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久候。”

    仅听声音,春容已辨出他的身份。

    已是八月秋,老李口中的木公子仍拎着柄折扇。

    同样的玉柄。只能是公子瞬,却不知是哪个公子瞬。

    “意外?”公子瞬松解她的腰带,慢条斯理地。

    “没有。”她亦去探对方的衣衫,绑绳一根根拆解开来。

    时辰尚早,软玉楼内还未热闹起来,枯坐禅在三楼,门窗隔开些许吵闹声,静悄悄的。两人静默着替对方宽衣解带。玉柄没入衣襟下,挑开内衫,便袒出心口那块如玉肌肤。公子瞬的指尖落在这块肌肤上,很凉,几乎顷刻间便夺去衣衫遗落的余温。

    春容手暖,覆上他的手指。

    细腻嫩滑,是沐浴那次来的公子瞬。

    “谢华君前日已抵达咫尺巷。旗为‘小镖局’,随行八名镖师,正邪不论,皆是好手。”公子瞬反扣她手腕,心脉跳动宛在其指尖。

    “听说过。”小镖局运镖,在江湖中早已引起轩然大波,近日来此叙话的江湖人,多在议论此事,亦想从春容口中套出些话来。春容一概哂之,回说区区风月之身,不懂这些。“血阎罗,金钱蟒,寒月刀,双十鹿,二十二劫,西字雁斋主,李珠枫,惊鸿。无论是与这八位有仇,或是觊觎十万金的,想必都已在路上。”

    “仅一个月功夫,江湖种种,已能说得头头是道。我没等错你。”言语如柔风,拂过春容脸颊。

    珠钗卸下,云髻散落。发丝铺上妆台,春容半伏在妆镜前,双眼微抬就能见其中虚影。

    掌根压雪肩,渐泛红痕。

    她回说:“公子安排巧妙,春容才有机会听到这些。”

    待公子瞬尽了兴,她才撑起身子,替他稍作清理,又侍奉着穿戴整齐。临走前听他道:“谢华君这般胡闹,谢尧是何反应?”

    “未曾听闻。”春容披了件衣裳,送他至门外。

    “巧了。”公子瞬越过栏杆,瞥见新登门,“金银斧袁老七,看样子刚从宁州来。问一问。”送小童巴巴跑上前来赔笑问公子瞬可还满意,春容的花牌连带些散碎银子一同被丢入小童手中。小童得了赏钱,欢天喜地引人下楼,再将花牌交给守牌老李。

    还未挂上,又被人摘走。

    小赵趁着空隙端来热水帕子,小心翼翼道:“姑娘,疼吗?”

    “有些。”

    “我拿了药。”小赵将水盆放下,手忙脚乱搜怀里袖里找药。

    “谁给你的?”春容笑笑,拧了帕子稍擦两下,难免疼得蹙了眉。

    小赵摸到小药包后,乐呵呵地递上来:“老胡。还给姑娘炖了汤,待会儿我带个小炉子上来煨着。”

    “好。”

    说话间,公子瞬口中的袁老七已到枯坐禅门前。小赵动作麻利地收拾好东西撤开,下楼继续烧热水去了。

    一来一迎,两句话间,春容已知晓,袁老七自宁州来是为了传话。谢尧说了什么,不必她再设法套问。

    谢尧知道谢华君在软玉楼逗留过一段时间,也知道谢华君要为她赎身。最败家的败家子,也做不出十万金赎一人的举动。她原以为,谢尧会斥责她一通,并要她规劝谢华君之类云云。

    不成想,谢尧是说:“宁州谢宅,静候姑娘。如有需提前准备之物件,尽可交代袁老七。”

    带完话,袁老七补道:“谢夫人的意思是,姑娘是小姐的朋友,只要姑娘不嫌弃,就在谢宅住下。谢夫人已照着小姐院子给姑娘准备好住处。如果有其它需要,列张单子,我明日启程带回宁州,谢夫人再着手给姑娘添置。”

    “承蒙谢大侠与谢夫人不弃。”春容诧异良久,终是缓缓行一大礼,“然春容风月之身,恐污谢宅门庭。”

    袁老七虚虚一扶道:“姑娘这是哪里话!咱们江湖儿女不问出身。我袁老七当年也只是个劈柴挑粪的奴役,如今说句不气的话,江湖中谁能不知道我金银斧袁老七?”

    “春容如何能与袁大侠相比。”

    “姑娘不要妄自菲薄。”袁老七语重心长,“谢夫人不知姑娘是否尚有亲眷在世,因此有些亲近话未曾开口。依我来看,谢夫人是愿意将姑娘当作亲生女儿对待的。”

    “非亲非故,却能得谢夫人如此厚待。”春容讷讷垂首,心中思绪万千,“春容感激不尽,欲修书信一封,烦劳袁大侠转交谢夫人。”

    “气什么,莫说一封书信,就是将这屋子搬空运走也使得。”袁老七爽朗一笑,以为此事定下,便在屋内坐着等候。

    春容提笔,沉吟许久方才落笔,陈书两页之后封起,交由袁老七带回。

    八月初十傍晚,有消息传来,越殊花亡于祝眠刀下,殊花阁大乱,二十余名弟子齐齐东行,欲复仇。而祝眠不知所踪。

    八月十二,老胡遣小赵楼上楼下跑了一圈,问过各位姑娘喜好,开始准备月饼。去年春容要了碟莲蓉馅,今年则挑的鲜花馅儿。春夏里姑娘们爱戴花,厨房便将戴过的花挑拣清洗晾晒,腌成鲜花酱保存。

    八月十五,中秋当日,软玉楼中格外热闹。

    仍有许多来想要一探花魁芳容,只是那方花牌自上午挂出被人摘下后,再没挂出来,宦娘道是今日有人包了。

    枯坐禅中,春容正为公子瞬穿衣。

    仍是双手细腻那位,这几日常来,问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接着便是风月缠绵。次次如此,春容多少琢磨出些异样来,只敛着眉眼不提。

    “傍晚到了。”公子瞬启开窗一线。

    一缕天光入室,铺下满地金黄。

    “公子要走?”春容理好妆容发髻,在公子瞬身侧立好。

    “不走。”公子瞬含笑道,“酉时末,楼里就会派发月饼。”

    “公子爱吃什么馅?我让小赵提前去厨房叮嘱一声。”

    “你要的什么馅?”

    “鲜花。”

    “算得倒准。”公子瞬瞥她一眼,心中清楚,鲜花月饼是备给谢华君的。依照此前的消息推算,今日谢华君的小镖局便该抵达银州城,自该是直奔软玉楼而来。

    公子瞬不走,便无其他人能来,春容也就听不到消息,只能在枯坐禅内静静等着。房内有琴,名琴“玉章”。公子瞬悠然抚琴,是曲轻快怡人的《白雪》。待琴曲停住,春容听到楼下喧嚷声。

    不是寻常热闹。

    急切,混乱,又有几分惶恐。

    有事发生。

    但公子瞬寂然不动,她亦不能去一探究竟。

    直至小赵气喘吁吁闯上楼,推开房门慌里慌张地说:“姑娘,大事不好,谢公子的镖在城里被人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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