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说……你寄生的对象是他的同事?”楚子航沉默了会问道。

    “嚯,真是冷淡呢,居然用‘他’来形容自己的老爹。”

    中年男人笑眯眯道,

    “我说了吧,我会以‘寄生’的形式借住在人类身上。人生漫漫,总得找点乐子,这家伙就是我选中的对象之一。至于你老爹,  也是个很有趣的家伙。我起初还以为他是洛基的手下,是冲我来的。可我没想到这家伙的胃口比我都大,居然不知道从谁那得到了某个家伙蛰伏在这座城市的消息。”

    “他是冲着洛基来的?”楚子航低声道。

    “猜错了,继续猜。”中年男人似笑非笑道,“给你个提醒,这城市里可住着一位比洛基还要可怕的怪物。”

    楚子航面庞紧绷,  嗓音沙哑道:“是我师弟?”

    “嚯,这不是猜中了吗?”

    “不……不对!时间对不上,  师弟比我小一年,而且他和我提到过,他十岁前都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十岁后才借住在叔叔家,我爸爸他提前十几年就预言到了师弟会出现在这座城市?还是说,师弟的过去也都是假的?”楚子航沉声道。

    “现在看来,你老爹能找到这里,全凭的这份敏锐的直觉,你完美继承了他的优点。”

    诺恩斯微笑着竖起第一根手指道,

    “既然你提出来了,我就勉为其难跟你聊两句。纯血龙类需要卵来实现转生,那是因为他们还不够纯粹,  精神纯粹到一定程度后,  不需要卵也可以完成转生,他们的力量烙印于灵魂,而非血统,所以那家伙的过去都是真的,他真的以纯人类的生活活到了现在。”

    听到这里,  楚子航紧绷的面庞微微松懈了些。

    如果就连师弟的过去都是荒诞的谎言,  他不知道这世上除了妈妈以外,还能够再相信谁。

    “第二,你老爹来到这座城市的第一个目标可以说是他也不是他。你猜到了吗?如果你实在猜不到,不如想一想王座上通常坐着几个君王?”

    诺恩斯灿烂的笑容下,却是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恍若平地惊雷,楚子航瞳孔骤缩,脱口而出道:“双生子!”

    他下意识想起了诺顿与康斯坦丁,诺顿比康斯坦丁提前苏醒了十几年,却失去了记忆,游荡在尘世里。

    而按照诺恩斯的说法推测下来,师弟的情况恰恰相反,作为王座上的双生子之一,师弟是晚苏醒的那位,并且失去记忆以纯人类的身份生活到了现在。

    而他的兄弟,王座上的另一位君主,却早早苏醒,并疑似状态完好!

    爸爸是冲着师弟的兄弟来的?!

    可师弟他们为什么要选择住在这座城市?

    这里是洛基的老巢,刚刚苏醒的他们,为何要自己的窝搭建在危险的地方?

    就好像雄狮再是披靡草原,  也绝无可能在幼小时与鬣狗群相邻而居。

    除非……他的那位兄弟完全不惧洛基!

    反而鸩占鹊巢,  甚至有可能打着让洛基顶前面的算盘,为他们兄弟二人争取充足的恢复时间!

    “他到底是哪位君主?”楚子航死死盯住中年男人的神态。

    “抱歉,点到为止,本来就是勉为其难和你聊两句的。”中年男人耸肩道,“不过我个人不觉得你需要在这方面多虑。那家伙可是很骄傲的,一口唾沫一口钉,说出去的话就没有收回来的时候,他说要世间止战,上到龙族列王,下到飞禽走兽,无人胆敢在这期间犯下征战之罪,因为忤逆他的都死了。”

    “他说会站在你的身后,那就一定会站在你的身后,”

    “你与其烦恼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找回你的女孩。”

    “喏,接着。”

    中年男人走回了办公桌,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钥匙,扔了过来。

    “拿上钥匙,准备接受你老爹迟来六年的爱情指导吧。”

    楚子航抬手接住钥匙,却没有转身离去,而是站在原地静默着,恍如一场沉默无声的拉锯战。

    见状。中年男人叹了口气,无奈摇头道:“你还真是个死脑筋,好了,别多想了,你爸爸之所以被洛基盯上和你师弟无关,和他那位兄弟也没关系。当然,后者本来是有机会救下你父亲的,不过那会他也没想到你竟然能加入他哥哥的后宫。”

    楚子航面庞又紧绷了起来。

    “他没有理由救我们,这点是非观我还是有的。”楚子航轻声道,“最后一个问题,在面见洛基时我父亲抛出了一个箱子,在他们的对话中,洛基就是冲着箱子来的,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诺恩斯首次沉默了会,可最终还是给出了答案,因为眼前这个大男孩犟的让人没脾气,更因为这个死犟的大男孩恰恰是她选择的最后之人。

    当她送出【遥远的理想乡】时,就注定了第三太阳纪的余晖落在了这个男孩的身上。

    从这重角度出发,诺恩斯不希望这个男孩和自己之间产生任何隔阂与间隙。

    他们应该是最陌生也是最亲密的关系。

    继承了第三太阳纪余晖的楚子航,某种意义上就是第三太阳纪的半个继承者,也是她在这座世界上最后的半个亲人。

    所以她对他的态度已经包容到了一种近乎宠溺的地步。

    换做其他人,她绝无可能冒着惹怒某人的巨大风险,以故作轻松的、玩笑般的口吻道出某些绝密的消息。

    其他不谈,现在那家伙肯定在瞪着自己,一脸“你再说我就吃了你”的表情!

    而这些看似简单的秘密,也是无数人探寻一生也找不到的答案。

    洛基也曾追寻那些被埋藏在历史长河中的秘密,但他同样没能得到答案。

    因为知晓这些秘密的除了亲历者外,就只剩下见证了一切的天地,而天地不会说话。

    “是‘钥匙’。箱子里装着一份能够打开封神之路的‘钥匙’。你父亲从某人手中得到了那份钥匙,那个晚上他本该彻底离开这座城市,因为他的任务完成了,但他没忍住想去看他儿子最后一面。其实那天他本来不会死,某人给他安排的路线避开了洛基,但是……”

    “但是他去见了他的儿子,又因为堵车而不小心踏上了一条死路。”楚子航轻声接道。

    他的神色无喜无悲,有的只要空洞的死寂。

    他没有再去管诺恩斯口中的“封神之路”,又或是打开这条路的“钥匙”。

    他捏紧了手中的钥匙,转身看向芬格尔,沉默地点了点头,示意可以走了。

    芬格尔转身带路。

    两人来到了地下室。

    芬格尔站在门旁,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根雪茄,还没点上就被楚子航夺了过来。

    “还有吗?再给我两根。”他轻声道。

    芬格尔愣了会,嘟囔着你小子过清明呢,可还是一脸肉疼地摸出两根雪茄递给他。

    楚子航插入钥匙转动,他第一次觉得大门可以这么沉重,仿佛门后通往的是另一座世界。

    门打开了。

    地下室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煤烟味,门后却反而清新不少。

    房间里出乎意料的整洁干净,真不像一个男人独居的地方,不过想想也是,在那个十几平的小屋里,手忙脚乱的女人除了添乱外,家务活都是男人来的。

    楚子航正沿墙角缓慢地行走,感受着这间屋子的每个细节,想从中找到爸爸留下的痕迹。

    可是太少了,少得可怜的那种,似乎那个男人根本没有在这里生活过。

    “对了,这张照片本来在尼伯龙根里就该给你的,结果一直忘了,你拿去吧。”

    门外芬格尔伸出一只手,手指间夹着一张照片。

    楚子航走过去拿过他手中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再也凑不齐的全家福。

    “友情提示床下有好东西。”芬格尔的声音又不合时宜地懒洋洋响起。

    楚子航将照片放入怀中,推开了床铺,下面是一个用铁铁和铁框架焊接的暗门,上面的铁锁已经被人砍断了。

    他打开暗门刚想下去,身后又响起芬格尔的声音。

    “对了,忘给你手电筒了!拿去!”

    楚子航沉默地看着门口伸在半空的手电筒。

    暗门下面是一根钢管,楚子航沿着钢管滑了下去,他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很大的空间。

    脚触到地面之后,他打亮了手电筒。

    随着光柱照亮每一寸空间,那个叫做楚天骄的男人的真实一面终于展露在了他的眼前。

    首先入眼的是码放整齐的黑胶唱片,都是爵士乐经典,这种东西看起来不起眼,可存世量已经不多,某些版本简直就是天价,也不知道这男人从哪里搜集来的。

    再然后是雪茄,全部古巴产,没有一根杂牌货,想来这家伙还是一个资深雪茄客。

    有雪茄自然也有威士忌,都是最浓烈的岛屿威士忌,难怪这里经过那么多年依然弥漫着好闻的酒香和烟熏气息。

    小收藏以老式相机为主,有徕卡有哈苏,旁边还有洗照片的全套设备,看起来这男人还是个资深的摄影玩家。

    角落里是健身设备,哑铃个头比人脑袋都大……

    这些东西围绕着正中央那张舒适的大床,床上铺着松软的澳大利亚绵羊皮。

    忽然间属于那个男人的气息强烈地弥漫在他的身边。

    原来如此。

    原来这才是贝奥武夫先生口中的楚天骄,那个百年来最优秀的血裔,堪称全能型的战士。

    这个男人压根就没准备过什么低调的生活,他只是太善于伪装了,把自己的所有痕迹都收起来,瞒过了所有人,甚至瞒过了他的儿子和妻子。

    楚子航忽然有些疲惫,他坐在了床沿,随着手电筒的灯光一寸寸地扫视整间屋子。

    隐约间,他似乎看到了梳着油头,肌肉发达的男人,他穿着勾勒出肌肉线条的紧身t恤,游走在这个空间里,叼着雪茄烟捧着威士思,他靠在水池边冲洗相片,低音炮放着猫王1956年演唱的那首《伤心旅馆》。

    一切都仿佛如此和谐。

    却完全颠覆了男人在他记忆中的形象。

    在楚子航的心里,那个男人其实一直都是骚骚的,靠着嘴皮子功夫拿下了老娘的他是个很会说话的男人,而在儿子面前他是个总是失约,总是说到做不到,只会打嘴炮的不靠谱的父亲。

    可一想到六年前男人冲向神的御驾的背影,他又觉得好像这才是男人真正应该有的模样。

    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的他?

    不……每一面的他都是真实的。

    楚子航抿着嘴,起身来到了工作台前。

    数不淸的红线在空中纵横交错。

    红线上穿着照片、新闻剪报或者手写的纸片,每张纸片都是一个事件,有些红线相互平行,有些红线纠缠打结。

    他的目光沿着红线追溯,逐一浏览上面的信息。

    1908年06月30日,通古斯大爆炸……

    1900年08月30日,夏之哀悼,神秘古尸苏醒,秘党狮心会精锐全军覆没,封神之路失败……

    1991年12月25日夜,苏联解体之夜,北极圈维尔霍扬斯克以北的冰封港口发生剧烈爆炸,前往侦察的战斗机群遇到神秘生物的攻击……

    2002年11月07日,格陵兰海域,卡塞尔学院执行部在冰海深处遭遇了疑似龙王的敌人,几近全军覆没,幸存者有冯·施耐德、芬格尔·冯·弗林斯……

    ……

    ……

    楚子航震惊地浏览着上面的字迹,譬如上面那熟悉的名字或者名词。

    又是封神之路,封神之路和当年的秘党狮心会有关?

    02年的格陵兰海事件……八年前的芬格尔师兄?!

    近两百年内,所有跟龙族有关的大事件都被悬挂在空中。

    相关的亊件用红线相连,有时候两三条线索交汇,产生了新的事件,也有些事件看起来跟其他事件完全没有关联,孤零零地用一根红线悬挂起来。

    红线结成一张错综复杂的大网,但最终,所有的红线汇成粗粗的一束,拴在混凝土墙上,旁边用墨笔写着古老的名字。

    ——nidhogg。

    那条神话中预示着诸神黄昏的黑龙!

    那个男人真正在意的并不是上述的事件,而是这些事件组成事件流,事件流如同万川归海,向着那个名字汇集而去——尼德霍格,那条象征着绝望和毁灭的黑龙。

    它既是人类的敌人,也是龙族诸王的敌人。某些隐秘的历史说龙族诸王联手人类杀死了那至高无上的存在,但尼德霍格在流尽鲜血之前,宣誓说它必将归来

    楚子航突然想起那日在世界树顶端时,诺恩斯与自己说的话。

    她问自己认为第五世代的主角究竟是龙族还是人类,在这之后她还问了一个当时他完全无法理解的问题。

    “这么看来的话,或许第五太阳纪的循环早就出现了。”

    而现在,楚子航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覆灭整个太阳纪的循环之灾,是否就是这条传说中的黑龙?

    在神话中,它归来的那一天,就是世界的末日。

    这就是最终的秘密?

    楚子航不知道。

    他的目光慢慢偏转,最终落在了工作台旁边的一块木板上。

    木板被放在了用来洗相片的水池旁,木板上用图钉钉满了照片。

    上面全是一个女人的身影。

    楚子航紧绷的神情突然瓦解了,就像万年不化的冻雪撞上了炽烈的熔浆,那一瞬间升腾而起的白气弥漫在心房,让他彻底卸下了防备。

    他猛地回头看向那张大床。

    这些年里,那个口花花的男人就躺在这张铺设了绵羊皮的床上,仰望着空中的红线,思考着世界命运的走向。

    他不属于这座城市,对这座城市而言他是个异类,他因为某个特殊的目的而来,他懂最好的雪茄和最好的威士忌,爱听猫王好玩摄影,他是贝奥武夫家族百年来培养出的最优秀的血裔,是被秘党领袖昂热选中的幽灵战士。

    而最优秀的战士,却在这座城市中折戟了。

    因为他错误地遇到了一个叫做苏小妍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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