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川匆匆赶到法医室,找白离云。

    “白法医,有没有办法检验出闵玉是否吸毒?”林子川一进法医室就问。

    白离云放下手中的工作,回答林子川道:“检验一个人是否吸毒,通常有尿液检验、血液检验、毛发检验、汗液检验、唾液检验几种方法,其中最常用的是尿检。闵玉的尸体炭化程度很高,毛发全被烧没了;高温导致尸体内的水分丧失,汗液、唾液、尿液很难提取到。”

    林子川想到之前见到的闵玉尸体的惨状,“唉”了一声,说:“是啊,烧成那个样子,什么都检不出来了吧。”

    “还有血液检验可以试试。”白离云却说。

    “高温不会导致血液蒸发吗?”

    白离云淡然一笑,这表情显得他高深莫测,“人体很神奇的,皮肤对内脏的保护作用很大,闵玉的尸体虽然表皮烧得很严重,但内脏却是干净的。闵玉的死因是心脏破裂,不可避免会有胸腔内积血,只需要取到一点点积血,就能够做吸毒检测。”

    林子川一拍手,“咱们局里的毒化室能做吧?”

    “能做。”

    闵玉的血检报告为阳性,说明闵玉生前吸过毒。案情到这里忽然变得复杂起来,或许闵玉的死背后,牵扯着一起贩毒大案。

    林子川让周岩去禁毒大队了解近期跟毒品有关的事件。

    周岩有社交牛逼症,所以跟其他部门沟通的活儿林子川最喜欢叫他去。

    周岩回来时,身边还有一个人,禁毒大队大队长钟生。

    钟生跟刑警大队大队长陆辰远的年纪差不多,但远比陆辰远严肃,让人望而生怯。

    “林队。”周岩叫住了林子川,拉着他的手臂,难得严肃一次,说:“走,去一趟陆队办公室。”

    陆辰远办公室里围坐着四个人:陆辰远、钟生、周岩和林子川。

    周岩给林子川递了一份资料,这是他跨部门沟通的收获。

    钟生端端正正地坐着,背挺得比钢板还直,两手自然垂放在膝盖上,整一个军训标准坐姿。钟生道:“近期,禁毒大队决定重启捕鹰行动。捕鹰行动其实是两年前针对地下大毒枭‘秃鹰’的一次行动,可惜行动失败,不仅没有抓到‘秃鹰’,还牺牲了一位十分优秀的同志,柳征弋。而我们潜伏在贩毒集团内的卧底‘猎隼’也险些暴露,不得不进入隐伏状态,暂时切断跟组织的一切联系,保护自己。”

    林子川心里“咯噔”一下,柳征弋,他师父柳成桦的大儿子。

    “最近,禁毒大队得到线人的一条重要情报,在做了全面的考量后,我们决定唤醒卧底‘猎隼’,重启捕鹰行动,抓捕‘秃鹰’。刚才小周同志将重案中队正在办理的闵玉的案件跟我说了之后,我认为这起案件的调查跟我们的捕鹰行动可以联合起来。”

    线人和卧底是两个概念,线人一般是社会人员,并无警察身份;而卧底则是警局内部的专业人员,是正经警察。

    钟生继续说道:“闵玉是新月现代舞团的一名舞蹈演员,而新月现代舞团已被我们查明,跟‘秃鹰’团伙有密切来往,新月现代舞团的团长,是‘秃鹰’团伙售卖毒品的中间人。”

    林子川恍然大悟,“难怪查出闵玉吸毒。闵玉这个节骨眼死掉,会不会是掌握了什么秘密,被‘秃鹰’团伙灭口了?”

    “很有可能。”钟生说。

    周岩提出了一个疑问:“我有个疑惑,盐酸美沙酮是吸毒人员实在找不到毒品时才想起来的一种代替物,闵玉如果是一个为贩毒团伙办事的人,她怎么可能找不到毒品,转而寻求盐酸美沙酮?”

    “对此我有一个推测。”林子川说,“闵玉身家清白,她一个普普通通跳舞的女孩,为什么一进了舞团就吸了毒,甚至成了贩毒团伙的帮手?最大的可能就是舞团团长引诱她吸毒,并拿毒品来控制她,她听话的时候就给毒品,不听话就不给,让她受毒瘾的折磨。而闵玉可能确实不太听话,常被团长暂停毒品,幸好她有个在医院当医生的表哥,闵玉就通过她的表哥拿到了盐酸美沙酮来缓解毒瘾发作的痛苦。”

    周岩“哎呀”了一声,“这么说,新月现代舞团的舞蹈演员都像闵玉一样,被团长用毒品给控制了?”

    “有很大可能是这样的。但现在,我们还不能动新月现代舞团,因为会打草惊蛇。我们的计划是要通过新月现代舞团一举打击‘秃鹰’团伙。”钟生说。

    林子川想了想,问钟生:“钟队,这个提供情报的线人是什么时候发展的?”

    “近期。”

    “发展了这个线人之后,就马上得到了新月现代舞团协助贩毒这么重要的一条情报,我猜,这个线人就是新月现代舞团中的一员吧?”林子川猜测。

    周岩愣了一下,立即道:“难道这个线人就是闵玉?她被毒贩发现才被灭了口?”

    “不是。”钟生一口否定,“闵玉不是线人,关于这个线人的真实身份,我们有保密规定,不能泄漏。”

    从陆队办公室出来后,林子川心情沉重。

    他的办公位上放着闵玉案的案件资料,他从中找到一张闵玉笑靥如花的照片,心情很复杂。

    这个女孩,虽然心高气傲,缺点很多,但在进新月现代舞团之前,她也不过是个热爱跳舞,咬着牙挺过练舞造成的伤病,怀揣着梦想奔向舞台的普通女孩。谁知道她开开心心奔向的舞台,不是舞台,而是一个有毒的陷阱。

    林子川的桌上有一本《中国毒品史》,这本书全面梳理了毒品在中国发展泛滥的历史过程。一开始罂粟在中国的种植仅供观赏,只是一种园艺花,最多入入药。直到第一次鸦片战争,西方列强为了肮脏的、巨大的利润,对华输入毒鸦片,这种毒鸦片不是由中国历来种植的罂粟提炼而成的,因为历史上中国的罂粟一直朝园艺的方向培养,这种园艺品种不太适合提炼毒品。列强向中国输入的鸦片,最开始的原料是他们在印度广泛种植的一种罂粟,鸦片战争后,这种毒罂粟品种开始在中国大面积种植,而中国历来种植的观赏罂粟几乎灭绝,从此旧中国鸦片泛滥,国民萎靡。

    西方资本通过鸦片贸易获取了难以想象的巨额利润,却让一个东方大国险些亡国。

    这便是资本,罪恶的牵引人。

    林子川坐在座位上,撑着脑袋,表情沉重。林子川只知道原小说中查出来的凶手颜纤纤不是真凶,却没想到这个案件会牵扯到他师父的儿子,两年前牺牲的柳征弋。柳征弋在两年前的捕鹰行动中牺牲,如今捕鹰行动重启,柳成桦知道吗?如果知道,会不会勾起伤心事?

    柳成桦是《黑影》这本书中林子川的师父,跟现在这个林子川其实没有什么关系。可人心都是肉长的,林子川受到柳成桦的爱护,自然而然地就进入了师父徒弟的角色,对柳成桦有了感情。

    颜纤纤已经被捕,林子川让她做了个尿检,居然是阴性,也就是说,颜纤纤没有吸毒。难道自己的推断是错误的?林子川不禁怀疑。

    审讯室里,林子川问了颜纤纤几个问题,问完之后,林子川发现颜纤纤不在团长的“核心圈”内,换句话说,如果把新月现代舞团比作一个职场,颜纤纤并不是老板的核心员工,她对这个舞团知之甚少。

    原来如此,团长并不会用毒品控制每一个舞蹈演员,只有被他选中的,有利用价值的舞蹈演员才会被他用毒品控制。颜纤纤舞技一般,只能跳群舞,所以没有利用价值;而闵玉青春靓丽,又舞技高超,有不少上流人士只看了她一场舞蹈就被她倾倒,所以闵玉是有价值的,能被团长选入“核心圈”。

    闵玉被杀,嫁祸颜纤纤,正是因为颜纤纤不清楚这个舞团的秘密,又不善言辞,被抓了也无需担心她能爆出什么秘密。

    林子川正站在窗边思考案情,这时,两声敲门声打断了林子川的思绪。

    林子川转头一看,只见原姝和白离云站在门口。

    “林队,下班时间到了,还没回去呀?”原姝笑道。

    “小姝真会开玩笑,干刑警的,哪有什么下班时间?”林子川自嘲道。

    白离云和原姝经常一起出现,林子川这人对细节很敏感,他觉得这两人姐弟不像姐弟,情侣不像情侣,又比普通朋友更加亲密,处处透着奇怪。

    “况且这两个人,也不是你查得起的。”——陆辰远对林子川说过的话在林子川耳边响起。林子川暗暗腹诽:陆队,你这话不说还好,你一说,我就忍不住好奇想一探究竟。

    “你在正好。闵玉的案子,技术中队这边有新发现。”原姝一边说,一边走了过来。

    听说有新发现,林子川一秒变严肃。

    林子川拿来两把凳子给原姝和白离云坐,听他们说明情况。

    原姝说:“林队,之前闵玉案的凶器,也就是那把榴莲刀,血迹dna检验是我做的。”

    “对,没错。”

    “我听小白说闵玉有吸毒史后,又重新做了一次检验,发现了些疑点,所以来找林队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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