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启程,乔安真到建宁时,路程已经过了一个月。
高高的门楣上挑着两个大红灯笼,远远看过去,层层叠叠的灰色翘脚屋檐与白色脊线,压着彩色琉璃勾边的华丽观音兜,如一群鸟张着翅层层叠叠地落在杨家祠堂上,杨家庄就以祠堂为中心,鳞次栉比往四围发展着。
祠堂是正面是极尽雕镂的石刻、砖画,厅堂则是层层叠涩的木雕、悬鱼、走兽、故事画,抬起头,八角亭的木刻藻井一眼望不到底。她在祠堂跪下,杨氏先人的画像与牌位在供奉下如同百年的幽暗森林。在媳妇婆子们怀疑、打量、试探的眼神中,在她听不懂的呕哑嘲哳的南音与潮湿的天气中,仿佛被抛在一片荒岛之上。
她曾经无限向往,不惜倾轧云头堡的亲人、与之决裂也要奔赴的地方,却成了令人尴尬的所在。
鸡叫头遍她就得起身了。
天不亮在厨房耗费一早上,虽不用自己动手,但要站着。换整齐三四层桑绸衣服、钗饰站在冰冷的天井里问长辈安,伺候长辈梳洗。
跟管家媳妇各房串门子,背下七大姑八大姨在族谱中的位置。中午又要换整整齐齐,鱼贯而入,伺候摆饭,洗手、布菜、漱口,一丝不漏。
下午杨氏族内书院诵读女则,照顾年老体弱的长辈,煎药查看病情。晚上再换六七层华服、珠翠满头、啰里啰嗦走路都不敢大步,摆饭。冗礼繁琐,一天下来站得腿肿。
更兼靠是三天一小祭、五天一大祭,众人均立在幽暗潮湿的祠堂里大半天青烟缭绕、腰酸腿麻。女人们开始忙着杀鸡宰鹅,带着银镯子的双手浸得通红,不断地擦洗着餐具、煮着贡品。
内堂雕梁画栋、镂金错彩,红木家具、两人高的八宝镶嵌的屏风闪烁发光,鎏金铜炉冉冉冒出紫烟,杨昶的四婶母黄氏,杨履的妻子,族长夫人,接过茶碗,对乔安真道:“侄媳妇,你是长房长媳,孝顺父母,多多生养。为杨氏开枝散叶,方为首功。”
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从婚礼那天,她就再也没有见过杨昶了!
女眷、婆子们的窃窃私语在她脑中回旋,她们都出身名门,嘲笑她的门第,嘲笑她父亲经商,嘲笑她花了大价钱才能进门,是个不能生养的“传奉官”;
嘲笑她带的嫁妆土,嘲笑她西北的口音,嘲笑她吃不惯精米,嘲笑她不认得海味。
她的精神一天一天地消沉下去。
终于乔老虎在夏初,接到书信一封,说小姐嫁到杨氏之后,老生不出孩子,那边叫妇科医生看了多回也不好,渐渐精神有了点问题。
杨履书信言语中透露出责备的意思,意指乔安真本来精神就有问题,是乔家故意隐瞒,不然怎么给了那么高的聘礼,一定是做贼心虚。
他威胁乔老虎要再加三倍的嫁妆,否则,“莫如以戈家女替换之”,还不如用戈舒夜把乔安真换回来。
乔老虎恨不得一口吃了杨履,自从沈自丹平定陕甘绿林之后,他们这些土豪富户不得不交了很多保平安的高额税,以前这些兼并的土地田庄,他们都是以门派或道佛观寺的名义私控,是可以不报给官府课税的。
就说慈恩寺的香油钱,以前一年就能私收好几万石粮食!
灰色收入一下子少了很多,而租子却不许他们涨。
杨履这老王八蛋居然还在这时候涨价!
乔老虎一肚子气闷没处发泄,一气杨履贪财失约,二气乔安真没用、肚子不争气,三气没把戈舒夜斩草除根,还赖在云头堡没走。
韩偃接到去往定海接任水师的调令,不敢耽搁,带领韩春立时收拾行装便要离去。
临走前他在马上犹豫了一下,还是留给戈舒夜一封信,道:“你虽然狐假虎威,一时压制住了乔家,但我担忧,沈公公没有真露面,而我走后,你无人可倚仗。万一情况有变,你可以到定海来投奔我。”
当时戈舒夜正为自己控制住了局面、还不用嫁给杨昶而沾沾自喜,接了信炫耀地摇摇:“怕什么,我可是这儿长大的。”韩偃无奈摇摇头,夹马和等在车边的韩春走了。
时光一转两个月,沈自丹失势的消息终于姗姗来迟地传来。
此刻戈舒夜才明白韩偃的担忧:她所倚靠的靠山,只不过是在上层政治博弈中可以被随便丢弃的,空中的楼阁、镜花水月。
他身在京城的浸淫,自然比她这个乡野小地主的女儿要明白的多——看上去煊赫张扬的沈自丹也不过是权力漩涡中身不由己的一枚棋子。
这真是: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
乔老虎的人也听到了这个消息,明火执仗往这里来。“姊姊,快跑!从庄子后门跑!”戈舒夜揣了韩偃的信,连吟霜给她准备好的细软衣物都没来得及拿,只能匆忙用灵络抓起厨房里刚烙好的一锅白饼,(萧怀遇看见了一定会大呼她牛嚼牡丹有辱斯文,居然用他教的至纯至高的灵络抓烙饼)趁天刚蒙蒙亮,西安城门一开,就落荒而逃。
说起来讽刺,曾经那个文质彬彬的闺中淑女,曾经规行矩步维持着“尊严矜持”的大小姐,如今对于翻墙狗洞落荒而逃,已然十分熟练了。
而她一个远郊村田姑娘的命运,居然和权阉的贬斥升降息息相关,这不能不说是冥冥中的一种蝴蝶效应,或者世界是联系的这一观点的体现。
出城后长吁了一口气,只是在大白的天色之中,她才发现一个大问题:定海在哪儿?
她是被韩偃带上京城的,又被韩偃奉命护送回来,一路上自己没记路!
而她身上除了一点碎银子,就只有平常在家手上戴着的金珠链,估计重不过五钱。
她只能沿途剪下金链子的碎片,用作旅费。到达新江口大营对岸渡口的时候,她身上只剩下最后一颗金珠子了。
正当她在为过江的银钱发愁之时,却听到了春水的鸣动——押解沈芸的路程,也正好走到江北。
大灰山里有什么东西。
她猛地站起来,像只受惊的野兽,用尽全力去倾听通过地脉流过来的灵力脉动。李恪睿的红络,春水的寒玉真气,她很熟悉。
可是还有一个,新的觉醒的灵力,瑟瑟如松林谷中风,强大而坚定。是,杨昶?
杨昶?!怎么又是你?!
锥心刺骨的嫉妒之情突然像黑色的火焰一样从内心发出,呼啦啦地在她心底烧起来,愤怒又酸楚。
如果他不爱我,如果他不能爱我,或者他爱上其他人都行,随便是谁都行。
为什么他偏偏选了你?!
为什么偏偏是你和他有如此深的羁绊?!
我恨不得让那个凶手将你们两个人全部杀死!
“姑娘,怎么了?!”耳边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戈舒夜悲从中来,脱口而出:“我的意中人跟人跑了!
那两个懦夫——我恨不得把他们两个都杀掉!”
她这狠绝的发言倒把周敏静吓了一跳。他上下打量着这个看上去娇柔的女子,觉得她应该没有什么实质的攻击性,只是一时激愤,口不择言。于是劝道:“姑娘你还有大好前程,千万不要冲动,何苦为了负心之人做出伤害天理之事?反而损伤自己的阴德……”
他话还没说完,却见二人之间风雨变色,地面红光涌现,——逃脱的白鸦借助李恪睿的土遁之力,红色曼荼罗突然汇聚,刚被杨昶驱逐的怨灵渴望着更多的杀意,感应到了少女心中一闪而过的恶念,显形而出:
“纠缠在红尘情仇中的陆上之人,说出你的愿望——你想杀谁?”
“你是谁?你能做到吗?”戈舒夜并不畏惧,反而像是明白,白鸦是被她心中的恶念召唤而来。
白鸦高大的身影在地上投出一个巨人的影子,连周敏静和周破敌都感到巨大的杀气,他暗中捏紧子母铳。白鸦以地府神祇般的声音召唤道:“我乃是猎人城最强的战士,就是以猎人命而生的猎人。
猎人例不扑空,但是按照猎人城的规矩,不能为自己个人的私欲而滥杀,因此我潜意识始终受制于我生前对于祭司的服从、屈服于猎人城的行为逻辑,
如果单是为了我自己,对于他们的杀意还不够强烈。
如若和陆上人的甲方结下契约,让我得到他们的名字,我就可依照猎人城的定规,追索他们至天涯海角直到他们的灭亡!
来吧,说出他们的名字——你只需要最后一颗金珠作为报酬!”
戈舒夜捻了捻她怀中最后的一颗金珠,知道白鸦,或者李恪睿在观察她。
“那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我说过了,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还唐皇后人的人情,获得重生的自由。”
随着此言,戈舒夜敏锐地观察到,李恪睿在白鸦心脏上,缠绕有一缕鲜红的灵络,这说明白鸦还在李恪睿的控制中。
“那妖僧许诺了你什么?他说只要你帮他夺回春水,就切断灵络的束缚,让你自由?”
白鸦默许了。“我见过自由的人偶,她们犹如重生,长寿而长生。”
戈舒夜此时脑海中突然浮现牡丹姬和幻听姬,还浮现她在无头圣女的梦境中看见过的画面:白无常在死之前,曾经切断过左手无名指上的三根彩色的丝线,粉色,绿色和金色。
那应当就是牡丹姬和幻听姬,原来祭司对于创造的人偶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力,眼前此人应当完全在李恪睿的控制之中。但,还有一个是谁呢?
她不知道这诱惑是发自眼前此人,还是李恪睿在引诱她好抢夺春水,犹豫了。
“控制他人性命的权力感,只要点一下头,他人的生死就在你手中的控制感,不正是你所追求的吗?
况且,君亦无所害。”白鸦道。
“对呀,这对我又没有什么害处。”戈舒夜伸开素手,里面是最后一颗金珠。
白鸦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伸出戴着指虎和手套的手,就要接过那颗珠子。
灵力的风骤然吹起,如果他们缔结了这个约,白鸦就是奉戈舒夜的意愿,去杀死杨昶和沈芸!
强劲的灵风吹得周敏静一行人站立不稳,他完全不了解这些人的恩怨情仇、前因后果,只能喊道:“姑娘,不可,一步踏错,抱憾终身!勿以恶小而为之,不要轻易造孽!
只是失恋而已,又何至于杀人呢?!”
戈舒夜的手指突然合上,白鸦的手停在那上面。
“不对,你说得不对。一旦这命令发出,他们只有死而已,就像一枚射出不能返还的箭镞,算什么控制感?叫外人看来,他们像是殉情而死,传出去,这岂不是叫我没脸?”戈舒夜突然道,“真正拿捏别人的控制感,不是我叫他们生就生,我叫他们死就死;若是我想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都应当取决于我吗?”
白鸦听闻此言,双手抱胸,露出一个饶有趣味的表情(你的变态很合我的口味):“猎人城的猎杀是不折磨猎物的,因此没有这样的先例;我倒想知道,你想怎么办?”
“我想知道,你们猎人城的手段真的很高吗?连持握春水的沈自丹都可以毫不费力地除去?”
白鸦发出嘲笑:“我堂堂猎人城第一利维坦,难道要诓骗你一个小丫头?他们二人所修习的春雨、出云剑法,是旧法,我猎人城早在五代之时便做了破解,专杀这种花架子武功如同砍瓜切菜。如若不是今日地处不利,闹得动静过大,我怕被陆上人发现猎人的痕迹,这二人早就化作肉泥了!”
戈舒夜道:“切,还不是叫他们打得你御剑逃窜?当别人没看见?!”
白鸦更加喜出望外:“你具有灵视之力?看来是上天保佑,这是八女的旨意让我在这里遇到你,好成就我的重生。说出你的要求?!”
“将你能够专杀他们的方法教给我,我要对他们进行实力压制,想杀便杀,想放便放——我要像猫儿扑鼠一样,控制他们的性命于股掌之中!你能吗?!”
戈舒夜骤然张口素手,朝白鸦直至送去,金珠在通红的指甲间闪闪发光。
“哈哈哈哈!”白鸦突然大笑起来,他的手掌要比戈舒夜的大一倍。只见他用二指拈起那颗轻飘飘、细小如枣核的金珠子,端详了一会儿,脸上露出回味往事的笑容,(这是猎人城的传统。猎人城刺杀人类权贵是明码标价的,通常身份显贵影响力大则人头非常值钱,可达百金千金之数,但猎人城最强的战士有时候会以极低的价格挑战一些极难的任务,或者非常奇怪的任务,例如白悬鵺曾经答应一个村妇的六岁儿子,以两个银镯的价格答应刺杀诸侯徐温为母亲报仇。猎人城相信猎人靠直觉可以清除隐藏的威胁,于是鼓励排名靠前的顶级猎人做这种看似很任性、得不偿失的事情)道:
“好,我就应了这个约,教你雀杀之术!”
他话音未落,突然地上出现李恪睿红色曼荼罗阵,妖僧声音传来“九王召唤”,白鸦的身躯一闪,骤然消失了。
周敏静叫白鸦的来去无踪震惊住,心中纳罕这难道真是什么鬼神灵异之事。只对戈舒夜道:“姑娘,幸而你没有中那奸人的挑唆。既然你已经想开了,我也放心离去了。”
他转身要走,随从们也跟着转了身,却听戈舒夜背后叫道:“官爷,且慢。刚那是我身上最后一点盘缠了,官爷能不能发下慈悲,借我点银子——我到定海投了亲戚就还给你。”
“定海?你要到定海?”
戈舒夜有点犹豫,迟疑了两下,道:“是的。”
“要去投亲——你的亲人是卫所的士官?巧了,那里也正是在下的目的地,不如我差人送你一程,也好帮你查访亲人。”
此时戈舒夜翻了个白眼:“哈?!我要去定海你就要去定海?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儿?你当我傻,怕不是想要设圈套诳我吧?”
黄云道:“你一个乡野村妇,竟然敢对我家爷无理?!你知道我家爷是什么身份吗?!”
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但周敏静对她既大胆又多疑的性格觉得十分有趣,耐着性子道:“那我又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人?况且宁波是三市舶司之一,贸易频繁;又兼定海水师重兵楼船驻守,你无凭无据,怎么进入呢?”
戈舒夜被他一说,想想的确如是,便问:“我若是有军官的手书,见得着人吗?”
“姑娘,不如你说与我家爷听听,你要投奔的亲戚到底是谁?我家爷,说不定认得。”破敌帮腔道。
听到这里,戈舒夜才犹犹豫豫地说了:“韩偃。”
敏静听到韩偃名字心里咯噔一声,这真是无巧不成书,周璜寄给他的信还在破敌的书信箱里背着呢——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明面上借由护送这个女子的名义与韩偃交往,而不必让人知道是沈自丹通过周璜暗中推荐。
这样既不会辜负兄长的嘱托,又可以探探对方和沈自丹的底细。
“你是他的什么人?”
“呃……算是一个远亲吧。”
好,天助我也。周敏静亮明身份,道:“本侯是乃绥远侯,浙江都指挥同知(从二品)周敏静,韩将军调任正在我麾下。”
戈舒夜茫然地站着,犹豫了两下,不知道要干嘛。
黄云推了她一下道:“无知村妇,还不跪下拜见侯爷!”
“罢了,我是微服。姑娘不必害怕,韩大人往定海的调令我知道,就由我差人护送你一路南下吧。只是我还要在南京拜访一个旧人,请让破敌陪你耽搁几天。”
皇帝手中拿着一封信,是一封以家书名义写给他的呈表。
这是他年轻的九弟,封地在开封附近禹州的徽王朱见沛给他上的一封表。
与李孜省的江西帮异口同声高呼沈自丹犯上忘恩不同,朱见沛这封信里却写,沈自丹在开封大堤上日夜坚守,令下人恭敬肃整,令黄河两岸百姓深感皇恩。他甚至还自省在南岸圈地,自陈自己贪财、贪图安逸,愿意出自己的家财帮助河南灾民。
这份呈表让朱见深在放下对他防备的同时更加相信他了。
原本朱见深就是顺从万贵妃的意思、为了她高兴才贬斥了沈自丹,皇帝自身对沈还是很满意的。
况且,内府库空了,他需要钱。此时皇帝的心中想法开始松动。
以前尚铭绑票富户,西厂抄大臣家产充公,东西两厂那可是很会搞钱的。
这封信发出前,一个年轻的贵公子站在屏风前,盯着虚空的一张大明版图。
他的幕僚跪下:“徽王殿下,真的要这么写?给沈自丹说好话?
他三过开封,可是都没有亲自上门拜访殿下啊!可以算是很不恭敬了!
而且……难道不会得罪万皇贵妃娘娘吗?”
徽王笑笑:“你以为孤是皇兄,竟被一个半老徐娘牢牢拿捏在手中吗?
设立西厂本来就是皇兄的意思,太监不过是制衡群臣的工具,什么江西帮、西厂、传奉官,都不过是顺应皇兄心思、弹压文官的东西罢了。
沈自丹本来就是皇兄自己想用的人。
他守住了宣大,还将鞑靼赶出河套,而且最让陛下高兴的——他办事很省,却能交上来很多银子。
上次平陕甘绿林,梁芳刮的地皮能和皇帝七三分成就不错了;但是沈自丹,只靠压榨他收服的各门派正常税收,就大大获利,能交给陛下九成不说,还有余量去讨好万贵妃。
如果是我,他事事都能做成,就像一把用着顺手的快刀利剑,没了汪直,别说陛下,就连我也一时半会放不下。
而今年,年初大出兵,年中河南涝灾,水师又到了财政拨银之时,从我自献家财的试探来看,陛下应该缺钱了。
天下最富庶之地,南直隶,和浙江。
就算万贞儿那个奴婢对他立下再大的功劳,也不过是守成之功,他也有厌倦她控制的一天——男儿何不带吴钩,每一个男人都有挣脱母亲控制的本能。
而这次,偏偏是贵妃党异口同声,朝堂上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
就算沈自丹真是太子党,一家独大总不若均势制衡。
帝王之心本就不可得。
为臣之道,孤只是给兄长一个他想要的结果——贵妃党和太子党真正白热地撕起来,对他来说才是最满意的;当然,对孤来说也是最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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