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仓!”表姐紧张极了,她死死拽着大仓的胳膊,“我不是告诉你咱们随便吃点就行吗,怎么又来这么好的饭店?”
“没事的姐姐。”大仓拍拍她的手,抚慰道,“这是小饭店,不贵。”
可是,表姐怎么看也不像小饭店啊!
这比那天跟英子她们第一次下饭店,在市里吃的饭店还要高级很多啊。
一会儿菜上来了。
八宝全鸭、虾子大乌参、草头圈子、清炒鳝糊、红烧划水、正兴酱方、油酱毛蟹、锅烧河鳗、蟹粉虾仁、萝卜丝汆糟。
十个菜。
不过就是俩成年人加俩孩子而已,点这么多菜。
这不但让表姐目瞪口呆,连上菜的服务员都有些目瞪口呆了。
沪海人习惯于用小盘,而且不管多少人吃饭,所点的饭菜力求刚刚好,既要吃好,又要吃干净。
这跟北方人请客吃饭的习惯正好相反。
北方人讲究大盘子大碗,而且不管几个人,力求满满一桌子菜。
实际连十分之一都吃不了,大多都剩下浪费了。
但是只有这样才能宾主尽欢,才能显得请客的诚心诚意。
服务员听他们说话的口音,最后恍然大悟。
原来是北方人。
大仓还要了花雕,让表姐品尝一下。
当然,表姐喝第一口的时候,还是感觉很难喝。
但是细细品味,又感觉酒味醇厚,回味无穷。
一会儿,表姐半杯花雕也下肚了,脸色又变得红润起来。
大仓看着表姐那张艳若桃花的脸,心里暗暗为钟振军感到悲哀。
表姐到现在的外貌,你要不说,任何人不相信她居然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她只不过就是可惜生在了农村,成了一名家庭主妇而已,但这并不妨碍她属于那种不可多得的美女。
吴新丽的最大的优势,可能就是有文化,对钟振军来说,比家里的老婆有趣味。
要是论长相,吴新丽比表姐差不少。
表姐的脸开始发红,脑子也有些稍微的晕乎乎的,这是有点沾酒了。
所谓酒壮怂人胆,有了半杯花雕垫底,表姐终于不那么紧张。
她也终于敢说话了:“大仓,这么一桌子菜,不又得花一百多?”
大仓笑了。
心说我的好姐姐,这可是全国最大的城市,而这家老字号快三百年了。
每个菜都是招牌菜。
一顿饭一百多够吗?
不过他也不想再吓唬表姐,免得表姐吃得不舒服。
就点头说:“嗯,差不多一百多吧。”
饶是少说了不少,表姐还是又心疼极了。
“大仓,你为我们花这么多钱,让姐姐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了啊!”
大仓笑道:
“姐姐,什么叫我为你们花这么多钱?
这钱又不是我一个人花的。
不管是住店,还是吃饭,花多少钱我都记着呢。
到时候,咱俩人一人一半,从你的钱里边扣。”
表姐摇了摇头:
“别跟姐姐开玩笑了。
我就是个家庭妇女,平常也不花什么钱。
手里攒下几十块钱,这次为了孩子我全带着了。
你给我们娘仨花的这些钱,姐姐可拿不起。”
“怎么听不明白话呢!”大仓说道:
“我是说扣钱,不是让你往外拿钱。
所谓扣钱,就是从你的工钱里边扣。”
表姐一头雾水:“我的,工钱?”
“对啊,你的工钱啊。”大仓认真地说道:
“本来这一趟我准备让孙玉业,就是跟我一起干的伙计,跟我一块儿出来。
但是正好碰上你这事,我就临时决定换成你们娘仨了。
我是出来做买卖的,不是出来玩的。
不管是孙玉业跟着,还是你跟着,我这一趟赚了钱,总得分一半给你吧。
但是分一半,分的是利钱,也就是咱们还得把路上的花销,费用都去了。
剩下的就是挣的,然后我跟你对半分。”
表姐让大仓给说愣了。
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
“大仓,你怎么能这样跟姐姐说话呢?
我们娘仨跟着你的车出来,又得吃又得住的,花钱不说,还给你添麻烦。
你给我们花的够多了,怎么能反过来还说要分钱给我。
哪有这样的道理啊!
你再这样说姐姐生气了。”
“生气也得分,用咱们庄户人的话来说,这叫规程!你跟着来了,挣了钱必须分。”
姐弟俩争辩了半天。
表姐最后完全生气了。
但是大仓说得很明白,见面分一半,必须要分钱的。
表姐气得不屑跟他说了。
反正心里知道,这钱自己是无论如何不能要的。
只不过在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她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是一个下定决心“举身赴清池”的人。
他俩在这里争辩,两个孩子却是没那闲心,早就开始大快朵颐了。
自从跟着舅舅出来,俩孩子简直是掉进福墩子里去了。
整天吃好吃的。
而且都是些从来没吃过的,简直无法形容的美味儿。
小男孩都忘了舅舅是曾经暴打自己爸爸的坏人。
对舅舅可亲了。
吃完饭,大仓又带着娘仨,到处游览美景。
还给孩子买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
一直玩到天黑,又找了一家馆子吃饭。
吃了饭还是继续到处游览,让姐姐和俩外甥见识一下大城市的夜景。
玩到很晚,眼看俩孩子确实累了,这才回和平饭店。
洗澡,睡觉。
仅仅跟着出来住了三个晚上的宾馆,可是,俩孩子居然已经习惯了洗洗澡再睡觉。
看来,富贵病这东西,是极其容易适应的。
第二天起来吃了早餐,大仓拉着娘仨,再次踏上了征程。
这次的目的地是广州。
车上不是还有三吨山楂的嘛。
到了广州,山楂这种极为稀缺的东西,卖了12块钱一斤。
这个价格,再次没把表姐给吓死。
在她的认知里面,就是金子也不至于这么贵吧。
这些大城市的人到底是怎么了?
傻吗?
为什么自己的表弟要多少钱,人家就给多少钱呢?
当表弟跟姐姐说,这些山楂一共卖了七万两千块钱的时候,表姐基本上进入蒙圈状态。
然后表弟告诉表姐,桃子卖了两万,山楂卖了七万二,咱们光是卖水果,就卖了将近十万块钱。
十万块钱?
表姐大概有个概念。
她知道现在农村出现了“万元户”。
知道一个万元户,就是家里有一万块钱。
不管人家是怎么挣来的,反正表姐知道,挣钱都不容易。
可是,十万啊。
就是十个一万的意思。
表弟拉一车水果,就卖出了十个万元户。
她对这个世界,完全理解不了了。
卖完山楂,在广州逛了逛,住了一晚。
然后大仓拉着娘仨去了深圳。
让表姐见识了一条神奇的街道,“中英街”。
大仓在这里买了许多的电子产品,什么收录机啊,磁带什么的,把货箱都装满了一大半。
电视是不买的,因为不再是很稀罕的东西。
而且电视太重,拉不了几台。
大仓在这里进的电子产品,大多是进口的。
这些东西到了内地,才是紧俏货。
表姐看到表弟买这么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她简直是太晕了。
感觉表弟带着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路之上所见所闻,都是此前她27年人生所从不知道存在于世的东西。
最让她晕的,是大仓拿出一块手表,给她看:“姐姐,你猜猜这块手表能值多少钱?”
表姐到现在没戴过手表呢。
结婚那会儿,钟振军家里穷,肯定买不起手表。
后来钟振军当上公社放映员,日子越来越好,家里有钱了。
钟振军也曾经说过要给魏红买一块手表,但是她坚决不要。
她是个很朴实的人。
感觉自己一个家庭妇女,买手表花那么多钱干嘛啊!
但是她听人说过,买一块手表得一百多。
她也见过别人戴手表,手表是什么样子。
不过现在表弟手里拿的手表,跟她见过的手表样式有些不一样。
她接过来,学着别人的样子,把手表贴耳朵上,据说听滴答声能辨别出好坏。
大仓笑了:“姐姐,这是电子表,没动静。”
他拿给表姐看的这块电子表,是仿机械屏,乍一看也是跑针的。
表姐不敢猜。
这么漂亮的手表,她认为怎么也得小二百吧。
大仓告诉表姐,自己要买一些带回去卖。
带着表姐来到一处摊位前。
表姐的眼都直了。
因为人家的手表不是一块一块摆放在那里卖。
而是在一个大箱子,就是乱糟糟满满的好几箱子。
而交易价格呢,就是一百块钱一抓。
意思是,交一百块钱,你就可以抓一把。
至于这一把你能抓上多少块手表,就看你自己的手大手小了。
大仓个子高,脚大手大,一把抓下去,几十块手表总有。
而且还不敢颤动,省得这一把里边,有的仅仅是抓着一点点的表带子,稍一哆嗦就会掉了。
抓过来,赶紧往自己的纸箱子里扔进去。
表姐直接想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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