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派来的马车十分宽敞气派。

    白子芩对着图纸,摸着朱菝羯的膝盖,指点着具体部位,再跟他讲了一遍手术的全过程和关键点,力求万无一失。

    她知道朱菝羯不喜欢与人接触,所以,把夜子涵留给她的手套借给他戴着。

    “其实你不用紧张!”朱菝羯安慰她。

    “我……紧张?”白子芩抵死不承认:“这明明是兴奋!”

    “你已经把剪子和镊子擦了八遍了!”朱菝羯好心提醒她:“带得酒精棉可不多。我这几日都不能离你左右的,没时间回岭南。”

    白子芩赶紧把器械收好。

    “没事,治不好,我带你走!”朱菝羯眼神灼灼,看的白子芩心里发毛。

    白子芩被他逗乐了:“瞎说什么呢,赶车的大哥要把我们送去廷尉府了。”

    紧张的情绪也舒缓了一些。

    她的确有些紧张,这虽然不是一个特别精细的手术,可这样微创的手术,需要两人的配合。她需要尽量减少感染。

    没有全麻的药物,只能针灸局部麻醉,齐天裘的配合也很重要。

    她已经把手术过程想过百来遍了,可万一有点什么,她需要如何应对,她想得很多。

    石榴别院,此刻没有火红色石榴花,只有沉甸甸的石榴挂满枝头。

    齐天裘已经命人做了准备,屋子不大,但明亮。屋子里不仅熏过艾,还生了炉子,热水准备好,白色的纱布也准备好,一旁所有的观看和帮忙的人员都头发和脸部都裹着巾帕。廊檐下煮着药,闻着味道,跟白子芩想要的八九不理十,有补血的,有抗菌的。

    这已然是白子芩在伏羲大陆见过的最周到的安排了。

    齐天裘虽有一些紧张,但最多的却是坦然:“白神医,在下已经准备好了!这两位是王大夫和柳大夫,你要什么需要可以吩咐他们。”

    两位中年大夫,眼神清澈睿智,白子芩跟他们点了头,算是打了招呼。

    “好,你先休息一下,拿本书看看!我准备一下!”白子芩拿出两张药方交给其中一位大夫:“炉子上的药可以用,再把这两幅煎上。”虽然没有全麻的药,安神汤  来一份聊胜于无。

    王大夫会意,着人去煎安神汤。

    白子芩把器械再擦拭了一遍。

    开始针灸麻醉,测试痛感。

    等一切就绪,就让齐天裘喝下了安神汤。

    手术比想象中的顺利,确实如她预估,一个时辰。

    外加手术之后,上夹板固定半炷香时间。

    朱菝羯给白子芩擦汗的巾帕湿了好几条,皱着眉头很不爽。

    那两个大夫,还在拖着她问长问短。

    倒是齐天裘的仆从有眼色:“两位大人,我主子还没醒呢!”

    他这一声,两位大夫便噤若寒蝉。

    白子芩这才有时间喝口水,歇一歇。

    安神汤估计可以让他睡一天一夜。

    “我明日再来,你们好好守着。”她不用提,也知道这两位大夫定然会守在这里。瞧他们紧张的样子就知道了。

    次日,齐天裘醒了,腿肿且疼,不过他似乎很能忍。

    白子芩检查了一下,没有异常症状,倒还安心。

    齐天裘似乎随口一提:“听说,这几日外面热闹的很!”

    看他眼神意有所指,他这么精明的人,大概是知道了,白子芩随口道:“我瞧着淮阳城天天都很热闹。”

    “那不一样,如今这份热闹,可是由《春江花月夜》而起的。我自小读了纪夫子不少文章,想不到纪夫子去白青国游历之后,连文风都变了。”

    “那可不,要不然怎么会有孟母三迁呢?”歪楼,她可是大家。

    果然齐天裘被她带跑了:“噢,何为孟母三迁?愿闻其详!”

    于是白子芩这日给他讲了孟母三迁的故事。

    再一日,齐天裘旧事重提,白子芩就给他讲凿壁偷光的故事。

    又一日,闻鸡起舞。

    又又一日,悬梁刺股。

    ……

    连讲了三十日的故事,夹板拆了,齐天裘开始做康复。

    白子芩松了一口气,这算是成功了一大半。

    这日,朱菝羯从石榴别院回来之后很郁闷,无处排解,便拎着两壶天香醉去找蒙天义喝酒。

    蒙天义在书房,手上的事情千头万绪,没有时间理他,瞥了他一眼,继续埋首书案。

    朱菝羯丝毫不客气,坐在窗边,自斟自酌。

    喝得多了,  便开始喃喃自语:“那个家伙,我真是越看越不顺眼,腿明明已经好了,还一次次找小主人!真是没脸没皮……”

    “什么端方君子,明明就是个登徒子!登徒子……”对着窗外的月亮,举杯喝下,又觉得那月亮之中出现的登徒子的脸十分讨厌,索性把窗户关上。

    这一声登徒子引起了蒙天义的注意,问:“你是说子芩最近治腿的病人是个登徒子?”

    朱菝羯十分肯定:“对,就是登徒子!”

    蒙天义扶案起身,走到窗边。

    朱菝羯给他递给他一壶酒:“来,喝!”

    蒙天义接了酒壶,喝了一口:“说说,怎么回事?”

    朱菝羯拍着他的肩膀,慢吞吞地说:“你是没有看到,那天啊……小主人给他做那什么复健的示范动作。他笨死了,许久没有学会。最后好不容易放开手走了几步,还差点摔了……”

    蒙天义眼神冷了冷:“说重点!”

    “噢,重点,重点就是他差点摔了……”

    “重点!“蒙天义重复一遍,声音冰冷刺骨。

    “噢,重点……我说到哪儿了?噢,他差点摔了,然后小主人就去扶他,再然后他把小主人的蒙眼布给扯了下来。那一下子,那登徒子眼珠子凸得,那眼神……简直跟苍蝇见了带缝得臭鸡蛋,饿了三天的狗见了肉骨头!”不对,小主人是香的,并不臭;身材窈窕,该丰腴的地方丰腴,不骨感,绝对不骨感,他改口道:

    “那眼神就像蜜蜂见了花蜜,饿狼见了羔羊,饥民见了白面馒头,眼瞅着就要上去咬一口。”酒精降低了朱菝羯的智商,这些形容很俗,但也很说明问题。

    蒙天义握着酒壶的手,指节渐渐发白:“你干嘛去了?”边上看戏

    朱菝羯想了一下:“我干嘛去了,我没干嘛去啊,一直守着小主人啊,我立马就把小主人的蒙眼布系好了……噢,我这不是不喜欢跟人接触嘛!”

    蒙天义把酒壶往桌上一撴,道:“这臭毛病该治!”

    撂下这句话,蒙天义走了。

    “这酒虽不及竹香酿,但也还不错,你不喝,我喝……”朱菝羯继续喝闷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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