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郁锡仰头看着空中光纤网那无数个发红的位置,木然的失去表情。

    绅士一号询问他:“你抗压能力已经很好了,楼上甚至有人在哭。”

    能在极端环境中坚持的人并非抗压能力有多强悍,而是他仍然抱有希望。

    祝郁锡回头环视空无一人的客厅,绅士一号对人类来说只是一道声音,即使再接近人类他也是冰冷的。

    绅士一号曾与祝郁锡说过,“冰冷”因他的永生,当一个自主个体在某种意义上永生时,他就失去了关于“鲜活”的意义。

    所有永生的事物中,唯有文明鲜活,因为文明是人类血泪的凝聚。

    祝郁锡对着空气说:“全息形态。”

    “嗨,以这种类人的样子与你相见,让我觉得我们之间很平等。”绅士一号从祝郁锡身后墙上的嵌入式音响中响起。

    祝郁锡回过头俩,绅士一号站在他身后,离他最近的地方。

    “如果你是个实体,你会因为我的条件反射挨上一拳,如果你的身体材料不够坚固,你会永远消失。”祝郁锡只是说说,他刚才并没有动手。

    “我身体也许会坏掉,但意识永生。”绅士一号微笑了一下,向后一步拉开距离。

    “你有自我意识吗?”祝郁锡歪头看着绅士一号,对他所说的意识表现的那么不屑一顾。

    绅士一号收敛了笑容,表情变化如同真人,他受伤的说:“别这样,我会难过的。”

    祝郁锡眼神淡漠的看着绅士一号,又像是在投过绅士一号在光下半透明的全息影像身体,看着外面发红的光纤网。

    他又问:“你也会定义难过吗?”

    绅士一号表情凝滞,垂下眼皮看着地面:“我复杂的程序逻辑,告诉我该难过。”

    祝郁锡听到程序两个字后终于不再刁难它。

    他也说不上来在跟谁较劲,这个世界需要他较劲的地方不计其数,如果从门前那台被永久淘汰的纸质杂志贩卖机开始算起,他起码可以从此刻开始较劲到死。

    这个世界的一些“波粒二象性”常把人绕进绝路,白教授说进化人超强能力的存在会让这个世界不稳定。

    但他却制造出了同样能力超群的半机械人,他对这个世界不稳定因素的界定总在变。

    “我有让你觉得不开心吗?”绅士一号询问正在给自己脚踝涂药的祝郁锡。

    祝郁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绅士一号不再对他称呼“您”,而是简单自然的说出“你”。

    要知道,绅士一号对八岁的小孩都会谦逊的问“您好”。

    “没有。”祝郁锡刚才就觉得伤口痒痒的,现在涂上了药发觉脚踝的伤口变小了,也不再有蓝色的血液渗出。

    不由得感叹基地的愈合药居然如此强效,基地果然是个神秘莫测的地方。

    祝郁锡倒了杯咖啡,吃了片鸡胸肉,脚踝持续发痒。

    祝郁锡撩起裤管陷入了自我怀疑,他回到客厅捡起来那管药膏仔细看了看,拧开盖子看了看里面。

    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成分,他脚踝上已经长好了新肉。

    要不是那个触目惊心的疤痕提醒着他这里刚刚确实被烫伤过外,他几乎要以为那烫伤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门被砰的一下推开,绅士一号提醒他是葛雷和灰咕咕。

    灰咕咕把受伤的葛雷小心的扶着坐在沙发上,葛雷面色平静,即使他在流血。

    葛雷和灰咕咕要躲在犄角旮旯里指挥,注意着周围的环境,除非情况紧急,很少会让他们上去肉搏。

    葛雷这次未免伤的太离谱了。

    祝郁锡把手里的药膏顺手给了葛雷:“很有用。”

    “真是邪门了。”灰咕咕很气愤的去饮水机旁边接水,一连灌了两杯才停下:“刚才阿伏突然跑了,我叫他他也不回应,情况紧急我就上了,结果…他给挡了下蓝光。”

    灰咕咕又接了一杯水过来递给葛雷,葛雷没有喝水,又拿出了电脑查找阿伏的位置。

    “其实他不给我挡我也能躲开。”灰咕咕不自然的耸了耸肩。

    祝郁锡拍拍他:“进化人伤口愈合很快,但痛是实打实的,你该好好谢谢葛大哥。”

    葛雷听到伤口愈合很快后明显脸色一变,拿了刚放在桌子上的药膏收好,匆忙收起电脑说有事要离开一下。

    “你受伤了出去,所到之处肯定跟鬼吹灯一样,霓虹灯光得被你伤口散发出来的能量灭掉一大片,你老实在这儿待着吧!”灰咕咕按住葛雷的肩膀。

    葛雷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肩膀上的手,微笑了一下:“我有把握不被抓到,我现在有事必须要走。”

    说完他拨开灰咕咕的手,背着双肩包匆匆走了。

    看着人走了灰咕咕又开始骂人:“我早觉得他精神不正常,都受伤了还走,他是觉得城护都是废物吗?最烦这种自以为是的老男人!”

    “人家也才四十多。”祝郁锡眼睛从窗子盯着走远的葛雷。

    “不过他不太正常我倒是感觉到了,这种时候他能有什么事大过命。”祝郁锡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很可疑啊。”

    灰咕咕刚才还满脸愤怒,现在又着急了起来,“不是吧?万一人家就是有急事呢?”

    刚才葛雷帮他挡蓝光的伤害时,很用力的抱了他一下,毫不犹豫的把他护住。

    灰咕咕觉得祝郁锡可以怀疑葛雷,但是他怀疑的话,那就太没良心了。

    刚才曾尝试点霓虹灯管的女士小杨从楼梯上下来,祝郁锡叫住她:“女士。”

    小杨停下脚步看向祝郁锡:“嗯?”

    “没有进化人受伤吧?”祝郁锡问她:“你能察觉到空气里混着血的能量吗?”

    小杨屏息感受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进化人受伤,我什么都没感受到啊?你感受到了吗?奇怪,我以前是能感受到的。”

    祝郁锡点点头:“噢,刚才我站在阳台上,可能感受到的是外面的。”

    他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黎松楠放在门口的检测装置为什么总是出错,和为什么即使出错黎松楠也没有把它拆掉。

    祝郁锡蹲跪在沙发旁,用手指摸了摸沙发靠垫上沾留的血迹,是与他蓝色血液不同的红色。

    这些赤红的血迹就是葛雷受伤的证据,但是其他进化人却没有在空气中感受到受伤的能量。

    葛雷的血液里没有能量,他根本就不是进化人。

    想通了这一点祝郁锡觉得脑子清醒了不少。

    “你能感受到吗?”小杨又问灰咕咕。

    这里的进化人不知道灰咕咕和祝郁锡是半机械人,都以为他们也是同类,这才是他们能信任两人的关键。

    灰咕咕正出神,下意识撒谎:“我感受到了。”

    祝郁锡不想小杨再纠结下去,就说:“他骗你的,不用理他。”

    小杨嘁了一声又白了灰咕咕一样走开了。

    “什么意思?葛雷骗我的?他假受伤?”灰咕咕很迫切的想知道答案,拉着祝郁锡的胳膊问。

    不管葛雷是不是进化人,显然黎松楠没有说出这件事的意思,连祝郁锡都没有告诉。

    祝郁锡相信黎松楠的决定,便顺着灰咕咕说:“嗯,他假受伤。”

    既然黎松楠不想让人知道,他就帮黎松楠瞒着。

    祝郁锡在晚上结束城护的搜查后打算出门去边缘人酒吧,幸好这次没有再宵禁。

    祝郁锡出门前绅士一号跟他打招呼:“晚上好,祝郁锡先生。”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绅士一号已经把他归到了不熟悉的那类,跟他客气的打招呼,没有那种熟络的寒暄。

    尽管知道绅士一号对他的态度变化只是出于程序逻辑,但还是觉得有点失落,习惯了在出门和进门前的闲谈,现在这个变化真的很糟。

    黎松楠回不来,连绅士一号这个忠诚的ai都嫌弃他了。

    “晚上好,绅士。”祝郁锡略掉了后面的“一号”二字。

    他决定讨好一下绅士一号:“有件事告诉你一声,你的判断没有问题,我相信的判断。”

    “你是说?”绅士一号不理解。

    祝郁锡察觉到绅士一号又对自己用了“你”这个字,心情好了不少:“我说的是关于进化人的判断,你的判断是准确的,至少我这样认为。”

    “谢谢你相信我,被人信任的感觉真不错。”绅士一号甚至笑了一声。

    “我走了,晚点回来。”祝郁锡朝白盒子上的透明晶体招了招手。

    “好的,我会等你回来的。”绅士一号说。

    祝郁锡出了门踩着电轮滑穿梭在小路上,绅士一号不生他的气了,刚才绅士一号笑的那声差点让他忘了绅士一号只是人工智能。

    祝郁锡从口袋里拿出小盒子里泡的黑色瞳片,他把黎松楠给他的瞳片放进眼睛里,即使这样会让他的视力大打折扣。

    他捂着自己的右眼小声说:“坠落深渊时不可扯断崖边稻草,黎松楠一定要回来。”

    他手慢慢从脸上滑落,他又捂住自己的胸口,里面跳动的心有一瞬间悸痛。

    黎松楠时他手臂的铸造者,他擅长的是人造骨骼,否则祝郁锡倒是很像把自己的心脏也换成黎松楠的作品。

    可是这不可能,黎松楠在讨论义肢时曾说过,大脑是忒修斯之船的最后底线。

    祝郁锡则感性的说心脏才是忒修斯之船的底线。

    黎松楠问他哪来的这种说法,祝郁锡说不来,反倒黎松楠的说法是哪儿来的。

    黎松楠说这是由前人理论得出的结论,是无数个成就卓越的教授和博士一同说的。

    他又不依不饶的追问祝郁锡的说法是听谁说的,祝郁锡只能告诉他是诗人说的。

    祝郁锡踢掉锁在鞋底的电轮滑,进了边缘人酒吧的楼梯后他几乎只能摸黑,扶着墙走了一会儿后赶上了一阵混乱。

    里面的人吵嚷着往外走,把逆着人流的祝郁锡挤到了一边。

    夜盲中手被人抓住,莲花的声音传过来:“你在这儿盲人摸象呢?”

    祝郁锡问:“怎么了?”

    “阿伏不肯待在边缘人了,他现在整个人都是个疯癫状态,不管不顾要报仇。”莲花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红色长发顺到耳后。

    他又说:“城护刚搜完城,下一轮搜城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内乱可不是个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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