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夏轻眠找了个衣架将西服挂起来,然后脱掉外套准备洗澡。

    云南白药无声躺在雪白的床垫上,塑料包装完好无损,一看就是新买的。所以本来是他自己买来用,然后顺手给她了?不然,这个举手之劳似乎解释不太通。

    夏轻眠垂眸沉思片刻,拆开包装拿出里面的小铁瓶,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一颤,缩了缩手指,拿上换洗衣服进了浴室里。

    温热的水流在凹凸有致的身体上蜿蜒曲折,热气让白皙的肌肤变成淡淡的粉色。夏轻眠闭着眼睛,将一身疲惫冲刷干净。

    洗完澡出来已经快要凌晨一点。不确定他们是不是要玩通宵,再说她真的也太困了,索性给许谨修发了条信息,告诉他衣服明天早上拿过去。

    她掀开被子上床,刚要戴上耳机听推理小说助眠,门铃陡然响起。

    她怔了怔,心想不会是林竹音跟牧丞吵架要分房睡吧?随手拽了件睡袍套上,她边系腰带边走过去开门。

    夏轻眠看了看猫眼,微微一顿后打开了门上的锁。

    许谨修站在门口,只简单说了两个字:“外套。”

    “哦,你等等。”

    夏轻眠折身走回房间,从衣架上取下西装,轻轻抚了抚褶皱后递给他。

    许谨修接过去随手搭在臂弯。夏轻眠以为他拿了衣服就会走,已经做好关门的准备,但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她猜不透,难道是等着她道谢?

    “谢谢。”她从善如流。

    许谨修目光落在她精致明艳的脸上。这才发现一个月不见,她似乎瘦了些。

    他眉头轻蹙,很快又散开。不疾不徐问:“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经他这样一问,夏轻眠恍然发现之前满肚子的埋怨在这一刻像被堵在竹筒里的豆子,一个也倒不出来了。

    但她深知并不是烟消云散了,而是经过整整三十天的发酵,腐烂变了质。

    再提起,只会满目苍痍。

    她张了张嘴,摇头,“没了。”

    许谨修定定看了她几秒,转身就走。与每次都差不多,到最后留给她的只剩一个孤傲疏离的背影。

    夏轻眠忽然感觉身体变得沉重,好像所有力气都被抽干了。她转开脸退回房间,门关到半路,猛地被一只手挡住。

    她吓了一跳,立刻停下动作。

    “你……”

    许谨修不由分说推开门,抵住她肩膀将她困在了玄关的柜子前。

    “你还要闹多久?”

    她不明所以,“什么?”

    “三十天还不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他嘴角微抬,眼里透着一丝嘲弄,“一次爽约而已,你这普是不是摆得有些早了?”

    夏轻眠后背抵在木质衣柜上,腰上的疼一阵一阵的刺激着她的脑神经,思绪反而因此清醒了不少。

    她如梦初醒,恍然大悟。原来他问她有没有话要说并不是想听她的委屈,而是在等着她主动和解。

    即便错不在她。

    “是你自己说要送我的。”她心平气和,一字一句的提醒他,“让我自己走的也是你。”

    出差当天她要去搭高铁,或许是他前一天心情好,竟然主动表示要送她去。夏轻眠当然很高兴,甚至有些受宠若惊。可要出发前他忽然说自己有事不能来,不过五分钟她就在朋友圈刷到了薛映朵发的照片。

    清晰地拍到了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还有那块她再熟悉不过的劳力士手表。

    这种事时不时就会上演。她的计划会突然被打乱,约定好的事情因为各种原因往后推。好像每次有什么好事最终结果都会变成这样,而她总要克制自己的情绪。

    他虽然很少出口讽刺,可表情和眼神表现得明明白白。

    有没有完。

    你至于吗。

    似乎那个错的人总是她。

    夏轻眠觉得心累。当一个人只活在固执的思维里,从不考虑站在你的角度,那你跟他说什么都是徒劳。

    “你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这是第一次,她产生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他们的关系如履薄冰,她小心翼翼的守护,提心吊胆的走在上面,可能选择跳下去才是解脱。

    最起码不用心惊胆战冰面什么时候会破裂。

    夏倾转开脸,故意不去看许谨修难看的脸色,拉开门示意他离开。

    许谨修面色冷若冰霜,抓着外套的手关节隐隐泛白。视线定在她身上几秒,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一道利落的关门声,接着是上锁的声音。

    许谨修脚步顿了顿,回头去看紧闭的房门,紧抿的薄唇绷成一条直线。

    凌晨两点多,被赶出房间的牧丞给林竹音发信息求和失败,索性跟另外几个失眠的损友在二楼的酒吧小酌。

    没多久,许谨修带着一身低气压在一旁落座。

    “牧丞被撵了出来,我说老许你不会混到他这个程度吧?”陆仁一脸戏谑。

    “你这是瞧不起谁呢,你以为哪个都是林竹音啊!”裴爵跟着煽风点火。

    许谨修没搭理他们,抬手示意酒保上酒。牧丞见他郁郁寡欢不由轻笑,不是一个人被拒之门外的感觉还不赖。

    “怎么着,还没和好?”

    许谨修拿眼睇他,“我怎么觉得你很开心?”

    “哪里有,我这不是在关心你嘛。不过我觉着吧你根本不用担心。你家那个多好啊,哪像音音那么大脾气,动不动就跟我使小性子。”

    说完又看了眼手机,语气没有一点埋怨,甚至还有些宠溺。

    “这话我同意,老许那个可比你家的懂事多了。这么多年就从来没见她甩过脸子。”说完,陆仁跟许谨修碰杯,“安心吧,她一颗心都栓在你身上,跑不掉的。”

    “就是,可千万不能像老牧那么惯着,到时候自己遭罪。”裴爵不假思索道,“听我的你就晾着她,到时候她扛不住就主动低头了!”

    ……

    哐啷——

    季临希哈欠打到一半,就看见苏彻冷着脸把酒杯掼在了吧台上。

    这祖宗怎么喝着喝着生气了?酒里添尿了?

    他合上嘴巴,挑挑眉梢,“怎么了这是?”

    今天一会儿开心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兴奋一会儿沉默的。在躁动的青春期也没这么不正常啊!

    不对,青春期快结束的时候好像也有一段时间是这样的。

    “你是不是……”季临希凑近了,“憋得难受?”

    苏彻抬手推开他脑袋,眼色清冷,“是挺难受。苍蝇太多吵到我耳朵了。”

    季临希眼里冒出个大大的问号。

    酒店的酒吧里哪来的苍蝇。这不是在内涵他吵吧?!

    不是,这倒霉孩子怎么跟自己表哥说话呢!

    “喂——”

    “别自做多情,不是说你。”

    懒得在这破地方待下去,苏彻长腿迈下高脚椅,“你继续,我先回去了。”

    他安抚性的拍拍季临希肩膀,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臭小鬼。”

    季临希没好气的嘟囔一句。谁会在这种事上自作多情!

    不知道是因为心里有事,还是换了地方,这一觉夏轻眠睡得很不踏实。

    她不停的做梦,总感觉耳边有人断断续续的在吵。后来越睡越觉得呼吸困难,那感觉像有人在掐她的脖子。

    夏轻眠被憋醒了。天还没有亮,房间里烟雾缭绕,让头脑还没有完全复苏的她差点以为自己踩在云上。

    走廊里声音嘈杂,像是有人在吵架。

    “咳咳……”

    咳嗽两声后,夏轻眠终于反应过来房间里翻滚的不是云雾,而是浓烟。

    失火了!

    她心一跳,顾不上穿衣拿东西,急匆匆打开门锁跑了出去。

    走廊里浓烟滚滚,一片狼藉。刺耳的警铃声持续叫嚣,火舌不断从着火的房间喷出。

    烟雾太厚,几乎要看不清路。夏轻眠捂着口鼻往出跑,不小心踩到几只被遗落的鞋。除此之外整层楼已经看不到其他人的影子。

    她呛得不停咳嗽,一呼吸反而吸进去更多烟气。就快要跑到安全出口,她忽然想起什么,果断转身往回跑。

    其他人都喝了酒,万一喝多了没有醒过来……

    这样一想,夏轻眠顾不上其他,赶忙加快了脚步。

    浓重的烟雾将她包围,走廊里的气温越来越高。仿佛身处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热气灼得她脸颊发烫。

    “许谨修……咳咳……”夏轻眠用力拍打着门板,“你在里面吗?!”

    “许谨修……开门……”她大声叫喊,用尽全力敲门,可是里面没有一点回应。

    夏轻眠想回房间拿手机给许谨修打电话试试,刚抬脚手腕忽然被人拉住。

    “别找了,这层楼的人都下去了。”

    夏轻眠抬头,看见了一双乌黑狭长的眼眸。他戴着口罩,身上的黑色t恤被水浸透,突兀得像是穿过重重障碍特意回来的。

    “跟我走。”

    事不宜迟,他牵起她的手大步朝安全出口跑。耽误了一些时间,火势更加汹涌,已经蔓延到了走廊的地毯上。

    夏轻眠机械性的跟着跑了几步后,男人忽然停下脚步,低声对她说:“一会儿用我的衣服捂住口鼻。”

    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弯下腰一把将她扛在了肩上。

    夏倾眠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抓住苏彻手臂。细腻的肌肤下,是喷张的肌肉和滚烫的体温。

    “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这怎么看都不太好。

    “你跑得太慢。”话落,他的手掌状似不经意的碰了下她的腰。

    疼痛后知后觉来袭。夏倾眠像个泄气的皮球,闭了嘴。只是一不注意,又被呛得咳嗽几声。

    “捂好就不呛了啊。”

    这哄小孩儿的语气让夏倾眠微微一怔,舌尖似乎又冒出了草莓糖的香甜。

    不想再拖后腿,她垂下手,抓起他的衣襟,用湿透的布料捂住了鼻子和嘴巴。

    淡淡的薄荷香在刺鼻的烟雾中划开一道裂痕,清晰的钻进了她的鼻腔。

    苏彻察觉到肩上的人安静下来,嘴角轻轻勾起,步伐稳健的跑进安全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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