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郁锡和酒保莲花聊的似乎很不错,他低头搅拌杯子里融化的冰块残余时鬓边碎发垂下来,莲花给他顺到了耳后。

    黎松楠把玻璃杯拨到地上去,这种廉价玻璃杯一碰就碎。

    在旧图书馆和半机械人在一起时,祝郁锡可没有这么游刃有余。

    他每次和半机械人聊天几乎都不愉快,那些人看不上祝郁锡纤细的身板。

    他们一身引以为傲的肌肉块,总爱以嘲讽祝郁锡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所以黎松楠不肯把祝郁锡留在旧图书馆或者别墅区,避免他不在时发生什么不愉快。

    可好像祝郁锡离开他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寸步难行。

    黎松楠的心理活动祝郁锡不知道,只能看见黎松楠逐渐阴沉的脸。

    不小心对视时似乎对自己颇为不满的轻哼了声,事实上才没有,都是祝郁锡心虚臆想出来的。

    祝郁锡竟然觉得坐立难安,被黎松楠误解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抓狂。

    明明只是想证明自己是有价值的,是不可以随便被当成诱饵的。

    当初的想法很乐观,只要慢慢的让进化人理解半机械人的为难,不求化开误解,只要意识到团结合作还有生机就算完成任务。

    不管这件事需要多久,十天半个月,一年半载,祝郁锡都觉得踌躇满志。

    可黎松楠一个眼神,祝郁锡就觉得十天都太长,他很想告诉黎松楠:我只是想证明我自己不当无关紧要的喽啰,不是不信任你。

    祝郁锡喝了口冰水,残月的冰块噎的他直翻白眼。

    “慢点。”莲花哐哐给他锤了两下背。

    祝郁锡咳嗽一声,这喝的不是冰水,是他不易的生活。

    他趁莲花不备朝黎松楠使了个颜色,黎松楠不为所动,完全不想理他。

    起初他以为黎松楠没看见,连续三次后终于意识到黎松楠不想理他。

    祝郁锡心狂跳起来,他知道自己现在很迫切的想解释。

    忍着七上八下的心跳,他站起来往外走,经过黎松楠时轻皱眉头,看起来手臂很痛。

    他放缓脚步上楼,连爬了四层上了地面,他转弯走进偏僻巷子,里面有对正在打情骂俏的情侣。

    祝郁锡离那对情侣很远时停下,在阴影里靠着灯杆,上头的灯早碎了,呈现破败的罢工状态。

    半分钟后一个挺拔的身影踱步进来,黎松楠果然跟过来了。

    祝郁锡微微歪头看着逐渐走近他的黎松楠。

    黎松楠在他面前站定,不开口也不走开,僵持着。

    “为什么无视我。”祝郁锡问他,手臂轻微颤抖着,确实有点痛。

    黎松楠抱起手臂看他,表情似乎百无聊赖,“无视什么?你的暗送秋波?”他表现的毫无兴趣。

    祝郁锡有点羞恼,从灯杆上直起身子站好,“我在钓你,别不识抬举,自觉点上钩,我们彼此都省事。”

    夏夜闷热,黎松楠摘掉外套帽子,他觉得脸上都散着闷热蒸汽,很不舒服。

    祝郁锡看起来像个漂亮的疯子,好像在危险玩火,又好像把火玩的游刃有余。

    “你想起来了?”黎松楠放下手臂,“不要去找任何人打听你自己,他们的干涉有可能会对你的记忆造成损伤,你的大脑需要慢慢恢复,否则会觉得负担。”

    祝郁锡确实想起来了不少,但他能感觉到并不是全部。

    有关自己变成半机械人的部分空缺严重,更是没有一点黎松楠的相关记忆。

    “三成吧也就。”祝郁锡回答。

    黎松楠又抱起了手臂恢复漠然,刚才只是短暂的让他鲜活过来,现在又化成了木头。

    祝郁锡急着展现自己的价值,“ning不是进化人。”

    “什么?”

    黎松楠表现的并不吃惊,祝郁锡有点迷茫,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有价值。

    他好像一个恢复了出厂设置的ai,所有的经验归零。

    但他不是ai,是一个可维修程度有现的活人,他的死亡不可逆转,这个难度的生存环境对他来说太疯狂,根本没有试错机会。

    他甚至连记忆都是乱的,未知总能让人产生恐惧。

    祝郁锡委屈起来,强自镇定也难以避免声音微颤:“进化人的自愈能力很强,ning好像并不具备这项能力,我觉得她不像进化人。”

    黎松楠仍然没什么反应,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他对祝郁锡说的不置可否。

    祝郁锡有点泄气,卑微的解释:“我没有想真的跟着ning,我只是不想被你随便丢弃。”

    黎松楠没理解他的脑回路,疑惑的问他:“什么?”

    “我再也不想像上次一样,在地铁站没有希望的乱跑。”祝郁锡甚至凄苦的笑了一下,“我当时差点放弃挣扎,就站在原地等着他们给我戴上手铐。”

    “事实上我不想跟在任何人身边。”祝郁锡声音逐渐变低:“我没有选择,睁开眼睛人就是傻的,没的活没的选。”

    巷口的广告牌噼里啪啦一阵电流,故障的电路鬼使神差的接通,亮起红色的简体汉子灯管。

    暖色灯看不出祝郁锡的脸色,但他的眼神落寞进了黎松楠的心里。

    祝郁锡看起来太可怜了。任何一个掉进炼狱的天使都会被怜惜,任何一个掉进陷阱的精灵都会被猎人疼惜。

    半天没声音,祝郁锡经过黎松楠,擦过他肩膀离开。

    黎松楠抓他手腕,祝郁锡说:“你抓的右手。”

    “嗯。”黎松楠松开他。

    又是好半天的沉默,两个性格冷淡的人交流起来实在麻烦。

    承认自己处境被动让祝郁锡觉得很难为情,失去记忆前,他大概是个喜欢掌控的性格,他这样猜测。

    手腕的抽痛像是被勾了道鱼钩,无形的鱼线一拉,全身的神经都痛。

    “我觉得我已经做的很好了。”祝郁锡吸了下鼻子:“听天由命吧,我尽力了。”

    黎松楠站在他对面往前走了一步,两个人之间再无余地,脚尖抵着脚尖。

    祝郁锡身子下意识后倾,被黎松楠拦住腰,“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小疯子很无助,再没办法虚张声势,蜷缩在猎人的陷阱里摆出一副任凭处置的姿态。

    “ning说的对,确实没有让你去当诱饵的必要,台风天对我那天劫车很有利。”

    黎松楠的声音低就在祝郁锡的耳边,因为祝郁锡正被箍在怀里。

    “顾荃太聪明了,太聪明的人很难完全相信我。我让你去城护眼皮底下遛一圈,只是想让顾荃知道你重要,但也没有他想的重要,这样你才能在半机械人中安全。”

    黎松楠说完觉得怀里一沉,祝郁锡紧绷的神经一放松,手臂就疼的一麻,失去了意识。

    祝郁锡只晕了半分钟,强大的意念很快将自己唤醒,他不允许自己被这样抱着。

    他睁开沉重的眼皮努力恢复清醒,黎松楠掌着他后颈怕他摔倒,呈现出一种让祝郁锡不自在的被保护姿态。

    祝郁锡无法像黎松楠一样在对方身上体会到吸引力,只有同为男人的暗自比较和不甘服输。

    此刻又多了点意识到微妙后的排斥。

    祝郁锡无法再装作游刃有余,甚至都无法维持体面,他牟足了劲儿双手向外推开了黎松楠,右臂的痛感蔓延着。

    “别抱我。”祝郁锡声音冷漠,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把黎松楠叫出来说悄悄话,现在就想回答酒吧。

    听听负四层吵闹的音乐,让音浪洗刷自己莫名发红的耳廓。

    黎松楠把替换的瞳片和几剂止痛药塞到他手里,骄矜的看了祝郁锡一眼,转身走了。

    他无法理解祝郁锡,时而能说出“我在钓你”这种话,时而又排斥的恨不得用眼神把他皮肉剜了。

    总在觉得气氛微妙时猛地开始较着说不清的劲儿。

    黎松楠走过拐角,按了袖口开关把运动衫上的灯亮开,□□线绘出骨骼形状,周围散布着红线构成的脉络。

    满大街都是这种带荧光彩绘和灯线的衣服,这是ning的智慧。

    她很有诚意的在豆丁区推动着一种潮流,把红光和蓝光都穿在身上,这给拥有蓝光血管的半机械人和进化人提供了藏匿便利。

    每个人都是发光的,发光也就不突出了。

    边缘人酒吧霓虹灯管圈绕的牌子旁是led大屏,上面正放着朋克风小短片。

    两个机甲内的演员说着台词,在提到“机械义肢人”五个字时欲盖弥彰的被一串忙音代替。

    本来没什么好避讳的,但偏偏要这样此处无银三百两,蠢兮兮的不打自招。

    祝郁锡冷笑一声不懂这五个字屏掉有什么用,是告诉不明真相的城民此处有蹊跷么。

    祝郁锡丧气的提早酒吧小铁门上,小铁门不敢和怒气的祝郁锡作对,听话的反方向弹开。

    门内正靠墙站着抽烟的ning,她在烟雾缭绕里眯着眼看着祝郁锡,她觉得好笑。

    她看着祝郁锡细腻的脸庞,徒然生出一种能否在他皮肤上留下指纹的想法。

    想着想着手就触在祝郁锡脖颈上。

    相触的一瞬间祝郁锡脑子里闪过近来所有不爽,其中还交织着一些记忆片段,祝郁锡第一视角飘过城市上空。

    复杂巧妙的立交,祝郁锡第一时间认出记忆力这个地方,他在擎拲城上空。

    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微弱,耳机里传来机械冷音的指令:“前方基地降落,保护白教授以及基地博士安全,次纪长祝郁锡男士请回复确认。”

    突然一阵红光晃过眼前,身边有人报告机体受损,话没说完祝郁锡一旁的机舱破碎,祝郁锡不受控制被强大力量带出机舱。

    从空中向楼宇中坠落,也从记忆中惊醒。

    祝郁锡手部疼痛有所减轻,脑子也清明不少,终于意识到了今天的自己有多反常。

    太反常了,好像心智都被人控制了。

    他垂眸看了眼搭在自己肩颈处的小臂,肌肉线条结实漂亮,曲着的食指蹭了一下自己的喉结。

    祝郁锡太阳穴猛跳了一下,下一秒抬眸是满眼斥责,抓住了ning的领口。

    “ningchen,别乱用你控制人心的小手段。”祝郁锡微微点了下头:“你还不太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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