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声脆响，黎松楠把手从仿生身体不算坚硬的物质中收回自己的左手手臂。
绅士一号低下头看着机械身体上的一个大洞，作为一个没有疼痛感知的意识，它对此没有任何感觉。
仿生身体对它来说就是一个载体，它可以随时更换一个仿生身体，总之都是没有温度的机械产物。
本质上就是一些金属和一些合成的高级物质。
城卫内部保存的机械仿生身体都很高级复杂，每一处都是相对独立的单位，即使腹部有破损，也不影响什么。
只不过好像有损绅士一号的颜色识别装置，它刚得到的义眼还没来的及感受够这高清的世界，就只剩下了黑白两色。
祝郁锡看着绅士一号腹部的破损，内部的机械构造露在空气里，仿真皮肤上似乎还有新鲜的血液。
祝郁锡疑惑的看着那些红色，机械人不可能有血液。
随即他目光转移到黎松楠的左手义肢上，因绅士一号的坚硬机械，在他愤怒的朝绅士一号施暴的同时，也大面积划伤了自己的皮肤。
祝郁锡甚至通过黎松安手上的伤口看见了里面的义肢指骨。
祝郁锡倒抽一口冷气，匆忙拿出液体绷带帮黎松楠把伤口贴合回去，他手竟然发抖到有点不听使唤。
灰咕咕听到动静出来，帮黎松楠把伤口处理好。
绅士一号眼睛已经发直了很久，祝郁锡甚至以为绅士一号或许有生命，被刚才黎松楠的一拳给打到了终结。
在绅士一号不做反应的短暂时间里，整个霓虹馆的一切设备都陷入了瘫痪，黎松楠的手表最先爆掉，然后一个接着一个。
上方的灯爆掉的碎片像一场冰雹，不过要比自然来的锋利些。
灰咕咕着急的说：“别碰主控室的设备！”
绅士一号就停下来看着祝郁锡。
祝郁锡被突入起来的变故惊的措手不及，早在一个个设备的爆掉过程中，他就提前进入绝望。
一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最悲哀的是他开始对某些事生出了乐观的期待。
“别碰…”祝郁锡从绅士一号不为所动的机械眼球中读懂了要挟的意思。
绅士一号似乎在说：“你求我。”
祝郁锡说：“别碰主控室的设备，那些东西对我们，对我来说很重要。”
绅士一号目光移动到黎松楠的身上，对上目光时居高临下的说：“黎松楠先生，你好像不明白我本身意味着什么。”
它寄生于网络，但也可以摧毁网络，只要它想用网络给自己做冢。
黎松楠的愤怒值达到了顶峰，绅士一号就像一根刺，鲠在自己的喉咙里，毫无办法，还有划破自己食道的风险。
更可气的是，这根鱼刺想造次，阻止下来的是祝郁锡。
黎松楠不自觉的开始活动着自己的手指，伤口里的血从液体绷带的缝隙里流出来，他注意力全在绅士一号身上，对此毫无感知。
然后就被握上一直手，黎松楠甚至能感受到另一只手上来自相同物质的磁场。
“你不需要有任何挫败感。”祝郁锡看破了他的愤怒所在，“它只是个灾难，一个能把所有人类按在地上摩擦的灾难。这种东西面前，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黎松楠冷静下来，羞愧的发现自己变得易怒，长久维持的稳重，好像在嫉妒面前被轻易击碎。
祝郁锡打了个冷颤，他走到门旁打开门，一大堆白花花的东西飘进屋子里。
起初他以为是超乎寻常的特大雪花，随后才看清是一堆纸条。
灰咕咕走过来捧起来几张，看完随意的扔在地上，他说：“还是关于的推演的。”
“你好像对这些纸条有特殊感应。”黎松楠说，然后也捡起来了一张纸条，上面是机器打印出来的手写体。
很熟悉很平常的字迹，不同位置的两个符号一模一样，又好像有所不同。
就像一个强迫症患者把每一个字母都反复练习了一万遍。
祝郁锡也察觉到自己似乎在枝条出现时都有一些异常的感应。
一个进化人走过来想出门，开门时又有一堆纸条随风灌进了屋子里。
“什么东西？吓我一跳。”进化人弯腰捡起来一张纸条，嗅了嗅后身体失去平衡般摇晃了一下。
祝郁锡把人扶住，掐他人中把人掐醒。
纸条上的字迹也在没人注意到时慢慢消失，进化人痛苦的捂住太阳穴，艰难的说：“这纸条，有什么问题？”
灰咕咕已经把手中的纸条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半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
黎松楠和祝郁锡刚想阻止，但见灰咕咕一点痛苦的反应都没有。
黎松楠也从地上捡起一片嗅了一下，仍然没有什么异样，而祝郁锡已经开始觉得有些头晕。
他还没有意识到这跟那些纸条有关，捡起了一片嗅了一下，随后反应剧烈的朝后倒去，被黎松楠捞住腰扶好。
绅士一号拿起一片纸条，随后打开门又快速关上，他说：“问题不是纸条本身，而是外面的空气，里面飘着能让进化人失去行动能力的什么东西，系统没有记录。”
“那他怎么…”灰咕咕指着祝郁锡，还没说完就反应过来了什么。
让进化人失去行动能力的东西，也对祝郁锡起了作用，祝郁锡是进化人。
灰咕咕诧异的看向黎松楠想寻求一个答案。
“这东西有挥发性。”绅士一号说：“虽然现在空气里浓度很高，但散去的应该也很快，只要等全部耗尽就没事了。”
祝郁锡半眯着眼睛，他能听到说话的声音，但做不到自己张口说话。
他也明白了记忆力关于被改造前的白教授相关记忆。
他在带着一队城卫保护基地时，他感觉到了皮肤发痒，很想打喷嚏，本以为自己只是过敏。
紧接着他就浑身发烫，无力的坐在墙角，身体似乎都轻飘飘的。
白教授表情苦恼的从实验室出来，看见他蜷缩在墙角时愣了一下，随后从白大褂的口袋里出了检测卡片。
放在他鼻息处感受了一下，随后甩了甩卡片，看到结果后眼神复杂的僵持了一会儿。
祝郁锡最终的记忆就停留在这里，再次醒来就是在那条小巷子里。
他从锤开那扇铁门爬出来，入目的是暗色的建筑和五彩斑斓的霓虹灯装饰。
安静的街道死气沉沉，路面的的沙砾感硌的手心发痛，空气里是潮湿的发腐的气息。
好像刚结束了一场浩劫，又好像浩劫刚刚开始。
早在被改造之前，祝郁锡就已经分化了，在那场大规模的进化人抓捕中，空气里飘散着高浓度的进化人能量。
这些能量产生的原因，要么是进化人在反抗，要么是进化人受了伤。
空气里的高浓度能量影响了祝郁锡，诱发了他的进化。
绅士一号声音淡漠：“黎松楠先生，你的检测装置没有任何问题，我早就说过祝郁锡是进化人。”
黎松楠回想着，似乎在那时，绅士一号确实不止说了葛雷是普通人，还说了祝郁锡是进化人。
但那时候注意力都在葛雷身上，又先入为主的以为检测装置有问题，没有把过多的注意力分给祝郁锡。
灰咕咕不信任的看向绅士一号。
“你要问什么？”绅士一号见他不开口便主动问。
灰咕咕说：“那他的能力是什么？”
“危险感知。”绅士一号说：“他拥有对危险的敏锐感应，但他还不能清除的识别那些信号。”
黎松楠拦膝抱起祝郁锡进了主控室，他的手表坏了，所以只能用这里的设备联系黎松竹。
灰咕咕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他：“你会帮助我们吗？”
“当然。”绅士一号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明明绅士一号大部分时间都在维持这个表情，灰咕咕仍然发自内心的觉得这个表情久违了。
“因为祝郁锡有被影响。”绅士一号说：“我不想看到他有事，我想他陪我聊天。”
灰咕咕把沙发上同样昏迷的进化人带了进去远离门窗，绅士一号居然肯搭把手，帮他把人抬了进去。
绅士一号的机械仿生身体的腹部仍旧残破，甚至还沾着黎松楠的血。
他竟然有点不舍得擦掉上面的红色，他微微闭上眼睛幻想着那些红色是从自己身上流下来的。
他无比希望自己在各种层面上都符合人的定义，但又悲伤的意识到这些都只能是一个幻想，没有办法实现的幻想。
一个计算机制造出来的意识，科技是没有办法让它的意识转嫁到肉身上的。
他能达到最接近人类形态的方式，也仅仅只有机械仿生身体。
绅士一号睁开眼睛，“我觉得我很可怜。”
灰咕咕正在把一张退热贴放在昏迷的进化人额头上，随口回复到：“你看躲藏在霓虹馆里的进化人和半机械人，哪个不可怜。”
这句话让绅士一号得到了安慰，这一点上它倒是很符合一些人类的隐晦情绪，在别人的痛苦上得到自己的安慰。
“对方叫hl。”绅士一号对灰咕咕说：“那个拥有自我意识的东西，它叫hl，他是被顾姬创造出来的。”
灰咕咕惊讶的看着绅士一号，不明白绅士一号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的意图。
绅士一号是黎松楠的ai，但他现在最仇视的就是黎松楠，他恨不得要黎松楠消失。
“你该不会是觉得我能干过hl吧？”灰咕咕离谱到想笑，“你们这些恐怖的东西，是个我也干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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