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渚带回来几架“吱吱”响的木头, 生肖等人歪着脑袋围在那里看稀奇。
“这是什么?里面怎么跟钟表一样。”
江渚也在看着,现在有时间研究了,才发现这几架木梭神奇得超乎想象, 结构之精密恐怕连现代科技在它面前都要叹为观止。
每一个零件都巧夺天功。
这就是司织司育的神传下来的东西吗?
江渚原本以为, 侍奉神的古国应该是那种没有自己生活,连精神都像奴仆一样活着的虔诚的狂信徒一样。
但……
似乎除了虔诚,他们也的确从神那里获得了一些东西,比如文字,技艺。
这才是神掌控众生的根本吧, 哪怕诸神已死,还有那么多侍奉神的古国供奉着他们, 甚至期待着他们复活。
江渚甚至想, 若不是神制造了不死民和迦楼罗差点毁灭了大荒, 在诸神的那个时代,应该就是高等文明教化低等文明,走向繁荣的一个共生时代。
神与侍奉他们的古国的关系十分古怪,是什么导致他们决定毁掉大荒?
江渚摇了摇头, 这几台木梭的神奇江渚亲眼所见, 甚至能将地上断成一节一节的线团重新织成线, 然后用线绘制复杂到极点的图案。
但它是如何操作的?
这时生肖突然“咦”了一声:“这基座上好像有图案。”
江渚一愣,注意力都放在基座上的精致的木梭上了,倒是没怎么关注那基座,以为只是一个起支撑作用的架子。
但想一想,能够经历这么久的岁月都没有腐朽的架子, 肯定也不简单。
江渚走了过去, 仔细一看, 图案很小, 有些像微雕,就像那些古怪的艺术家在核桃上作图。
十分精致的画,就是太小太小了,用巧妙的手段雕刻上去的。
江渚心道,这倒不是什么难事,直接从传送门回学校在学校超市买了一个放大镜。
若是放大镜不行,他还有显微镜。
一去一回也不过五分钟的时间。
放大镜下,一幅幅女子织布的精致图案,江渚一喜,这几幅图记录了如何用这几台木梭纺织的整个过程,是一种需要巫咒配合的奇怪使用方式,图案的旁边就配得有巫咒。
江渚想了想,又去现代买了一些蚕茧,那种还没有抽丝的蚕茧。
将蚕茧放在一旁,低吟基架上织布的巫咒。
蚕茧被吸到了梭的一端,旋转,从另外一端抽出来又长又软但就是没有断的蚕丝。
蚕丝在空中交织,最后化作布匹。
就像一台全自动机器。
其实还可以让木梭织出想要的图案,织成布只是最简单的,不过需要再研究研究。
江渚哪怕知道这些木梭的神奇,但依旧再次被神的文明震惊。
光是从纺织的技术来说,文明程度已经十分的高绝了,甚至不下于现代的纺织技术。
管中窥豹,神的其他方面的生活技艺,是不是也达到这样的程度?
江渚曾经在一本书上见到过这样的说法,世界的发展是十分平衡的,也就是说一种技艺不可能特别突出地超过其他技艺太多,因为看似没有关系的东西,其实也在相互影响制约着发展。
若是一项技艺已经达到了十分高绝的地步,那么其他类似的技艺也差不到哪里去。
生肖等正在拿着织出来的那块布玩得不亦乐乎:“摸着冰冰凉凉的,感觉好舒服,可以做个裤衩。”
江渚心道,这布当然好了,真正的丝绸的价格从来不低,算得上奢侈品了。
丝绸那么贵,除了丝绸本身的属性十分不错外,还因为养蚕的过程缓慢,抽丝剥茧的工艺麻烦,将丝织成布的机器昂贵。
如今有了这几台全自动织布机,玄圃丘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养蚕,发展出一个稳定的奢侈品行业。
接下来几天,江渚都在研究木梭。
年糕的那条虺,精神也好了很多,期间还用他们牧场的公鸡去雨国换了不少鱼,每天熬鱼汤给它喝,才将它从死亡的虚弱的边缘救回来。
只是这条来自侍奉神明的古国的巫蛊多少还是有点问题,它有事没事就喜欢在那里低吟。
若仅仅是叫唤几声也没啥,关键是它低吟的是神语,还十分的虔诚。
一条会神语的巫蛊,当时可将偶然发现这个秘密的生肖吓了一跳,手上的碗都掉地上了,吓得寒毛都立了起来。
江渚也十分惊讶,神语是神的标志,按理哪怕是侍奉神明的古国也不可能染指神语。
那么,这条虺是怎么回事?
生肖因此摔坏了一个碗,有些愤愤不平:“要是小毕方在就好了,让小毕方教训教训它,让它一天装神弄鬼吓人。”
江渚心道,可不是,也不知道小毕方那个小流氓最近跑哪里逍遥去了。
此时,极远之地,一座被冰湖环绕的冰铸的巫师白塔前,一只散发着黄色瑞光的神鸟,背上背着一个包裹。
小毕方有些愤愤不平:那个牧场养了那么多野兽,居然不许它吃,它也是有脾气的,它要离家出走,它要当一个孤儿。
一边摇摆着脑袋,一边伸长了嘴巴往冰湖里面啄,叼起一条银光闪烁的冰鱼,脑袋一扬吞了下去。
小毕方:哼,不知道它现在过得多逍遥,这冰湖里面的鱼味道真美味啊,两脚兽要是知道它现在的生活过得这么美,还不得羡慕死。
它现在每天都叼冰湖里面的冰鱼吃,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只是,冰湖里面的鱼好像越来越少了,它从一开始随便叼,到现在得找半天。
小毕方想着,等它将冰湖的鱼吃光,再回去找两脚兽,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它,肯定急想它疯了,它勉为其难地回去安慰安慰他们。
这时,冰湖的湖面突然升起了白色的大雾。
小毕方一愣,含着吃进去一半的鱼看向大雾,然后掉头就跑,只见那雾气之中有一脸色冰冷的女子,给人的感觉冰寒到了极点。
远古大巫
小毕方贼机灵,一般的大巫它才不怕,但这些存活到现在的远古大巫,神鸟都敢杀。
大荒之中,一只黄色的九天神鸟在天地中不断逃跑,后面白色的大雾卷席而来,庞大的白雾如同雪崩一样,所过之地竟然变成了一片冰雕。
大地在变成冰原。
小毕方回头看了一眼,吓得直哆嗦,嘴里叫得叽叽的:杀鸟了杀鸟了。
不就是吃了几条鱼,用得着这么穷追不舍。
也亏得这小流氓好意思,就差将别人的冰湖吃空了。
天地之间,就像电脑特效一样,飞快的被一片冰色覆盖。
……
江渚最近又有了一个奇妙的发现。
因为生肖那只七彩牛老是偷偷地去找年糕的虺。
两只巫蛊经常在哪里磨叽,用的是神语。
一开始,江渚也以为那只胆小的七彩牛是吃了什么药草变异而来,但现在看来,有些微妙啊。
和神也有关吗?
出现在西昆仑上的七彩神牛又是什么来历?
江渚等人躲在二楼窗边,看着窗下正在“偷偷摸摸”交流的两巫蛊。
“它们在说啥?”
江渚心道,谁知道,物种都不同,估计也只是在意会。
比如江渚的梦魇,江渚也不知道它一天咿咿呀呀的在讲什么,但好像又知道说的什么,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一条虺一头牛还能聊上了,还有小秘密。”
生肖看得直摇头,他愈发想念小毕方了,小毕方简直是调·教方面的高手。
正想着,这时候空气突然变得寒冷了起来。
是冰冷的风吹了过来。
江渚皱眉地抬头看向窗外,就看到天地一片白色,在那白色之前,一只流氓鸟正疯狂地扇着翅膀,边扇边发出凄惨地叫声:累死鸟了,追得它都没有落脚,两脚兽,救命,有人杀鸟。
江渚:“……”
小毕方飞进焦土,整只脑袋塞进了二楼的窗户里面,只剩下一个屁股在外面:吓死鸟了。
还使劲地想要往窗户里面钻。
焦土,迎来了飘落的雪花。
江渚抬头,掌控一方天地,大巫。
小毕方怎么惹到大巫了?
而且,这个大巫可能有些不一般,他们这里被神尸包围,凡是见到这么惊人的场景,恐怕连大巫都得小心谨慎。
但这人制造风雪卷帘大地,依旧肆无忌惮。
窗外,大雪纷飞,一长发如雪的女子从风雪中走了出来。
她走进了焦土。
江渚不由得看向窗台上的太遗。
太遗也愣了一下,然后道了一句:“麻烦来了。”
从窗台上跳进屋,用墙壁遮挡住了身体:“就说我不在。”
江渚都懵了,什么情况?
若说太遗怕了这人,江渚是不信的,那么……可能真的是个麻烦的人吧?
江渚又看了看弱水天河旁边的老鳖,那女子已经进了焦土,但祸也没有动手。
奇怪。
只见那女子停下了脚步,原本冰冷的眼神一直看着只剩下个屁股露在外面的小毕方,但突然停顿了一刻,似有些疑惑地看向了江渚的方向。
江渚瞪了一眼小毕方,又去哪惹事去了。
小毕方一脸无辜,它就在湖里面抓鱼吃,那鱼味道还有点美呢,它忍不住多吃了点。
江渚问道:“不知道阁下为何而来?”
那女子并没有回答,而是目光都没有半点移动地看着旅馆二楼的窗台。
脸上冰冷的表情突然露出了笑容,如同春暖花开,让江渚看得都愣了愣神。
女人开口:“太遗!”
江渚惊讶,这么看来还真认识啊。
这女子不过二八年华,但应该不仅仅是外表那么年轻。
江渚不由得对旁边的太遗问道:“这人是谁?连毕方神鸟都被她追得这么狼狈。”
太遗:“掌控大荒霜雪的大巫。”
江渚有些好奇:“旧识?朋友?看起来不像敌人,应该打不起来吧。”
太遗:“比敌人还麻烦。”
不是敌人,但比敌人还麻烦?
太遗:“她是霜国之主,虽然也是古国,但自远古起霜国每一代都只有一人。”
只有一个人的古国,还能存活到现在,可见这人的厉害。
“远古之时,霜国遭受太古凶兽攻击,我驾着青铜巨舟去斩杀,她当时就那么站在我的青铜巨舟下。”
“从此我走到哪里,周围就会有风雪相伴。”
“很多年很多年了。”
江渚都听懵了,这是桃花啊,太遗居然有桃花。
江渚的八卦之心蹭蹭往上面涨,眼睛差点冒出了八卦之火:“然后呢?”
“我劝她离开,回霜国继续当她的古国之主,她从未听,直到伐神之战,神血腐蚀大地,才失去了联系。”
“后来,一切尘埃落定,时不时还能听到她游走大荒的消息。”
江渚皱了皱眉。
一切都平静了,也能听到关于她的消息,但太遗似乎并没有去找对方,也就是说太遗对这个女人可能并没有……感情。
也不能说没有感情,从太遗的声音中江渚还是能感觉到一些关心的。
但这种关心可能就是对一个相处得太久的朋友的关心罢了。
知道她熬过了诸神之乱,还活着的庆辛罢了,再无其他。
看那女子冰寒的脸,刚才一瞬间如同春雪融化,这无尽岁月也没有改变的感情,让人感动吗?
或许有人想到了海枯石烂,情比金坚。
但对于太遗来说,这份执着或许已经成了一种无比沉重的负担,所以才选择了再不相见。
谁都没有错,错的是这世间情,从来都不是用时间的长短,或者无尽岁月的陪伴来获得的。
窗外,风雪停了下来,让人感觉到了太阳穿过云层的温暖。
那女子脸上的笑容很温柔,但却看得江渚触目惊心。
她很开心,内心也很激动吧,无意间的相遇,让她根本控制不住一些情绪。
只是,二楼的窗台,依旧空荡荡的。
太遗,隔着一睹墙,连身影都不再露出来。
脸上的笑容慢慢变了味道,她就在那里站着等着,就像她这无尽岁月做的一样。
江渚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份感情太沉重了,若是两情相悦自然是好的,但偏偏……
岁月并没有将这份感情铭刻得更深,而是将它刻成枷锁,锁住了两个人。
小毕方的脑袋一个劲往江渚身上擂:怎么了?不打架了?
江渚瞪了一眼:等会再收拾你。
江渚出去主持秩序了,这么一位风雪之主的到来,自然引起了不少惊慌。
路过那女子旁边的时候,江渚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因为那女子的目光再没有移动过。
生肖等也带着小毕方去认识它的新朋友了。
小毕方还有些疑惑,什么时候这几个小两脚兽对它这么好了?以前不是一看到它的时候,就恨不得将食物藏裆里面不让它看到。
不过马上,小毕方就被它的新朋友吸引了,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你们两是啥?
玄圃丘多了一个女人,每日就那么站在那里,如同矗立的冰雪,一动不动。
夜晚,江渚坐在老鳖背上,正在和祸聊天。
“你也认识她?”
祸答了一句:“雪女。”
江渚说道:“堂堂的古国之主,大荒之上数一数二的大巫,她怎么就这么想不通,执着,痴狂,是得不到感情的,反而会变成两个人的折磨。”
祸居然看向了江渚,一脸认真的听着。
江渚都愣了愣,差点忘记了,祸还是个单纯的小伙。
看来他今天得开一个情感小课堂。
江渚眼睛滴溜溜地问道:“你以前有没有谈过恋爱,或者喜欢暗恋过什么人?”
祸摇了摇头。
江渚心道,单纯得哟竟然有点想弄脏他。
江渚嘴角笑眯眯的,他的金主弟弟在这方面干净得跟白纸一样。
看他□□□□。
江渚说道:“感情这种东西得两个人都愿意,不然一头热还死不悔改的话……”
“偌,就这下场。”江渚朝月光下的雪女努了努嘴。
祸看了一眼:“惨。”
江渚心道可不是,说道:“你别看雪女惨,其实太遗也惨。”
“折磨的从来都是两个人。”
才说完,突然感觉天气有点冷飕飕的,江渚嘀咕了一句:“倒春寒?最近老是凉风一阵阵的。”
祸看向江渚,似乎在问,那怎么办?
江渚嘴角一笑,难得祸有感兴趣的东西。
可是感情这东西谁说得清楚,“不过,要是雪女愿意的话,我可以给她介绍点情感专家。”
“再不济,让她多看一点女强电视剧,不要一门心思只想着情情爱爱,都变成恋爱脑了。”
“要是还不行……”江渚一咬牙:“我们帮她多介绍几个优秀的男人,这世上的男人又不是只有太遗一个,我看雪女的问题就是一门的心思都放在太遗身上了,这都多少年了,目光都不斜视一下,哪里能看到其他风景啊。”
“啧啧,我给你说,忘记一段感情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一端新的感情,下一个更香。”
“嘶,这天怎么愈发的冷了。”
祸听得特别认真,还时不时认同的点点头。
江渚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会和祸聊了一夜的感情问题。
都是为了太遗那个死直男。
第二天,江渚是迷迷糊糊地从老鳖背上醒过来的。
昨天晚上讲着讲着,他好像就趴在金主弟弟的大腿上睡着了,天冷啊。
“也不知道有没有说梦话,要是睡着了一个劲摸着别人大腿喊着金主爸爸,那就没脸见人了。”
江渚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就愣住了,因为一直站在那里跟一块望夫石一样的雪女居然不见了。
江渚都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还是没人。
怎么回事?
疑惑地回到旅馆,然后就看到旅馆中,雪女被用一种奇怪的铜锁绑得严严实实地,墙壁上的电视屏正在播放着女强人电视剧。
生肖几人缩着脖子站在吧台旁边。
江渚吞了一口口水,该不会祸真将他昨晚上的话听进去了吧?
他也是纸上谈兵,乱说一通啊。他自己都没有感情基础,哪有那本事教人怎么处理感情。
他不是看祸特别感兴趣,所以胡扯了一通。
还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江渚看向雪女,雪女看电视还……看得特别入神。
江渚走到生肖几人旁边,小声问道:“谁送来的?”
生肖几人:“祸。”
江渚心道,果然。
看电视就看电视吧,喜欢看电视也是好的,总比一天站在那里思啊恋啊的,都快成怨女了好。
就是不知道这效果如何。
雪女真的就那么看了一整天的电视,估计能呆在这里对她来说也是“幸福”的。
江渚直叹气,他打算去找祸再聊聊,他的吹牛逼的这些方法未必管用。
结果,弱水天河旁边空空荡荡的。
老鳖去哪里了?祸去哪里了
祸都多久没有离开这里了,怎么突然……
江渚突然脸色一变,身体都抖了一下,差点一个趔趄,他昨天除了说让雪女多看点女强电视剧,还……还说了给雪女多介绍几个男人,分散一下注意力,下一个更香这类乱七八糟的话。
咕噜。
该不会……该不会祸真去给雪女找优秀男人了吧。
江渚吞了一口口水,反正……反正是祸干的,打死他都不承认和自己有关系。
“本来还打算带祸去现代看看,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
摇了摇头。
“要不传送过去看看祸在干什么?”
他在祸那里留了一张定位用的青铜页,所以随时随地都能找到祸,并出现在祸身边。
江渚想了想,祸现在满大荒地抓男人,也……也挺奇怪的,他的确得去看看。
身体慢慢变淡,传送开始。
江渚还在想着等会要是真看到祸到处抓男人的画面,他估计得记一辈子。
黑历史啊黑历史。
只是一个闪烁之后,江渚脸色诡异的笑容慢慢变得僵硬。
他的身体暖洋洋的,周围是温度适中的水。
是一座不知名的山,山上温泉的雾气莹莹。
江渚一身的温泉水,一看就是一次空间跳跃事故。
眼前,祸正光溜溜地靠在石壁上。
目光对视。
祸默默地将摆放在池子边上的衣服放在了身前,遮挡。
江渚:“……”
其实,哪怕说一声一起泡也没这么尴尬啊,两个大老爷们一起泡个温泉多正常啊。
你这么遮挡一下,搞得……搞得他有点下不来台。
“那个……没看出来,你还……还挺结实的哈。”
妈呀,社死,尴尬得他想钻地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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