一斩成两截,圣剑则在夏弥手中。
这把诺恩斯口中“也就劈劈柴”的仿制品哪怕是残缺的,锋利程度也胜于村雨,砍扑上来的死侍如砍瓜切菜,果然是“劈柴”神器。
大概在诺恩斯眼中,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撑死也就划分在“柴木”的行列,可能还有所不如。
此时成群的黑影将他们团团包围,它们挥舞着惨白枯瘦、宛如鸟爪般的手,不时和刀锋交错而过,闪过一连串火花,可想而知被这些手摸到的结果会是什么。
芬格尔则不知去向,在黑影的嘶吼声从黑暗中传来时,这家伙就和兔子一样蹦了起来,闪没影了。
他们手中没有枪械武器,只能靠手中的冷兵器,局势越来越被动,因为敌人的数量太多了,根本看不见尽头。
“就是现在!”夏弥咬牙低吼道。
楚子航挥动村雨砍退一个黑影,闻言君焰领域再度被激发,领域结节边缘发出炭火般的微光,黑红色的气流在领域气界边缘游走,像是无数半透明的蛇。
而后是尖啸的风声,宛如立身于龙卷风中心时听到的风声!
他们的头顶似乎在孕育着风暴,风眼正在吞噬四周所有的空气,其他地方的气压疯狂下降,这是夏弥的风王之瞳。
风王之瞳的领域不仅在抽取空气,同时也将君焰领域的热流一并席卷,双重领域的融合,仿佛一道火蛇摇曳着吐露蛇信,猛地扩散席卷向四周!
携带着高温的气浪掀翻了一切!
极高的温度和极烈的火焰在强风的扩散下笼罩了周边所有的黑影,点燃了那腐朽的身躯,将一切都烧熔!
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哀嚎声在火海中响起。
四周一时间只听得到燃烧的爆响,还有他们剧烈的喘息声。
周遭被清理出一片巨大的空白区域。
楚子航回味着刚才的感受。
在刚才操控君焰的过程中,那股精神力量让他对于君焰的掌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他从来没有这样细腻地感受过君焰。
以前他释放君焰就像扔凝固的汽油弹,可这一次他却充分感受了火元素的活跃。
根据这份感受他因势利导,将领域内的一切火元素抽离、压缩到了极致,堪称他有史以来释放的最强君焰。
夏弥拍着胸脯,喘了口气。
就这一切都暂时告一段落时,一个黑影突然从地上窜出!
它躲在同伴的尸体下,没有被火海烧熔成灰,虽然身躯也已残破,可这种怪物根本不知退缩!
“小心!”
夏弥猛地撞开了楚子航,惨白色利爪从他们之间擦过,在女孩肩上留下一道血痕。
夏弥抬手一剑捅入黑影心脏,猛地一绞,绞碎了它的心脏。
他们来不及做战后总结,威严如海潮的气势苏醒了!
被定格的神恢复了行动,立足于大厦之上,俯瞰着脚下宛如蚂蚁的两个人。
他的手臂再度如弓一般缓缓打开,代表命运的丝线瞬息连接在了枪尖和夏弥之间。
楚子航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挡住它!
时间再次陷入凝滞般的状态,他的思绪被拉长了无数倍,那支锁定命运的长枪看似慢悠悠地向他们飞来。
他看到了那把枪,拼命想举起剑鞘,可他的动作却是那么缓慢。
他看得见,却无力改变被书写的命运,哪怕他得到了与昆古尼尔对应的神器。
正如诺恩斯所言,不是谁得到了神器,都能走上封神之路的。
“不!”
长枪将他于夏弥一并贯穿。
游戏重启。
……
……
芬格尔睁开眼,转身看向身后两。
“额,你俩又挂了?”
“嗯。”夏弥不好意思地吐舌道,“洛基锁定了我,师兄挡在我前面,结果我俩被一枪贯穿了。”
“哦哦,鸳鸯串啊!”芬格尔赞叹道。
“去死啦!”夏弥没好气道。
芬格尔转头看向楚子航,挑眉道:“咋了师弟,这就伤心气馁了?”
“我……看得见昆古尼尔投掷而来的轨迹,却根本无力改变。”楚子航低沉道。
他一直认为自己早就将那种无力感从人生中抹除了,可当他再度面对过去的噩梦,他才发现什么都没变。
即使他长大了,即使他得到了对抗命运长枪的武器,可他依然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把长枪贯穿他所喜欢的女孩的心脏。
他一直认为有些事拼命才能做到那就拼命去做。
可如果拼命也做不到呢?
一根点燃的烟被塞入楚子航的嘴里。
芬格尔又自己给自己点了一根,吐了口青烟,叹气道:
“师弟,我真不理解你在想些什么玩意,这才第几次你就气馁了?你知道有多少人愿意为重来一次付出毕生一切吗?一次不行就十次,十次不行就百次,后面还用我说?”
“免费的东西放在眼前,那不可劲白嫖?一看你就没参加过学生会的宴会,凯撒那土豪每次都准备一堆澳洲龙虾,我和师弟都是空着肚子去的,不要不好意思,该白嫖的时候就要白嫖。”
“说来,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患得患失、优柔寡断起来了,曾经那个狮心会会长被妖怪吃了吗?”
“难道说……你钢铁般坚硬的心被师妹的温柔乡给腐蚀了?”
分享完白嫖学,芬格尔突然意识到了,他怒拍大腿,痛心疾首道,
“师弟啊,你怎能被花花世界迷了眼呐!速速振作起来!还我那个冷面无情楚子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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