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秀才, 算不得天资卓越,尤其是在京城这种师资力量最雄厚的地方。
远的不提,就拿狗蛋的同窗来说, 跟他一起应试的学子中,十个里面有三个能考中秀才, 比他小的也不是没有。据说这届秀才里头, 最年轻的才十一、二岁。
另外,对读书人来说,院试后面的乡试才是关键, 不仅难度大, 通过以后,成了举人,含金量也大。
中举后, 大多数人都会继续参加后面的会试, 但也有些屡试不中的人会选择到某些小地方做个小官小吏。
“穷秀才,富举人”的道理, 老百姓都知道。
乡试三年一次, 如果狗蛋去年通过院试,那么紧跟着就能参加乡试了,但他去年没通过,就要再等两年。
两年的时间, 说长不长, 说短不短, 狗蛋想在这之前加把劲儿, 专心读书, 备战考试, 便一脸愧疚地拒绝了方立安的提议。
至于愧疚什么, 大约是觉得阿姐为他操碎了心,他却不知好歹,不领情。但他确实没这个心情,总想攒一攒劲,拼一拼,生怕娶了媳妇儿后就被分去了心神,学不好了。听说书院里好几个同窗都是这样。
方立安看着长大的孩子,大体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作为当朝最开明的家长,她一点也不反对,随他去,十八岁了,成年人,谁还能强迫他娶媳妇,强按牛喝水?
倒不会说狗蛋不娶媳妇儿,她就乐得轻松,她早就对自己以后的生活有了安排,狗蛋娶媳妇并不会影响到她这个大姑姐。
只是,无论如何,她也要等狗蛋娶了媳妇儿再去忙自个儿的,毕竟他一大小伙子,咋好意思自己给自己说婆娘。
事实证明,举人不是随随便便想考就能考上的,这两年,狗蛋的用功,方立安看在眼里,他做的文章也不错,但好像就是差那么几分运道。不仅被分在臭号,熏了个气晕八素,屋顶还漏水打湿了卷子。
时也,命也。只能下一个三年再战。
等狗蛋从低沉的情绪中走出来,方立安已经把他们这条街上的姑娘看了个遍。他们这种市井小民,找大户人家的姑娘是不现实的,世人讲究门当户对,是以,方立安看的姑娘家都是和自家差不多的。
馄饨摊的大闺女,面馆的二闺女,包子铺的三闺女,秀才公的小闺女……
这些人家都挺乐意和烧饼铺的大兄弟结亲的,更别说大兄弟自己还是个秀才公。年纪轻轻的,谁晓得以后会不会更进一步?虽然很难,但若是进了呢?
家财方面,不说他家有个能干豪爽疼弟弟的大姑姐,便是将来大姑姐嫁人了,秀才公也能自己找个营生,反正不会越活越差。
再一个,闺女嫁过去,头上没有婆婆压着,只要跟大姑姐处好就行。他们这一圈谁不知道,李家大娘早两年就放话了,以后绝不干涉小两口的生活。
所以,在街坊邻里的眼里,烧饼铺的亲事,即便不是顶顶好的,那也绝对是中上等,都睁大眼睛盯着呢。
不过,再怎么看好李秀才,也没有女方主动的道理,是以,大家都在观望,有那自以为聪明的,还让自家婆娘去李大娘子那儿刷好感,希望这门亲事落到自个儿家来。
但方立安想的是,到底娶谁,还是要狗蛋自己乐意才行。方立安自然是喜欢那种性子爽利说话敞亮的大妹子,但狗蛋这种读书人,谁知道他会不会喜欢欲语还休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娇滴滴。
做女人难,做古代女人更难,即便狗蛋是她一手带大的弟弟,她也不想害了别人家的闺女。所以,只要狗蛋愿意,女方也愿意,日后如何,就是他们俩的事,过的好与不好,谁也怨不得谁。
方立安担心狗蛋会按照她的喜好找姑娘,便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跟他摊开来说。
“你已到弱冠之年,该成家了。阿姐可以给你操持婚事,但媳妇终究还是要你自己相看,毕竟是与你相伴一生之人。”
方立安抬手,不让他插嘴,“你也不要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们父母都不在了,不讲究这套。你须清楚,与她成亲的是你,将来与她过日子的是你,与她生儿育女的也是你,与她共度一生的是你。所以,阿姐不会擅自作主给你娶个娘子回来。
“你若是觉得毫无头绪,从今天开始留意也行。要我说,咱们这条街的闺女,只要不是斜对门黄鼠狼家和街头母大虫家的,都挺好性。
“当然,不拘咱们这条街,不管哪家,你若有心仪的,阿姐都替你去求娶。聘礼方面不用担心,阿姐早就准备好了。
顿了顿,她补充道,“等你成亲,阿姐就要云游四海去,归期不定,方便的话就与你写信。你与你媳妇要相互扶持,好生过日子。”
最后两句话,她本来没打算这个时候说,但又怕他不知道轻重,贪图颜色,娶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回来,日子不好过,便提前跟他知会。
狗蛋听到这话,惊得面色煞白,前头十几年跟阿姐相依为命,乍一听说她要云游四海,还归期不定,魂都吓飞了。
看他要哭不哭的样子,方立安无奈地叹了口气,“又不是不回来,你干什么做这副表情。要不是你前头醉心书本无心成婚,阿姐两年前就走了。
“京城的风景,阿姐早就看腻了,趁着现在年轻,身手还算利索,赶紧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然等我老了,走不动了,就只能困在这一亩三分地了。
“阿姐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别人欺负不了我,不会遇上危险的。”说到这里,她摆了摆手,“我意已决,无须再劝。”
因着方立安突如其来的通知,狗蛋刚稍有好转的心情再次跌落谷底,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
方立安也不劝他,让他自己消化,然后做了一件她曾经最讨厌别人对她做的事——催婚。
果然,刀不砍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疼不痒,方立安觉得她还催地挺愉快的。
就这么过了小半年,某一天,狗蛋突然磨磨唧唧来到她跟前,羞答答的样子,一看就是少男怀春,情窦初开了。
那面红耳赤的纯情样儿,方立安愣是忍着没敢逗他,等他说了对方是哪家姑娘,方立安这才放开了打趣,羞的狗蛋恨不能往地缝里钻。
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方立安也怕一不小心把人送进狼窝,便暗中打听了这家人,确定是好人家后才托媒人上门说亲。
为了表明诚意,她给媒人透了底,狗蛋成亲,家里出一个一进的院子,就他们小两口住,她要回老家,不跟他们一起。除了房子,聘礼一样也不会少,绝对不会委屈了他们家姑娘。
其实,不止是房子,方立安还打算给狗蛋留银子,只是这银子留是给他防身用的,具体多少,没必要告诉旁人。指望谁都不能指望媒婆的嘴严,万一弄得人尽皆知,招了贼怎么办?
狗蛋心仪的姑娘也是他们这一坊的,姑娘的兄长是狗蛋的同窗,给他兄长送吃食时碰上了狗蛋。
这一瞧,不得了,天雷勾动地火。
姑娘家人口也挺简单,父亲是个裁缝,母亲是个绣娘,家里开了个小店,卖点布匹和成衣,家里就他们兄妹两个孩子,兄长前年成的亲,嫂子还没开怀。一家人都是本本份份的老实人。
姑娘家对狗蛋也挺满意,不管是人品,还是家里,虽然没有父母帮持,但闺女也同样不需要服侍老人,再说了,有他们老两口在,不用担心有什么事照顾不到,跟多了半个儿子没有区别。
这么一合计,两边都满意这门婚事,合了八字,挑了最近的吉日,下聘走礼,年内便成了婚。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回家过年。
两人成婚前,方立安关了烧饼铺,把家里的钱财跟狗蛋交代清楚,等新媳妇嫁过来大约一个月,熟悉并接手了家里的事物,方立安就背着包袱走了。
对外说是不放心老家的舅舅,回去看看,过几年再回来,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方立安打算慢慢悠悠晃回去,到了金阳,看望了舅舅再一路向北,领略各地的风土人情。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想把空间规整规整,好不容易多了可种田可养殖的功能,不好好利用起来岂不是暴殄天物?
鸡崽不缺,但是鸭鹅鱼猪牛羊一样没有。
前三样要水,后三样买了活的也不好往空间里放,出了京城就不一样了,荒郊野外,深山老林,谁还管得了她?
这趟出来不仅是为了动物,还有植物,除了水稻、小麦,花生、大豆、油菜花之类的,方立安打算全部在空间里种上一片。
负责播种、灌溉、收粮、养鸡的系统:……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我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样的惩罚?
路上,方立安最喜欢的就是遇到山山水水,水往空间里引,但因为害怕影响当地生态循环,只敢少少的运,然后再抓点鱼虾进去。
遇到山的时候,因为不放心把驴子单独放到山脚下,只能在山脚附近挖点东西,野菜、野花、草药、各种树,来者不拒,期间还活捉了一窝兔子以及一蜂巢的蜜蜂。
一路上游山玩水、寻花问柳,方立安花了将近三倍的时间才到金阳。乡间小路,四周无人,她躲到车棚里,在空间随便抓了十来只肥兔子,挨个捆起来,准备拎到舅舅家做上门礼。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