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章
云荞知道,周妍芝的事情,沈如珩求了太子帮忙。
他去狱中看周妍芝的时候,带了云荞。
关押犯人的地方有一股难闻的霉味,云荞用手帕轻掩口鼻,站在沈如珩的身后。
周妍芝蓬头垢面,头发都打了结。
她见到云荞和沈如珩露面,没有任何喜悦的情绪,面色略显慌乱地背过身去,似乎不想让沈如珩看自己的脸。
周妍芝身上穿着囚服,她的手缩在袖子中并未露出来。
背脊佝偻着,只看背影都能感觉出她少了些精气神。
“妍芝。”沈如珩淡淡开口,语气中没有过多的情绪掺杂。
“你们怎么来了?”周妍芝大约没有想过沈如珩会来狱中见破败不堪的自己。
“你不该动手。”沈如珩没有解释,对于救周妍芝出去的原因,沈如珩并不想多说什么。
他清楚地知道,周妍芝对自己的心思,那么他便更不可能再给她任何不该有的错觉。
“若你是来说教的,便不必了。”周妍芝轻笑,“人已经死了,是我杀的。事实便是如此,更改不了。”
“三日后,会有人带你出去。”
“但是你出去之后不能再以之前的名字生活,京都也不能再留了。”
“你的新身份也已经替你做好,寻常人家的遗孤,世上无亲人。”
沈如珩话音刚落,云荞便将手中的信封从栏杆中塞进去。
周妍芝听到沈如珩这样说,转过身来看向云荞和沈如珩,满脸的惊诧。
云荞这才看清周妍芝的状态。
虽然头发杂乱,但是她的脸上却收拾得干净,并未有什么污渍。
只是脸颊与颈部有伤,虽然已经结了痂,却看得她触目惊心。
脸上的痂已有一指宽,脖子上的伤痕更重一些,血痂周围还泛着嫣红的血色。
周妍芝察觉到云荞注视她伤口的视线,低头将手从袖子中伸出来,掀开宽大肥厚的囚服的袖口,将胳膊露出来,给云荞和沈如珩看胳膊上的伤。
如果说她脸上与颈部的伤势称为皮外伤的话,那么她胳膊上的伤口只能用皮开肉绽形容。
云荞不知道周妍芝在这里经历了什么,只觉得一个姑娘家受这些苦楚,属实让人觉得难过。
“这是谁做的?”云荞问话的声音都很小声,生怕声音大了,这些伤势会更严重一般。
“还能是谁做的。”周妍芝一脸的淡漠凉薄,“我杀了他们家的老头子,孝子贤孙自然要攀比一下谁对长辈的孝心最重,只能体现在我身上了。”
“□□的痛楚而已,忍忍便过去了。”
“表哥,”周妍芝看向沈如珩,“我想问你一句,为什么不愿意娶我?”
“何必呢?”沈如珩反问道,“我的身体这样差,说不准哪日便一病不起,你又何必在我身上花费如此多心思。”
“谁知道我为了什么呢。”周妍芝自嘲一笑,又将视线落在云荞的脸上、身上,将云荞从上到下打量一遍之后,才说,“她不也一样,那她呢?你怎么愿意娶她?”
“妍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楚和难处。我与荞儿的事,不便与你多言。”沈如珩耐着性子,他的话向来都是不带过多情绪的,却到底还是让周妍芝心静了下来。
她喜欢沈如珩,不知何时,更不知因何而起。
似乎突然有那么一天,她便发觉,原来对沈如珩的感情,同他人是不同的。
她想和他一同生活下去,哪怕他体弱多病,她也愿意照顾缠绵病榻的他。
可是他似乎从来没有这种念头,连看向她的时候,都不愿让视线多有停留。
她在狱中被关押,已经没有什么寄托了。
夫家花了许多钱在这件事上,目的便是要她受尽折磨,然后偿命。
她以为自己的一声要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度过了,却不成想,沈如珩竟然想方设法想要将她救出去。
说不开心是假的。
但是只要她想到,沈如珩救她并不是因为喜欢,就又开始心灰意冷起来。
不要说他现在有了妻子,即便是之前,他对梁芯与自己的态度便天壤之别。
她甚至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还设想若是梁芯陷入她这般境地,沈如珩绝不会隔了这么久才来。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自己实在可悲。
沈如珩与云荞并未在这个地方耽搁太久,毕竟探望犯人有限定时间。
将要紧的事情与周妍芝说完,便被衙役带了出去。
为了避免时候周家两夫妻再来文和苑闹,在周妍芝离开之前,还专门安排了周妍芝的父母与她见上一面。
那家人花了银子在此事上,赵锦荷不想花不必要的银钱,自然打点不够,自从周妍芝入狱以来,他们还从未见过自己的女儿。
而周妍芝听说沈如珩要她与自己父母相见,只说了一句:有什么必要相见呢?
将女儿嫁给那样的人家,才造成周妍芝现如今的悲剧,她自然对自己的父母没了什么寄托或者期许。
她是不想见的。
生养之恩那样重大,此事之后,便算还清了。
只不过沈如珩要她必须见。
时间很快到了三日之后。
周妍芝的确被人带了出去,还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衣服是云荞买的,只是她出狱的时候,云荞与沈如珩谁都没有露面。
因为云荞记挂着周妍芝的伤势,避免旁人见了多虑,还专门给她买了面遮和斗笠。
云荞找了人盯着周妍芝,免得多生事端。
不过,不知周妍芝是否转变了性子,全程顺着他们的安排,根本没有其他的念头。
只是在见赵锦荷时,显得有些孤独与落寞。
云荞的眼线回话时,是这样形容周妍芝与赵锦荷的:非常客气,似乎像两个陌生人。年纪大的女人想要碰年轻的,被她躲开了。见面的时间没有超过一刻钟,年轻女人似乎很急切地想要离开。
云荞想来,大约是在赵锦荷将周妍芝卖给有钱的老男人做妾的那一刻起,周妍芝与赵锦荷母女的情分便尽了。
将周妍芝送出去之后,云荞的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好像松了口气,又似乎觉得,周妍芝这个人着实有些可怜。
到一个举目无亲的地方重新生活,又有多容易呢?
一个人,若是一辈子都不曾为自己而活过,那么这个人属实可悲。
周妍芝便是如此之人。
以沈如珩作为感情的依托,当这份依托消失,她的信念便跟着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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