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其广被大仓挥舞着铁锨追得落荒而逃。

    看到大仓的瞪圆了血红的眼睛扑上来的时候,知道大仓不是吓唬他。

    为了轻装而逃,他连手里提的礼物都扔了。

    那些姓宋的亲支近派还在他家等着听好消息呢。

    等来的却是大仓完全颠覆形象的消息。

    谁说他不愿得罪人?

    那小子放的狠话太绝了。

    谁说他性格好?

    暴跳如雷,抬手就挥舞农具,骂人无所不用其极!

    反正不管怎么说,他们姓宋的这回是什么办法也没有了。

    没过几天,村里又迎来了一波游街的。

    这回被游街的都是熟人。

    就是王莲凤等,那一拨妇女。

    人数不少,公社动用了三辆解放大卡车。

    大卡车,全公社一共就这三辆。

    供销社的司机宋其烈开着供销社那辆大卡车,车斗里是被游街的妇女,其中就有他的老婆。

    很难形容他的心情。

    妇女们一个个用绳子五花大绑捆着,脖子上挂着大牌子,一边一个民兵押着。

    比方王莲凤的大牌子上,白底黑字写着“村霸王莲凤”。

    其他从犯的罪名也是“村霸”。

    前几年,公社里经常抓人游街。

    游街就要征用木器厂那辆大卡车。

    孙延成很不喜欢开着车拉人游街这活儿。

    总想带个徒弟,培养出来,至少干游街那活儿的时候,让徒弟开着。

    前边带了一个,很笨,老是考不上。

    吴新刚就更别说了,开着上路都费劲。

    好容易捡了一个宝贝仓弟,现在都已经过了实习期,正式本儿都换出来了。

    本以为游街的活儿可以让仓弟开着。

    仓弟要命不开。

    一问才知道,这群妇女,就是因为把他家砸了,还打了他的母亲,这才被游街的。

    孙延成表示理解。

    等他了解到带头的是宋肥田的老婆,然后进一步得知了姨夫田兴亮的去向。

    原来是被宋肥田指使人给活埋了。

    孙延成这回更不用仓弟开车了。

    自告奋勇开头车。

    要亲自拉着宋肥田的老婆游街。

    虽然他开跟别人开,是一样的游法,但他亲自开车,总有一种解解恨的感觉。

    而且走在村里坑坑洼洼的道路上,故意开得不稳,油门一脚深一脚浅的。

    让车颠簸得厉害,车上被押着游街的就多受罪。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王莲凤的那些跟班儿,从犯,也跟着肥田两口子沾光了。

    以前的时候,肥田村长就很喜欢把人游街。

    尤其是搞运动的那些年头,村里稍微有点不听话的,立即命令民兵捆起来,押着满村里游街。

    这几年手里没有武装民兵了,游街那事少了。

    不过去年的时候,据说差点把山鱼游了街。

    山鱼因为把住处前边私自圈了院子,村长命令他拆掉,他拒不执行。

    村长的意思是,集体的地方,你私自圈院子就不行。

    如果你确实需要圈院子,而且那地方现在也用不着,你可以拆掉以后,跟村里打个报告。

    村长批了,你再圈起来。

    山鱼坚决不拆。

    村长当时的决定是,先带人给他强行拆了,如果山鱼不配合,那就捆起来游街。

    杀一儆百,毕竟有些村民这两年不把村长放在眼里了。

    以往每当有村里人被游街的时候,村长老婆王莲凤都显得比较兴奋。

    毕竟那是她男人生杀予夺的高光时刻嘛。

    总是在街上兴高采烈地跟一些妇女高谈阔论,大力宣扬游街对于坏人的惩戒效果。

    那时候,她做个梦都不会想不到这辈子自己也有被游街的一天。

    只不过风水轮流转,今日到你家。

    宋肥田一家终于轮到好风水了。

    王莲凤等人被游街三天,这才拘留起来。

    而且是一波接着一波。

    王莲凤以及那些妇女被游街之后。

    县公安局快审快结了一批死刑犯,也是各村里游街示众一番。

    其中就有肥田村长和贾发财,贾大。

    因为是整个县里游街,村子太多,不可能每个村都游完,就挑选了一些有代表性的村庄去游街。

    当然,不管其中哪个死刑犯是哪个村的,他们自己的村儿肯定会优先去游街的。

    村里人也得以最后见到他们的村长。

    一左一右被两个穿着雪白制服,戴着大盖帽,白手套的公安人员押着。

    结结实实的五花大绑。

    胸前挂着白底黑字的大牌子,杀人犯,宋肥田。

    名字上打着令人心惊的大红叉。

    最后一天游完了之后,直接拉到县郊枪毙了。

    宋肥田这一对夫妻可谓真正在村里出尽了风头。

    然后,又轮到他们的小儿子宋其果到村里被游街示众了。

    也是同样的模式。

    用绳子五花大绑,被公安人员押着,胸前挂着大牌子,流氓犯,宋其果。

    这次是他们那个流氓犯罪团伙被游街。

    宋其果真的算是很幸运,仅仅被判了二十年。

    而他们团伙的头目,和手上有人命的,一共有八个被判处死刑。

    村里人看着这些被游街的犯罪分子,也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确实很受震慑。

    自从严打以来,大队部前面经常贴出县公安局的告示。

    开头就是有关于严厉打击刑事犯罪的公告词。

    然后下面就是通告本县刚刚被判刑的犯罪分子,死刑犯的名字都打着红叉。

    往往密密麻麻人数很多。

    有时候一期通告因为死刑犯太多,有期徒刑年限少的罪犯都挤不上通告。

    往往贴上告示之后,肥田村长都要站在告示前面给村里人上课。

    也在大喇叭里声色俱厉地宣扬严打政策,告诫村民们要遵纪守法……

    没想到教育的效果极好,把他们一家三口都弄进去了,自己还被毙掉了。

    最震慑人的,可能就是让本村派出代表去看肥田被枪毙的现场。

    当然,梁进仓是坚决不会去的,他神经不够大。

    就是宋其果他们那个犯罪团伙,游街之前是在公社前面小广场上公审的,他去看了。

    看过之后也是很后悔。

    场面很血腥,看了之后吓得好几天睡不好觉。

    他们这个团伙的几个带头的,就是被判死刑的那几个,相当凶悍。

    每人都用绳子捆得很结实,由两个身材魁梧的公安押着。

    但是他们还是不老实,一直在挣扎。

    可能是为了防止他们喊出什么不健康的口号一类的吧,几个死刑犯的嘴都用铁丝勒着。

    就像马嚼子一样。

    那几个死刑犯一直拼了命咯吱咯吱地咬勒住嘴的铁丝,满嘴血,但还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令人相当毛骨悚然。

    宋其果等人比较怂,吓得面如土色,几乎是被拖上台的。

    然后开始公审公判。

    在宣判到流氓犯宋其果的时候,人群里突然冲出一个女的。

    因为事发突然,谁也想不到居然有人会这么大胆,一时没反应过来,让那女的冲到台子上去了。

    上去一把就把宋其果抱住了,放声大哭。

    梁进仓认得那女的,是宋其果的小姐姐宋桂凤。

    等到公安人员反应过来,立即把她从宋其果身边拉开。

    宋桂凤拼死挣扎,嗷嗷地痛哭着,就是不下去。

    这简直就是要劫法场啊!

    好几个人就像拖死狗一样把她拖下去,挣扎当中,宋桂凤的上衣都被扯上去了,什么都漏了出来。

    宋其果也是声泪俱下,大声喊着放开他姐姐。

    等到把宋桂凤拖下去,宋其果也被两个公安弄到后台去了。

    反正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判决完了就是游街三天。

    三天之后死刑犯会被枪毙。

    宋其果等人,那些被判处有期徒刑的,陪绑。

    据那些去看处决的人回来说,宋其果他们分别跟死刑犯摆在一起。

    然后死刑犯被一枪爆头,那些陪绑的基本也被吓晕了。

    这些事别说去看,就是听人描绘,村里人也是吓得噤若寒蝉。

    不得不说,严打虽然有刑罚过重之嫌,但是确实震慑了犯罪分子。

    对于当前治安恶化,刑事案件频发的社会现状来说,可以说是不得已而为之。

    试想,如果不严打一次,肯定会有更多的平民百姓受害。

    只不过因为严打的风声鹤唳,大多的人也是噤若寒蝉,如履薄冰。

    社会治安瞬间好了很多。

    就连老英雄梁金元,也是吓出一身冷汗。

    肥田一家三口轮流到村里来游街,老家伙都出来看了。

    看了游街,看了那些告示,老家伙才终于理解那天傍晚孙子为什么那么怂了。

    同时也深感惭愧,自己这么大年纪了,反而不如孙子看事情长远。

    老俗话说吃亏是福,老实人常在。

    这些话以前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自己烂熟于胸,也经常摆出来教育子女。

    可是每当遇到事情的时候,这些大道理对自己一点都没有起到警示和约束作用。

    试想如果当时他挂着手榴弹,端着枪去了肥田家。

    屡次被欺负,火气到了的时候,到了他家肯定要开枪。

    当时还打定主意朝着王莲凤腿上打呢。

    如果不是大孙子把他拉住,那么被游街的人里面,铁定有他梁金元。

    想想就后怕。

    同时想想就后怕的,还有他的嫡长孙。

    自从那天晚上爷爷差点被肥田控告之后,梁进仓下了班,都是先去爷爷那里报到。

    非得过去看一眼,跟老家伙拉几句话才能放心回家。

    说话内容无非是劝告爷爷,以后脾气改一改,别那么暴。

    再说,要是再碰上别人受欺负什么的,义愤填膺那事,也少干,留给年轻人干吧。

    关键这次爷爷差点被抓走,把嫡长孙吓出病来了,生怕老家伙再出点什么事。

    这天下午又给爷爷上完课,正准备回家。

    虼蚤奶奶在旁边冷笑:“你给老家伙上的课不大管用。我看死老头老毛病又犯了。”

    孙子吃惊地问:“又发生什么事了?”

    奶奶冲死老头呶呶嘴:“你没看出来,你爷爷在生闷气呢,又义愤填膺了!”

    “为什么?”

    “还不是为了你叔那事。”

    “俺叔那事?俺叔回来了?”

    继父的母亲不是摔断腿了嘛,他接到信儿,也跟着去了县医院。

    这些天一直在医院陪护母亲。

    听奶奶的意思,继父这是回来了。

    只是很奇怪,自己的继父又发生什么事了,让爷爷跟着生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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