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降到一万狗咬也接受不了啊。

    他现在手里只剩三千来块钱了。

    这年头钱是那么好挣的吗?

    要不是大仓无私的帮助,就凭着他和山鱼的能力,三十块钱也挣不来啊。

    听说有的村出了个万元户,县里都给做宣传。

    可是后来听说,万元倒也不虚,只是把家里的钱,鸡狗鹅鸭,老母猪,房子,甚至柴禾垛都折成了钱,勉强能够一万吧。

    县里千挑万选找出来的富户都是这种状态,农村其他人家的家底是个什么情况,可想而知。

    现在对于狗咬来说,一万块跟十万块,没什么区别。

    反正就是把他砸成粉末也拿不出来。

    还是强烈要求把自己枪毙了干脆。

    王光棍和周寡妇想尽了各种酷刑折磨他,想让他认下这一万块钱。

    甚至王光棍都用烟头去烫狗咬最隐私最敏感的那个部位。

    知道他会耐受不住而惨叫,烫的过程中周寡妇用破布塞住了狗咬的嘴。

    狗咬疼得眼珠子差点鼓出眼眶,拼命蜿蜒……

    狗咬跟大仓描述到这个细节,泣不成声浑身颤抖,好长时间都没缓过来。

    大仓脊梁沟都一阵发麻。

    狗咬那物件闲置了四十多年,好容易开刃,只试用了两个多月就遭此酷刑。

    加之在兴奋的遭到惊吓。

    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用了?

    难道这就是命?

    所有能想到的酷刑都反复用了好几遍,眼瞅着天快亮了,王光棍和周寡妇也看明白了,狗咬说他手里只有三千来块钱,应该是真的。

    “给你一天的时候,先凑一半,拿五千块钱过来,剩下的五千写个欠条,一年之内还清。”

    这是王光棍的原话。

    一男一女又怕就此放狗咬走了,他回头不认账了。

    让他先写了个一万块钱的欠条,并且在下面注明了欠钱的原因。

    约定到晚上把五千块钱先送过来。

    这才趁着天不亮把狗咬放出去。

    狗咬回到家,当时就差点上吊死了。

    可是,任何一个生命都是向死而生,而畏死向生是作为生命的本能。

    那么容易就自我了断自己的生命吗!

    但凡有一线希望,人就要挣扎着活下去。

    天亮之后,狗咬拖着残躯,赶着驴车拉着全部的货物上了集,以最便宜的价格打包卖了一千块钱。

    还差几百块钱,他跟大算盘子借的高利贷。

    要搁以前,大算盘子一块钱都不会借给村里的老光棍。

    但狗咬今非昔比,他已经是村里排得上前十的有钱人,大算盘子不朝他害怕。

    而且十分欢迎他来借钱周转。

    仅仅借几百块钱,大算盘子还嫌少呢。

    当天晚上,狗咬又去周寡妇家,把五千块钱送给那一男一女。

    以为可以要回那张欠条了。

    但是精明的王光棍并没有把写着欠钱原因的欠条还给狗咬。

    只是让狗咬在欠条上自己注明,已经还了五千,剩下的五千一年内还清。

    做完这一切之后,这对男女又对狗咬进行了长时间的语言威胁。

    大意就是如果狗咬敢不老实,立即就拿着这张欠条去公安局告发他强奸妇女。

    另外威胁他,跟任何人都要说出去,云云。

    其实这些威胁的话都是多余。

    最害怕让人知道这事的,应该是狗咬。

    即使是光棍,也把自己的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关键是这年头的人,思想太干净。

    他受不了名声臭了之后,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戳戳,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眼光。

    交上五千块钱以后,踹寡妇门这事总算是告一段落。

    可是,狗咬为了凑钱,连吃饭的东西都变卖掉了,生意肯定做不下去了。

    再说,他即使没有把驴和车变卖,他也做不了买卖了。

    因为精神被抽空,整个人委靡了。

    除了整日的惴惴不安,就是陷入无比的悔恨当中。

    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把自己关在家里。

    几天的功夫人就脱相了。

    山鱼见他不去拿货,也不见他的驴车出去,很奇怪,就找上门来。

    一开始的时候,狗咬抱定决心,任何人,打死自己也不会跟他说的。

    但是山鱼不一样,那是他这些年来最亲密的伙伴。

    最后,狗咬在痛哭失声当中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山鱼。

    山鱼什么时候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啊,当时就吓坏了。

    然后,山鱼的意思是自己手里还有将近四千块钱,差多少,再去找大仓想想办法。

    或者再去找大算盘子借高利贷也好,凑齐五千块钱,先把那张欠条要回来。

    那样一张承认自己强奸了周寡妇的条子在人家手里攥着,让谁也寝食难安。

    可是,狗咬哪有脸再去找大仓啊。

    山鱼一旦提到大仓,狗咬就拼命地来回扇自己耳光。

    虽然是个光棍,可他们毕竟是大仓的长辈,而且是没出五服的本家叔叔。

    作为长辈,干出那样丢脸的事儿,谁能有脸去跟侄子说!

    他悔恨,也痛恨自己辜负了大仓帮助他们的一片苦心。

    狗咬唯一求山鱼的一件事,就是要他无论如何替自己保密。

    再不能跟第二个人说了。

    就在昨天晚上,闷在家里的狗咬听到村里大乱。

    早已成为惊弓之鸟的他,听到村里出了乱事,就认为铁定是冲着自己来的。

    胆战心惊地出来,躲在最阴暗的,月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偷听。

    当他听到别人嘴里有“周寡妇”的字眼的时候,差点没吓晕过去。

    周寡妇不是嫁了人,带着所有的家当走了吗?

    连门窗都刨走了!

    现在村里人又提到她,狗咬更加证实了今晚的乱象跟自己有关。

    这一夜几乎就是用嗓子眼含着狂跳的心脏度过的。

    天亮之后他终于打听明白周寡妇这次是怎么回事了。

    本来周寡妇昨晚那是跟他无关,他应该松一口气。

    可是,狗咬不是这么想的。

    他听村里人说,周寡妇和王光棍昨晚差点被愤怒的老少爷们打死,现在双双捆在坟地里。

    跪在孙老四的坟前,等着三里庄的人来给个说法。

    也就是说,三里庄王光棍的家人,还有村干部来了以后,梁家河的人肯定不会让他们这么好过。

    要让周寡妇和王光棍当着自己村的人,把他们一对男女干的好事全部交待。

    而且还要罚钱,做保证一类。

    狗咬认为,那对男女被村里人都要打死了,肯定会把他们干的坏事都说出来。

    当然包括跟狗咬那事。

    一旦想到村里人听到自己踹寡妇们,还被人捉奸在炕……

    狗咬就无法面对。

    本来前途光明的好日子就这么毁了,同时狗咬的精神力也毁了。

    这几天一直都不想活了。

    精神一直恍恍惚惚。

    现在一想到自己的丑事铁定要败露了,他的精神终于全线崩溃。

    跑大算盘子那里买了一瓶敌敌畏,回来关上门来就喝下了大半瓶。

    关键是敌敌畏味道太冲,喝到一半他就灌不下去了。

    其他村里也有喝农药死的,他也听人议论过。

    仅仅是听说,以为这东西喝下去舒舒服服往炕上一躺,就死掉了。

    没想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喝下去以后并不是马上死。

    而是马上剧烈的痛苦。

    大仓和建刚来的时候,他已经从炕上滚到地上,从地上翻滚到院里,有一阵子了。

    翻滚的过程中,最盼望的事就是赶紧死去,一秒都受不了了。

    吊瓶里的药液在一下一下地滴着,可是完全赶不上狗咬流泪的速度。

    也不知道他在诉说过程中一停不停的流泪,为什么也没看出来有脱水迹象?

    在狗咬的叙述过程中,大仓只是静静地听着,一直不说话。

    如果不是狗咬一直哭得稀里哗啦的话,他会看到大仓平静的外表下,一双拳头不由自主咯咯地攥起,又展开,展开又咯咯攥起……

    很明显,狗咬这是中了周寡妇和王光棍的“仙人跳”。

    按理说,在这年头,尤其是北方农村,是没有这种套路的。

    不但现实中没有,在人们的思想观念中,更是想都想不到的事儿。

    虽然这种利用女色敲诈的套路在古时候就有,至于起源于哪朝哪代已不可考。

    好像明朝话本小说里有记载,诗云:“睹色相悦人之情,个中原有真缘分。只因无假不成真,就里藏机不可问。”

    到清代才正式命名为仙人跳。

    只不过后来新社会了,对坏人镇压得也挺厉害,各种震慑之下,这种套路对于很多农村人来说那是闻所未闻的。

    更别说干出这样的事了。

    可是谁能想到,在这种全民朴实的环境中,淳朴思想的浸泡下,王光棍和周寡妇都能无师自通地干出仙人跳这样的事儿。

    而且对一个可怜的老光棍下此狠手。

    大仓不敢想象,到了后世,当思想完全自由,贪欲无限放大之后,什么样的光怪陆离的手段什么都出现的时候。

    他们得坏到什么程度?

    可以肯定对于这种本质的人来说,他们的坏会永远矗立在社会的潮头。

    这种人真的不适合活在这个世界上!

    大仓是个善良的人。

    不但与人为善,即使得罪过自己,陷害过自己,甚至想把自己弄死的人,比方说宋其果。

    宋其果在这么老实的年代都干出那样的事,大仓都认为上天有好生之德,感觉他还年轻,希望给他一个活下来重新做人的机会。

    可是对于王光棍和周寡妇——

    这次,大仓真的起了杀心。

    死了他一个,幸福许多人。

    “叔,”大仓对狗咬说道:

    “我觉得你就这么死了真的不值。

    既然你这么恨周寡妇,做鬼也饶不了她,你为什么不抱个炸药包子,跟那一对狗-男女同归于尽?

    换了我的话,就是死,也得把坏人拉上一块儿死!”

    这话有点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狗咬擦擦眼泪,眼睛里燃烧起熊熊的怒火:“我哪有炸药包子啊!”

    “我能弄到。”

    “那你给我弄个去,大仓,你叔最后一次求你了!”狗咬一下子急了。

    看样子,他真的会义无反顾。

    别看现在把他救活了,可他想到以后要面对的戳脊梁骨,还有生活的无以为继,还是觉得生无可恋。

    只要能让一男一女那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狗咬死几次都不怕。

    “那好,我去给你想办法。”大仓说道,“不过抱炸药包子也得需要力气,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全力配合医生,先把身体养好。”

    “嗯!”狗咬狠狠地点头,“大仓,我什么都听你的。”

    这时候建刚吃完饭来了,替换大仓去吃点饭。

    大仓正好有许多要紧事急着去办,就让建刚在这里看着。

    并且嘱咐他,只要医生说病人可以吃东西了,就去国营饭店买那些清淡的,容易消化的给咱叔。

    从医院出来,大仓哪有时间吃饭啊。

    狗咬这事必须争分夺秒完成。

    他就怕狗咬会病情反复,指不定哪一刻就突然over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骑着车子奔回村里。

    直接去了刘媒婆家。

    在狗咬的叙述中,大仓知道刘媒婆曾经在狗咬的炕上,看到过不可描述的一幕。

    而且还不着痕迹地让狗咬主动出了“封口费”。

    也就是说,狗咬和周寡妇之间保持着不正当男女关系,刘媒婆是知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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