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仓之所以退到外间屋,首先是怕对打起来,伤着屋里的老弱病残。
还有就是看到对方是血气方刚俩青年人,怕自己一对二吃亏。
退到外间屋,其实是诱敌深入,然后设下埋伏,突然出击。
俩青年看他仓皇退走,还以为他害怕了,要跑。
肯定不会让他跑了。
一个村民,胆大包天跑到村委来把工作组骂一顿,然后抽身跑了。
工作组的权威何在?
以后还不得让别人也跟着学啊!
关键俩青年也受不了这样的气。
一前一后跟着就跑出来。
可是前边那个刚出门口,就被闪身躲在门口一边的大仓给踹出一溜滚去。
第二个收不住脚,也跟着跑出来了。
大仓照他肚子又是一脚。
这位痛叫一声,顿时捂着肚子蹲下了。
被踹得滚出去那个挣扎着刚要站起来,大仓抢上去又补了一脚。
那位再次翻倒。
这边连喊带叫的打起来,隔壁那间办公室的片长和秉海村长肯定被惊动了。
都跑了过来。
进来一看俩工作人员一个躺着,一个蹲着,嘴里都哼哼着发出痛苦的声音。
片长怒了:“这是谁——”
一抬头看到梁进仓了。
“小梁?”
这位片长也是镇上的老工作人员了,当然认识梁进仓。
梁进仓满脸歉意:“哦,是老张啊,不好意思,我这是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片长一下子没理解过来,“怎么回事?”
“这俩人应该是工作组的吧?”梁进仓说:
“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他俩在打俺村的宋其富。
一个撕着头发,另一个没头没脸的暴打。
我不知道宋其富犯了什么罪?
但我知道工作组的人也没有执法权,更没有权力随便打人。
我就叫了声住手,然后指出他俩的行为涉嫌违纪。
如果把宋其富打出个好歹来,还涉嫌违法。
这俩人就说要把我法办了,上来就打。
我肯定要跑啊,可他俩不依不饶追出来。
我只好正当防卫了。”
那俩工作人员一看片长进来了,本来正要告状,状告眼前的这个青年对抗工作组。
要建议片长给镇上打电话派人来把他抓起来呢。
没想到他俩还没等说话,年轻人正气凛然一番慷慨陈词。
这俩工作人员居然一时哑口无言。
而且他俩咂摸咂摸刚才片长进来的时候,居然先跟打人的年轻人打了个招呼。
一看俩人就是很熟的样子。
其实他们猜错了,梁进仓跟现在这位片长老张还真不熟。
说白了,是老张跟小梁熟,而小梁仅仅能记得他姓张而已。
因为老张以前就是公社里的一般办事员,梁进仓对那些办事员记得不是很全。
但是小梁从公社那会儿就整天去公社大院,跟公社主任、副主任等人都很熟。
跟现在的镇长,原来的武装部长孙胜利也称兄道弟的。
所以老张肯定对这位小梁印象相当深。
现在片长听了小梁的陈述,当即跟着小梁到里间办公室。
一看宋其富,本来就下世的光景,此刻更是衣衫不整。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鼻子也破了,流了好多血,正斜躺在排椅上乱哼哼呢。
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梁进仓指给老张看:“这就是外边那两位打的,就是因为我阻止,他们又追出去打我,请问这还是工作组吗?”
当然,梁进仓的言下之意没有说出来。
可老张已经听出小梁想说什么来了。
当即怒了,把那俩手下叫进来,让他俩把这事解释明白。
还解释什么?
虽然俩工作人员极力为自己辩白,表明宋其富态度恶劣,顶撞工作组。
可他们说的那些,实在不足以支撑起他俩打人的理由。
反而你一言我一语的越说越多,渐渐自相矛盾。
片长也不想听了,当即让他俩赶紧滚。
停止手上的工作,先回家反省几天。
等他跟孙镇长汇报以后,看看怎么处理吧!
俩工作人员直接吓坏了。
他们刚刚参加工作,那是相当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啊。
这怎么还要开除咋滴?
谁也不走,当场就苦苦哀求片长给他们一个机会。
片长根本就不接受他俩的哀求,余怒未消地看一眼小梁:“这事求我没用,我只是公事公办。
到底怎么处理你们俩,还得汇报了孙镇长再说。
我想,小梁肯定也会找孙镇长反应这种情况吧!”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俩青年也不傻啊,片长这话,意思分明是说这个小梁跟孙镇长也很熟。
即使片长有意袒护俩手下,可是小梁那里也会把这事捅到孙镇长那里的。
俩人立即转头向小梁赔礼道歉,深刻反省了自己的工作简单粗暴,表示以此为戒,以后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梁进仓冷冷地说:
“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村民,你们工作上的问题,跟我说不着。
现在你俩需要给个交待的,是宋其富。
不知道你们是有多大冤仇呢,还是权力大得没边儿了,反正你们自己看看把他打成什么样了?”
俩人立即向宋其富赔礼道歉,希望得到他的原谅。
梁进仓旁敲侧击地说:“光道歉就行了吗?
把人打成这样,也不知道是不是打坏了。
宋三哥本来腿就有伤,现在又被打,伤上加伤。
还是先看看有没有被打坏吧?”
宋其富也不傻啊。
再说他日子过成这种光景,赖人赖不着的境况,现在一听大仓这话,当即心领神会。
于是各种装作重伤不治的样子。
片长也看明白了,小梁的意思是,把宋其富打成这样,光道歉是不行了。
就把俩手下叫出去,问他俩是准备受处分呢,还是破财免灾?
两个青年肯定是选破财免灾了。
于是进来跟宋其富商量,意思是出钱,让他自己去看伤。
其实就是给他俩钱,算是赔偿他的挨打。
宋其富狮子大张口。
差点没把俩工作人员给吓死。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宋其富得到一笔对他来说不菲的赔偿。
并且工作组表示,鉴于他身有残疾,家庭困难,可以替他向镇上申请,再给他宽限一年。
今年就不跟他催要欠款了,看看明年他的日子有所起色的话,再一并交上。
宋其富高兴坏了。
同时又表示深深的遗憾。
遗憾刚才被打得太轻。
要是被打得断胳膊断腿什么的话,那岂不是发了?
深表遗憾的同时,对大仓也是无以言表的感激。
本来这几年他还以为,自己当初效忠于肥田六叔,跟大仓作对,大仓一定会把他看做仇人呢!
没想到大仓不但不跟他记仇,还这样尽量地帮他赖了人家一大笔钱。
还得到工作组的暂时宽限。
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天大的恩情!
这是以德报怨啊!
宋其富感激极了。
大仓到村委来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热闹一家的问题。
宋其富的问题解决完了,他又跟秉海叔和片长老张提出,热闹两口子是残疾人,为什么还要跟他要提留和统筹?
对于这个问题,梁秉海其实也很无奈。
他还真不是不作为,开始收费以后,他也曾经跟上边说过像热闹家这种情况。
可是提留和统筹,是按照分地的人份来收的。
也就是说,一开始大包干的时候,热闹家分了六口人的地。
当时他们也没提出异议吧?
肯定不会提出异议的,分到的地肯定越多越好啊。
热闹两口子看不见,种不了地,他们就把地包了出去。
也就说,这几年他家从中吃差价,也赚了集体的便宜。
现在要收费了,热闹提出自己是残疾人,想把两口子这两个人份摘出来。
明显不合理。
至少工作组处理所有类似的问题,都是这样的处理意见。
但是大仓提出了不同意见。
第一,残疾人也是有户口的合法公民,比方说热闹,他们两口子作为合法村民,户口在村里,就应该分到承包地。
第二,在缴费问题上,残疾人必须要享受到减免的优待,尤其像热闹家两口子这样办了残疾证的残疾人。
也就是说,不根据村民的具体情况,而简单地一刀切地按照分地人份收提留和统筹,这里面是存在漏洞的。
后来经过片长老张的向上汇报,加上大仓的努力争取。
最后镇上同意给热闹家两口子减免所有应交款项。
也就是说,他家只要交四口人的就行了。
可是热闹家现在的境况,四口人的款项也交不起。
所以说仅仅减免两口人的赋税,只能说在节流方面做了一定的努力。
但是如果热闹家两口子不能开源,无关大局的节流根本解决不了他家的困境。
大仓先自己出钱,替热闹家交了两年的应缴款项。
然后就是考虑应该怎样给热闹找一个出路?
他也曾经想过,如果这是在后世,可以让热闹家两口子都去学按摩。
再加上刮痧、拔罐什么的,开个小店,基本能养家糊口。
可这才87年啊,小资享受,接受别人按摩这类的事,现在的人,尤其是咱们小地方的人,根本就无法接受。
你开了店也没人去找你按摩。
其他适合盲人能干的活儿,大仓也琢磨了不少,但最后还是一一否定了。
想来想去,感觉在当前这种情况下,热闹唯一的出路,大概还是在算卦上。
可是根据鹅拧所说,瞎豹门规森严,不允许收结了婚的徒弟,咱们也不能强人所难,牺牲瞎豹去成全热闹啊!
大仓就想,瞎豹门规森严,那么,其他的算卦的盲人,是不是都跟瞎豹一样,也有森严的门规?
万一有那无门无派的野路子呢?
人家没有门规,只要给他学费,也许野路子的盲派算卦的,就收了热闹呢。
这个想法让大仓很兴奋。
于是他开始到处打听,哪里还有精通算卦的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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