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延成的徒弟们刚才见姓梁的没心没肺地居然笑喷了,当然既悲伤又十分愤怒。
可是后来见他说得那么轻描淡写,而且说是个气包,就是气出来的包。
徒弟们想一想觉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师父这些日子确实是一直在生闷气啊。
又惊又喜,又半信半疑。
现在一听梁叔要带师父去喝酒,一个个顿时急了,那是各种拦阻。
本来嘛,如果师父真的不是长了要命的病,只要还能慢慢好过来,那就谢天谢地了。
可是梁叔现在猴急地就要带一个准备后事的人,去饭店喝酒!
师父都病了这么多天了,坐都坐不住的人,能跟你去喝酒?
梁进仓也看出来,老孙现在的状态确实是十分一般。
一问,才知道老孙都好几天不吃东西了。
嗯,这个不需要病,你就是把张飞弄来饿他个三五天,基本上也是这个模样。
小梁拿出批评的口气道:“老孙,这可不是你的风格了,不管有什么事,总得吃饭吧!”
老孙脸上闪过一丝惭愧:“家里人也是逼着我吃点,可是嚼在嘴里比黄连还苦,比毒药都难以下咽,吃不下去。”
嗯,梁进仓点点头,这很正常。
像他这种情况,基本都这个熊样儿。
“看来,我得给你开个方子。”梁进仓沉思着说道。
几个徒弟立马伸过脑袋:“梁叔,你还会治病开方子?”
其中有一个徒弟平常对这位梁叔比较信服,再说梁叔刚才一眼就看出,师父腰上的大包不是什么要命的病。
梁叔能治也是极有可能的。
当时连纸笔都递过来了。
梁进仓接过来扔在一边,心病还得心药治,你以为所谓的“方子”必须得开药啊!
老孙这病必须得“话疗”才行。
梁叔吩咐徒弟们:“老孙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一下子也不能吃硬的,赶紧去做点粥,有小米没有?”
“小米倒是有,可师父不喝啊!”
“赶紧做去,相信你梁叔一番话说出来,你们的师父立马哈哈大笑,从炕上一跃而起,别说喝粥,一斤白酒下肚都没问题。”
徒弟们面面相觑,梁叔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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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看梁叔说得这么自信,那就让人赶紧去做小米粥。
小梁转而对孙延成说道:
“我和小姑这是刚从木器厂出来,去饭店之前先过来看看你。
有个重要的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现在木器厂准备全面开花,只要是农村时兴的家具,木器厂都生产。
还有其他车架子,地排车,风箱什么的用具,只要是木头的,木器厂都做。
现在已经新开辟出几个车间,专门生产这些。
反正我听明白了,只要是下边村里的木匠们能干的,木器厂都干。
我看,咱们夏山镇的木匠们啊,饭碗要被抢走喽!”
“他这——”孙延成闻言,眼皮翻了翻,脸色更难看了。
气的!
本来他自己的饭碗被姓吴的给砸了,他就气得快死了。
现在一听姓吴的那么绝,居然想把所有的木工活都独占,让下边农村的木匠都没饭吃。
太歹毒了吧?
天底下的钱都让你们一家子挣去,别人都喝西北风算了。
梁进仓笑笑,继续说道: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他们觉得木器厂家大业大规模大,想把单人独马的木匠挤垮很简单。
手艺不好的木匠被他们这样挤兑,也许会没饭吃了。
但是手艺高超的木匠,他们挤不掉。
人家就认那些手艺好的师傅了,凭什么非得要从木器厂买啊。
老孙你说对不对?”
孙延成勉强点点头,道理没错,可是,毕竟还是有一部分木匠被抢了饭碗啊!
太气人了这个!
梁进仓往前凑了凑:
“老孙,你在咱们夏山镇,那可是多年的老木匠了。
再说又领导大件车间这些年。
我觉得,你要是出山,重操旧业当你的木匠师傅,不管走到哪里,请你的人肯定很多。”
哦——
孙延成这回听明白了。
感情这就是小梁的“方子”啊!
他认为老孙的病是因为被砸了饭碗,憋屈出来的。
其实,老孙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本来嘛,被人挤出来了,没饭吃了,搁谁也接受不了。
可是——
小梁就给自己开这方子啊?
按说,对症下药,也没错。
你不是没饭吃了,这是给你指出一条挣碗饭吃的明路。
而且他说的没错,孙延成的木工技术,确实已经达到很高超的程度了。
只不过就是太平常了。
按照老孙对小梁的了解,还以为他要给自己开出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子”呢。
就这,让他重操旧业,当一个走街串巷的老木匠,还用得着你想啊!
孙延成本来好好的木器厂厂长,如果能拉下脸,放下身段去做个老木匠,那他还用得着憋屈得腰里鼓个大包?
他拉不下那脸啊!
落差太大了。
可以这样说,他就是宁愿饿死,也不会背着木匠工具走街串巷,去村里给人打家具。
徒弟们面面相觑,就这?
他们也听明白梁叔的“方子”了。
对症确实对症,就是,效果实在太一般了。
甚至,看师父的脸色,副作用比疗效更明显一些。
有个徒弟甚至都想招呼厨房,不用做小米粥了!
小梁似乎也感觉到自己的方子不大好使。
不过这小子的脸皮似乎比较厚,居然一点都看不出尴尬。
反而意味深长地笑了。
“老孙,当木匠这个事儿,你不感兴趣是吧?”
孙延成翻了翻眼皮。
徒弟们一个个心里腹诽,废话,要是师父感兴趣的话,还不得像你说的。
哈哈大笑,从炕上一跃而起!
然后把一锅子小米粥全倒肚子里!
嘁!
“老孙,这几年你一直管着大件车间,你有没有发现,现在的大衣橱样式开始有变化?”
孙延成对木匠的话题真的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甚至听着都有戳伤疤的痛苦感。
不过他还是勉强点点头。
小梁浑然不觉似的:
“我这些日子在县城,发现县城的大衣橱不仅仅是三大扇。
县城里兴起的大衣橱,越来越多都在中间安一面镜子。
也就是两边两个橱门,中间那个橱门是固定的,安镜子。
其实这样设计很合理,从大衣橱里边拿出衣服,换好之后正好在镜子前照一照。
这几年都兴穿衣镜,还得有钱的人家才能买得起。
可是穿衣镜不过就是带镜框的大镜子,照全身还有些困难。
可是大衣橱上安一面大镜子,整个人都照全了,太方便了。”
孙延成耷拉着眼皮。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明明老孙不喜欢听木匠啊,大厨啊这些字眼,这个小梁还说开没完了。
难道你就不能说说南山上还有两只蚂蚱,这都快冬天了为什么还没冻死?
或者蛐蛐儿为什么就能过冬呢?
小梁继续说道:
“我就在县城转了转,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个样式的大衣橱兴起来了,可是,给大衣橱配套的大镜子,在县城居然只有一家干的。
至于咱们下边乡镇,要想兴起这种大衣橱,很难。
关键就是每一个厨子的大小不固定,做好了厨子,再去定制镜子。
要是还得跑去县城,再说镜子又那么易碎,不好往回运。
我就想,要是咱们镇上也有一家玻璃店就好了。”
孙延成闻言,眼皮抬了抬。
他似乎猜到小梁要说什么了。
果然,小梁又往前探探脑袋:“老孙,你为什么不在镇上开一家玻璃店呢?”
通过小梁刚才的介绍,老孙也能听得出来,如果在镇上开一家玻璃店的话,那可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现在人的生活开始变好了,就是农村结婚的,几乎都要有大衣橱。
甚至有钱的人家,不是结婚也要添置新家具。
还有盖了新房子的,也要添置大衣橱。
其他的厨子更不用说,越来越多的人家都在用上新家具了。
那些从生产队里解放出来的木匠们,现在的活儿都排得满满的。
也就是说,木匠们有很多。
玻璃店却是只有一家。
会是个什么概念?
孙延成一下子来了精神。
当然,并没有哈哈大笑,从炕上一跃而起。
毕竟他是个老木匠,算是在木器厂干了半辈子,到现在为止,除了练练武,他也就懂木匠活。
所谓隔行如隔山,他对于开玻璃店可是一窍不通。
而且他也见过县城刚兴起的大衣橱,好几个花样呢。
有的就像小梁说的,三大扇改成中间那一扇固定,镶上一个大镜子。
而有的橱门子改成好几个,一边镶镜子,还有另一边镶的带风景画的玻璃,相当漂亮。
这年头玻璃虽然不是很稀罕,不会像唐朝那样大臣的夫人腰里悬挂玉佩,长孙皇后腰里挂着块玻璃。
还以为长孙挂着的是无价之宝。
但是,对于镜子,还有带风景画的玻璃,在老孙看来那都是大城市里,大工厂生产出来的。
要在镇上开一个这样的店,第一,投资肯定海了去了。
第二,那样的店,需要的工艺肯定十分高级,不是自己一个土埋半截的老木匠能够掌握得了的。
“要是有能力,在镇上开一个那样的店,肯定好。”老孙嘟嘟囔囔地说,“不过一般人可干不了。”
“你又不是一般人,怎么干不了。”小梁笑道:
“所有的工艺,我在县城都学会了,简单得很,一教就会。
我觉得,你就开这个店吧。
如果在夏山开一个总店,其他每个乡镇开一个分店的话,我现在还算不出你能挣多少钱。
不过就算在咱镇上开一个店,一年挣个一万两万的不成问题。”
啊!
老孙大吃一惊,差点从炕上一跃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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