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高速路上极速行驶,窗外景象飞快掠过,薛映朵坐在车里,甚至能听到呼呼风声。
许谨修目视前方,侧脸的线条冷硬锋利,从上车到现在他没说过一句话,周身布满了低气压。
薛映朵手指抠着安全带,垂了垂眼眸,“小眠姐这次是不是真生气了?我看我还是找个机会跟她解释一下吧。”
车内静了片刻,许谨修依旧没有开口。只是握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
薛映朵眼神一暗,说:“哥,我有点头疼。”
“我刚才问了你的主治医师,他说你最近的情况很稳定。”
“是、是吗。那可能是没睡好再加上着火时吸到浓烟了。”
前方红灯亮起,许谨修踩下刹车。缓缓转头,将她不太自然的表情尽收眼底。
薛映朵被他锐利的目光看得心里打鼓。捏了捏指尖,她眼神有些闪躲,“……哥,你在看什么。”
“你好像已经很久没用过药了。”
随着最后一个字说完,绿灯亮起。许谨修转开脸发动车子,仿佛没有注意到薛映朵惨白的脸色。
申城大学外的枫树林特别有名,林竹音想顺便去一睹风采,所以他们走了另一条路。
牧丞有意将车速放慢,开进申大后路的时候刚好起了一阵风。红彤彤的叶子在空中打着旋儿飞舞,地上的落叶也跟着掀起了一阵漩涡。
“真的很好看,小眠你看多漂亮。”
夏轻眠被她的情绪感染,勾勾嘴角,“嗯,很漂亮。”
此情此景像一副色彩厚重的油画,浓浓的秋意顺着漫天的枫树叶席卷而来。从枝丫间穿进来的光似乎都被染成了红色。
牧丞宠溺地看着林竹音喜的侧脸,一只手松开方向盘,打开了车载音响。
“给你配上一首歌,更有感觉。”
漫天落叶中,轻重不一的钢琴前奏响起,略微沙哑的女声低低吟唱。似控诉,似抱怨,又像在委屈中看透一切清醒过来。
还没唱到副歌部分,音响被林竹音关掉。她不着痕迹的瞟了眼后座的夏轻眠。见她神色平静的望着窗外注意力都在风景上,不由松了一口气。
“不好听吗,你关掉干……”
话没说完,牧丞被林竹音掐了一把腰。他疼得嘶了一声,被林竹音狠狠瞪了一眼,立刻收了声。
“好好好,不听了。回去我带你去吃日料啊,你最喜欢的。”
林竹音给了他一个“这还差不多”的眼神,扭头问夏轻眠,“小眠一起去吧,快要到中午了,吃过午饭送你回去。”
“不了,你们去吧。”夏轻眠笑笑,“我回去跟我妈一块儿吃。”
“那好吧,下次再说。”
牧丞见林竹音不气了,这才凑过去,装可怜的让她给自己揉揉腰。
“好好开车。”林竹音一巴掌将他脑袋推回去。
“音音,你越来越凶了。你看看外面那些女的……”
“你觉得哪个好现在就可以去找。”
牧丞切了一声:“你看看外面那些女的,哪个有你好看有你讨人喜欢。”
夏轻眠坐在后面,也跟着弯起了嘴角。
她在闹他在笑,这才是爱情真正的样子。
这种美好纯粹的感情她见得少,也从没体会过。
跟随母亲从外地过来是因为父母婚姻破裂,她们走得十分狼狈。初到申城寸步难行,陌生的城市带给她们太多的不安和不确定,就连入学手续都要托许家帮忙才得以办妥。
入学的前一天,她被接到许宅。偌大的宅邸看上去森重又庄严,她局促地跟随管家去了许老的书房。推开门,满室的阳光迎过来,少年高大清瘦的身影背光而立。和煦的阳光也驱散不开他身上的疏离和冷淡。
许老温和地朝她招手,和蔼可亲地将她介绍给旁边的少年。并嘱咐以后他们会在同一个班级,让少年好好照顾她。
少年从头到尾没看她一眼,听罢只是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从书房出来,夏轻眠小心翼翼地露出笑容试图同他打招呼,换来的却是冷冰冰一句:“在学校不要跟我说话,更不要假装认识我。”
而后,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这么多年,每当在她以为自己走进许谨修的心里时,他总会用行动告诉她:一切都没有变。
牵手时冷漠,拥抱时不用心1。
所谓的订婚,如今看来也只不过是她给自己的枷锁和禁锢他的牢笼。
从始自终,他都不曾爱过她。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华庭山水外,夏轻眠道过谢开门下车。
等到她进了小区,牧丞方向盘一打,“走吧,带你去吃日料。”
林竹音哼了一声:“吃之前我们是不是应该算一笔账?”
牧丞轻轻笑了:“我这又作揖又讨好的,还没消气呢?”
“我就是觉得你平时挺有分寸一个人,昨天像吃错药了。”
那个场面,她不是夏轻眠本人都能切身体会到她的尴尬和难堪。
牧丞收起吊儿郎当的表情,叹了口气:“许谨修是我哥们儿,我只是想趁机点一点他。”
林竹音冷笑:“他那么有头脑,需要你胡乱点拨?”
“当局者迷啊。不然你也不会对他那么有意见。”牧丞说,“我是怕他以后来不及后悔。许谨修在感情上跟正常人不太一样,他现在大概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内心。”
有些人需要一生去治愈童年。他希望许谨修好,所以不想事情发展成不可收拾,那样他会万劫不复。
“所以你就让小眠处于尴尬的境地?”林竹音收起表情,十分认真的告诉他,“姓许的是你哥们儿,但夏轻眠是我姐妹儿。亲的!你们男人之间怎么相处我不管,再有一次拿小眠垫牙,别怪我不给面子。”
牧丞知她这是真气着了,当即讨好到:“下不为例。请你吃饭请罪好吗?”
林竹音冷哼,“行是行,但这车得我开。”
牧丞立马上交车钥匙。
等林竹音坐定,他正要绕到副驾驶,车子却轰一声绝尘而去。
冷风从身边吹过。
牧丞一呆。随即生无可恋地对着车屁股大叫:
“喂你好歹给我留个打车钱啊!”
晚上,夏轻眠陪夏沁雪看了会儿电视便早早睡下。
一觉睡到快十点,明媚的阳光悄悄爬上窗棂,她才悠悠转醒。起身去洗漱,出来后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工作群里热闹非凡,都在讨论其他考古队挖出的文物。许谨修那边没有任何动静。
放下手机,夏轻眠打了个哈欠走出去。
夏沁雪正在钩袜套,见她出来,立刻放下钩针去厨房热菜,“你们考古队是不是伙食不好啊,每次回来都要瘦几斤。”
夏轻眠走到灶台边,搂住夏沁雪的腰撒娇,“外面的饭哪有您做的好吃。”
夏沁雪捻起块鸡肉塞她嘴里:“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夏轻眠吃光了一碗饭,还喝了一大碗莲藕排骨汤。
水足饭饱,她瘫在沙发上揉了揉平坦的小腹,拿起快要钩完的袜套看了看。
“这是给我的吗?”
“快到冬天了,你怕冷以后出差就带着,来月经没那么遭罪。”
夏轻眠笑笑,“还是您想得周到。”
窗外阳光正好,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夏沁雪打开窗户换空气,“这么好的天你不出去走一走?”
“好啊,您想去哪?”
夏沁雪好笑:“我的意思是,你好不容易休息不是应该去和阿修约会吗?”
夏轻眠僵了一下,随即扯出抹笑:“我今天想陪着你。”
她工作忙,机会难得,夏沁雪也就顺水推舟地答应下来了。
夏轻眠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同城群里发的各种信息,才知道过两天城市展馆要举办国际知名青年画家的画展。
夏沁雪性格柔弱,平时除了爱做手工,摆弄些花花草草,唯一喜欢的就是画。经常在没事的时候捧着画册看得津津有味。
夏轻眠有了决定,起身将手机递过去,“我后天陪你去看着这个吧?”
夏沁雪眼睛一亮,随后一脸可惜,“票都被抢完了。”
这位画家在三年前名声大噪,第一副作品在纽约拍出了六百万美元的价格。大胆的用色和独特的画法引起强烈反响,被誉为极具天赋的青年画家。
从此他名声鹤起,国内外各大杂志周刊争相报道。虽然至今没露过脸,但丝毫不影响一票难求的趋势。而这种神秘感反而让大众想对这位天才画家的庐山真面目一探究竟。
“没关系,我们去展馆看看有没有留票。没有就当逛街了。”
其实出门的时候夏轻眠多少抱了点希望。万事没有绝对,她想着万一呢。
到了展馆,询问后被告知真的没有票后,还是免不了有些失望。这勾起了她抢不到演唱会门票的伤痛。
夏沁雪拍拍她手背,安慰到:“我在网上看是一样的。”
话虽如此,可谁都知道身历其境的感觉不同。
败兴而归,夏轻眠控制不住将怨气转移:“这人就不能多卖点票。惊世巨作应该让大家都开开眼才对。”
苏彻和季临希从展馆里出来,就看到前方一老一少不情愿地走出去。
“看看,这都是你惹的祸。我都说了多办几场,你就是不愿意。”
苏彻凉凉看他,“你以为卖菜呢?”
在某些事情上苏彻有自己的坚持,或者说骄傲。曾经有个商人看中了他的画,重金砸下。苏彻只是因为人家不懂而胡说了几句,就甩脸子不卖了,还因此得罪了人。
现在的人浮躁,有几个人会静下心来琢磨你想通过作品表达什么,大多数看的是个热闹。那些抢到票的人不见得都懂行,更有甚者,只是为了网上的热度前来打卡,证明自己走在流行前沿。
这样一想,季临希心里就平和了。别人有没有票跟他又有什么关系,要怪就怪自己手慢。
“你说的对,我们走吧。”
话落正提步去后门的停车场,苏彻忽然开口让他等一等。
“还有事儿?”
“你那里是不是还有几张票?”
季临希还没有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应到:“是啊,我不是跟你说了,明天要送人的。”
苏彻视线在某道身影上停留片刻,而后转过脸对他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我看别等到明天了,你现在就送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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