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墙上的复古挂钟,时针和分针,指向清晨四点一刻。

    春水满脸泪痕,溺水般大口呼吸着从梦中惊醒过来,胸口痛的分不清是发病还是心痛。

    泪水湿透了枕巾,如此真实的噩梦,春水醒来那一刻分不清自己处在现实还是梦境,只发现自己还是在哭,泪水就那么从眼角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昏暗的卧室,氤氲了暑气,沉闷的空气中,是春水由无声到忍不住压抑不住的抽泣声。

    太恐怖了。

    这一年来,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梦魇,可之前的噩梦,醒后回忆却完全记不得梦的内容。每次因噩梦醒来,混沌时,很害怕,真实又身临其境的梦境,不知道如何摆脱,醒来后知道是梦,每次又都哭得很彻底,眼泪水滑过脸颊趟进脖子,摸索到手机打开看看吴权安和他的聊天界面,从抽泣着到缓过神来再慢慢又模糊入睡。

    身边没有那个用手臂半环着自己的人,只能自己用力裹紧被子。

    或许是无处发泄,春水从来不说,每个人也从不问,大家都觉得吴权安和他的家人很累,可又有谁知道他又承受着怎样的压力,真正遭遇了一切的人,是他。

    而这次,梦中每一个画面清晰的印在他的脑海中,即便醒来,眼前场景依如前一刻仍在亲历。现实生活中敏感情绪太满了,又得不到正确的出口宣泄,所以总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让春水清醒。

    在美国时,春水只想快些养好身体,不管手术和身体多痛,按时吃药,从不抱怨,咬牙复健,只为结束这里的生活。

    想回到自己和吴权安的家。

    日子缓缓,像漫长地凌迟。

    春水在他人看来,坚强又勇敢,只有他自己知道,表面的不在乎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无助罢了。

    这具身体从里到外的腐朽。支离破碎的自己,抓住吴权安,真的是给他幸福吗?

    生病时连床都下不了,看着天花板春水多少次想,如果这样睡去也不错,至少和吴权安还有家人在一起的幸福时间是挤在一起的,多少年以后,他们想起自己,春水,永远年轻,健康。吴权安拥有的是,最好的自己。

    这个梦。

    大概是一直以来量的累积。

    虽然时间还早,但春水已没有了睡意。卧室内的窗帘遮光性极好,慢慢坐起来,春水拿了一旁另一个枕头,换下了分不清是被汗染湿还是泪晕湿的这只,靠在身后,眼圈红红的,整个人神情还有些恍惚。

    余光之中看到了床头放着的空空的玻璃杯。春水转头凝望过去,看了一会,犹豫着伸出手拿了过来。清瘦修长的手指握住空杯,眼神直直地发呆般又看了一会,手中的杯子和梦中打碎的被子重叠起来……脑海中还充斥着刚刚那个撕心裂肺的梦。

    随着呼吸,胸口翻腾起阵阵闷痛,春水压不住咳了起来,料是自己情绪起伏太大,拍着自己的胸口,嗓子中泛起一股血腥的味道,咳过一阵,春水摇摇头,摸过枕边的眼镜戴好。

    翻身坐起,重新拿起杯子,光着脚,没有穿地毯上散放着的拖鞋,起身下床,走出卧室去厨房给自己倒水。

    行至客厅,抬头看向窗外,是阴天,看样子或许今天会下雨,不见晨光。到了厨房门口,春水脚步忽而停下。

    回头。

    视线看向梦中那二人交叠的沙发那处。

    沙发上空空如也,只有几个孤单的靠枕。

    茶几上放着自己的保温杯,客厅中的立式空调缓缓吹出微凉的风。

    没想到长途跋涉,回到了日思夜想的地方,自己这心思反而更重了。昨日在机场偶遇上的那个明星,晚上竟然入了自己的梦做起了另一个主角,大概是在买完手机出来又看到了他的新闻,对这个人的印象比较深吧…叹了口气,春水平了眉头,眼睛微肿,神色如常走进厨房。

    倒完水,拿着杯子走到落地窗外的露台上,空气湿润,晨风微拂,刚刚哭湿的双鬓渐渐风干。光脚踩在镶嵌好的仿木地板上,很凉。从前他在的时候,夏天露台上种满了绿植,如今这家里无人有多余的时间打理,都搬去了吴权安的公司。

    看着刚刚复苏的城市,春水双手拄在露台窗台边上的护栏上,一口一口缓缓喝着杯中的温水。耳边的喧嚣,远方路上多起来的行人、车辆,春水这才觉得自己也慢慢回到了现实中,真真实实是存在着的人。

    春水不敢细想,如果那个梦是真的,自己会怎样。

    ////

    春水没什么胃口,但为了吃药又不能空腹,光脚在厨房里翻了许久,最后什么也没找到,只得拿出冰箱的保鲜层里最后两个鸡蛋。纠结了半天,没有拿冷藏里的旺仔牛奶,选了一盒特仑苏倒进了奶锅。

    两个煎蛋,一杯温热牛奶。早餐。

    早饭后,春水回床上歇了会儿,和爸妈“汇报了”一天的生活,而后起床打起精神整理自己昨日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箱。

    春水如今尽量做到控制自己的饮食和保持规律的作息,按春水妈的话讲就是“看起来特别的听话,惜命。”——其实“规规矩矩”的春水内心深处,真正的感受是迷茫。他也不知道如今的自己存在的价值是什么,美其名曰“为了家人和爱人”么?可现在的自己“控油控盐控糖控水控温度控劳累控作息控情绪控……”

    要清心寡欲无忧无虑的活着,太难了。

    春水在身下铺了个厚毛毯,坐在地毯上一边收拾,一边脑中还萦绕合计着昨晚的梦。

    自己为什么这么想要回国?之前在s市,他和吴权安各忙各的,真说不上有多黏对方,甚至在生活中更像是默契的搭档。如今,天平倾斜到底,自己像是依附在柱上的藤蔓,紧紧捆住吴权安,有了他,自己才能缓慢的向上生长。

    其实季新楚早早就和春水爸妈吴权安说过:“不可预料的灾难过后,重建才是更重要的。”

    虽然春水说话谈吐看起来和这场缠绵的大病前没什么区别,可其实春水已经变了,现在的春水,患得患失,有时真的想到死。偏偏又不敢。

    他和吴权安,马上到而立之年。

    却像已经走过了半辈子。说来,吴权安还不到30周岁,这一年来已经有了白发,不用说都能看出熬得心血比同龄人多出了无数倍。

    春水的身体春水自己明白,以后自己的情况只会随着年龄的增长更坏更糟,这么下去,吴权安这辈子都要面临照顾自己这个残废之人的状况。哪天磨没了耐心,抑或是爱褪了热度,吴权安选择了放手……

    春水无数次设想,向吴权安提出分手。或在梦中,梦到,吴权安提出来。

    不论吴权安如何每日坚持说爱,春水已经不敢全信。因为他对自己,都不敢相信——每天对别人的笑容,对家人朋友的乐观,又有多少是真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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