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莹莹打开,上面是赵父良苦用心的叮嘱:“莹莹,今天相亲把自己打扮得漂亮点,争取一次成功,加油,期待你的好消息。”
短信的末尾是赵长春铿锵有力的落笔——爱你的父亲。
赵父每天要忙着上朝,竟然都不忘叮嘱她重视相亲的事儿。
这份儿良苦用心,像极了送孩子上考场前苦苦叮嘱的家长。
赵莹莹心情有些复杂,虽然不是自己亲爹,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赵长春这份儿爱女心切的感情还是让她触动不已。
合上信,赵莹莹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把自己收拾得利利落落的。
回头看见绣春,身上穿着一件很素的衣服,衬得她的脸越发苍白,便道:“绣春,这件衣服太素了,显得人死气沉沉的。换一件颜色亮一点的吧。”
绣春面露难色:“我只有这几件衣服。府上有规定,当丫鬟的要把重心放在伺候主子上,穿着不能太过招摇。”
“今天是特殊场合,当然要穿得鲜艳一点。”赵莹莹说着,从自己的衣橱里拿出来一套粉红色的衣服,做工精致,绣花精美,煞是好看。
赵莹莹把衣服递给绣春:“绣春,你试试这一件。”
绣春眼中闪过一丝惶恐:“大小姐,不行不行。您这么贵重的衣服我这么能穿?”
赵莹莹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刚刚怎么发誓来着?你说我让你朝东,你绝不朝西。现在我让你穿上这件衣服,你就乖乖听话,穿上就是了。”
绣春犹豫了一下,还是最终点了点头,双手接过了赵莹莹的衣服,转到屏风后面换衣服去了。
片刻之后,换好衣服的绣春从里面走出来,和刚才土里土气、面如灰土的丫鬟绣春已经判若两人了。
“果然是人靠衣服马靠鞍,这一身衣服一换上,整个人看起来都明媚多了。来,绣春,你坐下,我给你画个妆。”赵莹莹笑着指了指自己的梳妆台。
绣春心中虽然有些忐忑,但是也无法拒绝,只好不安地坐在了镜子面前,有些担心地问:“大小姐,您会化妆么?”
这么多年,可都是绣春服侍赵莹莹化妆。
赵莹莹自信地说道:“放心交给我。”在h市的时候,为了能够节省时间,她每天十分钟就能撸一个精致的妆容,这个未朝虽然化妆方式有些不同,想必也大同小异。
未朝的化妆品相当简单,只是有些用力过猛。譬如这个粉底,稍微不加注意,多上了一点粉,拍在脸上就会特别假白。
不过可以理解,古代毕竟科技不够发达,色号少,所以赵莹莹得仔细对比绣春的肤色,控制好用量,以免太假。
绣春并不相信赵莹莹的手艺,抱着必死无疑的决心,把两眼一闭,任由赵莹莹在她脸上肆意发挥,只一个劲儿地在心里祷告不要画太丑,毕竟她才刚刚及笄,还没有谈恋爱呢。虽然平时在赵府素面朝天,但心里也是爱美的。
约莫十五分钟后,绣春听到耳边传来赵莹莹的声音:“好了。”
绣春忐忑地睁开眼睛,只见镜子里的自己妆容精致,明暗色调恰到好处,上完妆眼睛放大了一倍,脸小了整整一圈,五官都看起来更加立体了,青春明媚,乍一看去,像是变了一个人。
绣春难以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脸,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大小姐,您的化妆技艺也太厉害了吧?这还是我吗?”
绣春简直难以置信——大小姐简直太令她刮目想看了,本以为是个青铜,接过竟然是个王者!
赵莹莹平静地解释道:“你的脸,优点是年轻,皮肤不错;缺点是五官不够立体,双眼无神,腮帮子这边腰肌偏大,脸颊上有雀斑。为了打造明艳动人的小脸效果,我在你的鼻尖添加浅色提亮,这样能够让你的鼻子看起来更加立体;在你的腰肌部分打上黑色阴影,起到视觉上缩小脸部的效果;同时在眼底下方手工画出卧蚕,并体量,起到大眼效果。这样一个妆容下来,整个人看起来就会明艳动人了。”
赵莹莹一番分析令绣春瞬间对她心生崇拜,秒变迷妹星星眼,大呼:“大小姐,您太厉害了吧,竟然还懂得色彩搭配?我敢说您是整个许都化妆画的最好的,没有之一!”
赵莹莹心中喜滋滋,却故作谦虚地说道:“不至于吧。”
在h市,作为都市精英,赵莹莹每天都要接待重要客户,化妆是最基本的礼仪,每天必不可少。为了能够有一个好看的妆容,赵莹莹在闲暇时间关注了不少美妆博之,看他们分享的美妆视频,从中学到很多化妆小妙招,所以给绣春化一个适合她脸型的妆并不困难。
赵莹莹看了看时间,距离相亲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便对绣春道:“好了,绣春,我们该出发了。”
赵长春为了能够让女儿和相亲对象充分了解,特意包下了一个安静的小茶楼,当天上午,整个茶楼除了老板,别无他人。
赵莹莹和绣春先到了,两个人便边等人,边喝茶。
“小姐,我看这个男人一点诚意都没有。明明是相亲,却来得比您还晚。”绣春吐槽道。
赵莹莹微微一笑,平静地说道:“绣春,你这么说就有些感情用事了。你要明白,这是一桩生意,我们是来谈生意的,不是来谈情说爱的。生意伙伴只要掐着点到,都不算迟到,没什么好抱怨的。”
绣春瘪了瘪嘴:“好吧,绣春学习到了。”
赵莹莹和绣春坐在茶楼二楼靠窗的位置,从窗外刚好能看清楚整条街道。
正向窗外瞧着,忽见一辆马车向茶楼的方向跑来,跑到茶楼下的时候,车夫放慢了速度,喊了一声“吁——”,把马车停在了茶楼下。
赵莹莹心想,想必这马车里的就是了。
果不其然,两个男人从马车里走了下来,一个身型瘦高、着灰色粗布长衫;一个身型矮胖,着白色缎布长衫,两人跟茶楼老板打过招呼,一前一后地走上楼来。
绣春探头向下望,远远地看见那瘦高男子,模样周正,气质清新脱俗,便窃喜道:“大小姐,你看看那个人,长得还不错,老爷这几车礼钱可真没白花。”
赵莹莹早已暗暗把那两个人从头到脚都观察了一遍,冷冷一笑:“来相亲的可不是他,是他旁边那个。”
绣春一愣:“啊?”
从他俩的衣着上,赵莹莹就已经判断出哪个是来相亲的了。高个子男人虽然模样周正,但粗布粗鞋,穿着明显是下人打扮,赵长春是个顶在乎颜面的人,就算再不济,也绝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下人。
这时,两个男子已经走上了茶楼来,径直向赵莹莹和绣春走来,坐在她俩对面。
白衣男子一副清冷气质,率先开口道:“这位就是我家主子。我是他的书童。不知二位姑娘谁来相亲?”
灰色衣服的男子立刻局促地笑着向赵莹莹和绣春点了点头。
绣春正欲介绍赵莹莹,只听赵莹莹已先她一步开口道:“我身边这位姑娘就是赵家大小姐。我是她的丫鬟。”
绣春一愣,没想到自己角色变换这么快,之前大小姐可没跟她商量过呀。
不过大小姐这么说肯定是有她自己的原因的,自己只需要配合就行。
白衣男冷冷一笑:“许都传言,赵大小姐奇丑无比。假如这位青春靓丽的女子真是赵家大小姐,那么我想世人的眼光都出了差错。”
看来白衣男子已经识破了她和绣春的身份,微微一笑:“我也听媒婆说,和我相亲的是位教书先生,眉清目秀,气质脱俗。如果今日来来相亲的这位灰衣公子真是位教书先生,那么今天恰好我有一首诗想请教先生——‘《诗经》有首诗,开头一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我苦思多时,实在想不起下句是什么,能否略向先生请教一二?”
灰衣男子面露难色,一脸茫然:“这……”边说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身边的白衣男子。
原来,从这两个人坐下来的那一刻起,赵莹莹便已经细心打量了这两个人。灰衣男子虽然衣着华丽,但相貌粗放,手掌粗糙,一看便是长期做苦力的手;反倒是这位白衣男子,眉清目秀,手指修长柔和,倒是文人的基本配置。
如果不出所料,这两个人也是在玩身份调换的游戏,这位白衣男子才是真正的相亲者。
闻言,白衣男子先是眉头皱了一下,随后微微一笑,已然知道自己的把戏被识破了,便顺遂地接话道:“‘王于兴师,修我戈矛’。我本以为赵大小姐不读诗书礼仪,看来是我错了。既然赵大小姐都已经知道了,那我们就没必要绕弯子了,直接开门见山吧。实不相瞒,我这次来相亲,就是为了赵府的礼钱。家父病中,四处求医无果,已经耗空了家中所有积蓄。要维持后续的治疗,光靠我教书的收入,已经源源入不敷出。且父母年迈,都希望我早日成家立业,为了了却二位的心愿,也为了能够维持家父后续的治疗,我才下定了同赵大小姐结婚的决心。”
赵莹莹看了看对面的教书先生,虽然说到了适婚年龄吧,但其实也并不大,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小伙子为了钱也是真豁得出去啊。
赵莹莹淡淡道:“你确定拿了这些钱,就能治好你父亲的病?”
这一问,倒把白衣男子问住了。
男子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实不相瞒,这些年我已经带着父亲辗转多处,稍微有点名气、能够约访的大夫几乎都看遍了,可是花费了大量钱财,父亲的病情却不见好转。很多人跟我说,家父这种病,只有号称‘赛神仙’的吴中山大夫能治好。可惜听说吴大夫早已隐退多年,追风寻云,任谁都求不见踪迹。实在是无可奈何。倘若能够找到吴中山大夫,治好家父的病,别说是四车钱财,我慕容尚课愿意用双倍来换回家父的健康。”
慕容上课说得十分诚恳,眼睛中快要泛出泪光来。
赵莹莹心想,媒婆说得没错,这个慕容尚课果然是个实打实的孝子。
“倘若我说,我有办法帮你找到吴中山大夫呢?”赵莹莹微微一笑。
慕容尚课眼睛一亮:“此话当真?”但是很快,慕容尚课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不可能的。吴中山大夫连皇上都不肯见,又怎么肯见您赵大小姐呢?”
赵莹莹道:“我既然这么跟你说了,自然有的是法子,你不用管。我只想问你,如果我真得帮你找到了吴中山大夫帮你父亲治病,你打算怎么感谢我?”
慕容上课立刻回答道:“我慕容尚课将赵府的四车见面礼原数归还,除此之外,我还愿意贴上全部家当,报答赵大小姐。还有,赵大小姐和我结婚后,我愿意为大小姐洗衣做饭,端茶倒水,做牛做马,伺候大小姐一辈子。并且我把最好的房间让给你,保证一辈子都不碰你一根手指头。”
赵莹莹冷笑道:“结婚就不必了,我赵莹莹就算孤独终老,也绝不会为了堵住世人的嘴就去守活寡。我问你,你现在月工资多少?”
慕容尚课一头雾水:“工资?”
赵莹莹解释道:“就是教书的俸禄。”
慕容尚课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如实回答道:“每月五十两白银。年底再多发两个月的俸禄。”
赵莹莹快速算了一下,在h市,银价三百块左右一两,那么五十两大概是一万五上下。还有两个月的年终奖,哎呦,未朝的教书先生待遇还真不错。
“我也不多说,除了原封不动地归还赵府五马车礼钱外,你每月五十两工资分出来百分之二十给我,年终奖分一半给我,持续两年。我帮你找到吴中山大夫,这笔交易怎样?”
慕容尚课琢磨了一会儿,约莫能够明白“工资”和“年终奖”的含义,道:“我的工资和年终奖分一部分给你,这没问题。但是赵府的礼钱我只能原封不动地退回四马车,因为另外一马车在媒人张大姐那里。”
慕容尚课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赵莹莹同化了,竟然也开始开口闭口地跟着说“工资”“年终奖”这些闻所未闻的词语了。
赵莹莹皱了皱眉:“这个媒婆确实是个好财之人,要让她把吃到嘴里的钱吐出来,的确是件难事儿,除非拿到她的把柄。”
慕容上课旁边的胖子脱口而出道:“我有媒婆的把柄!这次相亲的‘调包计’就是媒婆给出的!她跟我家公子说,赵大小姐是个傻子,并不知道谁来和自己相亲,找个急需结婚的下人随便忽悠一下,把婚礼办一下礼钱拿到手就完事了。这事儿就算赵父知道了,就算再窝火,顾及自己的面子和女儿的幸福,也不会把我家公子怎么样。我家公子一开始不同意,是张媒婆一再从中游说,公子才改变了主意……”
慕容尚课脸色一白,本想阻拦,但为时已晚,灰衣男人已经把整件事和盘托出了。
赵莹莹心想,嗬,这就好办了。
既然这个张媒婆贪财无情在先,那就别怪她无义在后了!
时值九月,序属三秋。许都桂花刚刚绽放,街道上到处传来阵阵桂花清香,十分迷人。
赵莹莹坐在床前,眉头微蹙,身后是绣春在为她梳理长发。
虽然身主长得不好看,但胜在有一头乌黑秀丽的秀发,每次散开,都像一头乌黑发亮的缎子,光彩照人。
绣春头发梳到一半,忍不住放下梳子,,瞥了一眼梳妆台上最显眼的那块白玉,叹气道:“小姐,当初您和二妈的打赌倒是毫不犹豫,现在却毫无进展。这白玉二奶奶当初就觊觎多时,现在您怕是要输给她了。”
赵莹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道:“谁说的?还没开始呢。”
绣春嘟嘴道:“怎么还没开始啊?大小姐,您打算等到什么时候啊?再这么等下去,二夫人越发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这几天她一见我就旁敲侧击地打听,问你在干嘛,我说你在睡觉,她便冷笑不止。”
赵莹莹笑道:“春困夏乏秋无力,多睡几天好攒足精神应对接下来的事情。绣春,你刚刚问我在等什么,我现在来告诉你,你看一看窗外。”
绣春疑惑地将目光看向窗外,只见窗外,一株桂花树刚刚绽放,朵朵桂花如同簇簇春雪,拥簇在枝头,争先恐后地伸展着精致小巧的花瓣。
“我什么也没看到呀大小姐……除了桂花。”绣春一头雾水地回答道。
赵莹莹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窗前,微笑地看着窗前的桂花:“没错。就是在等桂花。《上佳食谱》有云,桂花花期二十天左右,刚刚绽放的桂花如同未长成的幼童,虽鲜嫩却欠缺特有的韵味;花期到了一半,桂花的形状、香气越发浓郁,如同成年的女子,色香味俱佳,但欠缺积淀,经不起细品;唯有花到后期,香味转低沉内敛,方才是做食材的上等材料,食之津津有味,细品更是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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