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舒真的走了,没有留下一丝一缕能追查到她的踪迹,不论生死,她都和他们这些旧人断了联系,直到云荞南下,他们都没找到她。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可笑的是,董司与姚舒的情分,到底还是只有他们亲近的少数人知晓,在众人眼中,董司是个难得的宠妻的好夫君。

    至于梁芯,她愿意配合,其他的什么人,到底只是旁观者而已。

    云荞决定要与沈如珩重新在一起了,也定好了南下的日子,临别前,他们还是叫了一些尚在京都的人,攒了个饯别的晚膳。

    人不多,无非是彼此亲近的人,也都是知根知底的。

    当云荞看到梁芯与董司之间的相处莫名让她觉得尴尬之余,其实也能感受到,对于梁芯而言,姚舒的存在总归已经对她造成了难以掩盖的创伤。

    只不过,她愿意继续跟着这个心里装了别人的男人。

    还记得初识,云荞羡慕梁芯的肆意洒脱,心无忧虑。不知到底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致使之前那个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人愿意在虚情假意中继续生活下去。

    或许为了自己的名声,抑或是为了才出世不久的孩子。

    她似乎被时光磨平了棱角,再也不是之前的那个起着坏心思塞春宫图到云荞怀里的姑娘。

    云荞与沈如珩改了名姓,她叫沈汐,他叫沈月行。

    月宫自西向东缓行,拨动了潮汐,也惹了她心动。

    南下的船上,沈如珩站在船头,看着京都的方向出神。

    云荞走到他的身边,目光也投向原本的方向,她问他:“后悔吗?”

    沈如珩没有立刻回话,半晌之后偏头看向云荞:“有你无悔。”

    “已经发生的事情,又怎能重来呢?”沈如珩说完,想到云荞曾经说过的话,她来自曾经,那么是不是因为后悔自己曾经的选择才会有再次经历一切的机会。

    他没有问她两次不同的决定,她的心境如何。

    起码,她现在在他身侧站着。

    “其实,陛下召见我,说可以免父亲和如珏死罪,只是要入奴籍,世代不可翻。”沈如珩敛目瞧向微光粼粼的水面,“父亲怎会同意。”

    “我去见他时,人已经去了。在狱中服了毒。”

    这件事云荞一直不知道,她还记得沈如珏写给她的那封信。

    他知道一去大概率便是诀别了,通篇里是对云荞的问候,以及他对云荞的欣赏和赞誉,还说沈如珩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信中写到,万一事发,作为重犯,不会被应允见任何人,再见天日便是死期。不奢求与云荞面谈,便随着心里胡乱写了这封信给她。

    他们也知道,随着一起南下的下人里,有皇帝派来的眼线。

    定然会时刻注视着他们的一言一行。

    只要不伤及他们的性命,配多少眼线云荞倒也没什么所谓。

    船只缓缓顺着水流往南走,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隐约觉得夜里的风不大,但水声却明显。

    沈如珩早已察觉,手搭在云荞胳膊上,对她说:“你回船舱中躲着,叫人熄了灯火,可能要出事。”

    云荞心中骇然,不疑有他,连忙进了船舱,她相信沈如珩的能力和手段足以应付前来的人。

    只是不知道,这批杀手,是不是皇帝派过来的,若果真如此,那么他们往后便没了安宁。

    云荞将珠珠叫醒,告知了几个稳重靠谱的人照看着些。

    幸而船上配着打手,为了避免遇到水匪,云荞安置了不少功夫不错的人护着船只。

    期间,船身明显摇晃了一阵,云荞抓着床边的圆木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果真听到外面隐约起来的争斗声,声响渐渐变大,突然噗通一声,大约是有人被丢到了水中。

    船只剧烈摇晃起来,来的这批人也不再轻手轻脚,兵刃相接,金属的碰撞声与人的痛呼声犹如在耳边,此起彼伏。

    云荞只会几个三脚猫爬墙上树的本事,若是说其他的,和赤手空拳的人打一打还是有说法的,但是同这些不要命刀剑舔血的人争斗,她万不能留下自己的小命。

    即便心里想要出去亲眼看到沈如珩没事,但仍然安分地躲在船舱中,不动如山。

    云荞通过缝隙偷偷看过,这群匪徒并非普通的水匪,而是目的性十足地朝着主船来的。

    随行的船只没有一艘像他们身处的这艘船这般。

    突然,门口传来响动,云荞心悸之后,转头看向身后的女眷们,硬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她安抚道;“别怕,别出声。”

    有刀刃突然从门缝中插入,扁平锋利的刀泛着寒光。

    因为云荞的提前示意,女眷们并未直接惊叫出声,低呼声到底还是不由自主地从唇齿间溢出。

    就连云荞都没忍住倒吸了一口气。

    刀剑无眼,云荞不想让人牺牲自己去堵门,张开双臂拦着身后的女眷,却透过窗户处留出的缝隙暗暗观察外头的局势。

    眼看来人即将把闩着的门打开,一扫而过的火光给云荞了一丝底气。

    她给了女眷们一个眼神,高呼了一声:“走水了!”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声音从船舱的四面八方传来。

    原本在开门的人似乎是想查看情况,收回了刀,匆匆离去。

    云荞这才叫人合力搬着重物,抵到门口,起码能抵挡三四个人撞门。

    方才的架势,大约是一个匪徒偷偷摸过来的,云荞这样一喊,沈如珩定然会派人过来查看她们这边的情况。

    因为事发突然,他们根本来不及做好万全的准备,只能提前做好力所能及的应对措施。

    外面确实起火了,只不过是极小的范围,只要将帆布丢到水中便灭了火。

    方才的人大约知道自己暴露了,再过来时,果真带了帮手。

    门口骂骂咧咧地撞门,污言秽语难以入耳,就在门口的重物正因为他们的撞击开始有缓慢后退的迹象时,突然传来其中一人的低吼。

    门内的女眷们因为害怕,紧紧抱在一起。云荞一瞬不瞬盯着门口的方向,短暂的打斗声之后,是飞羽的声音:“夫人,您没事吧?”

    “没事。”听到飞羽的嗓音,云荞悬着的心瞬间落地。

    飞羽继续说:“少爷让我过来护着您,放心吧。”

    “好。”

    打斗声渐渐消失,云荞知道,他们应该是防住了对方。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从船舱出去时,虽然尸体都已经清理过了,但是借着清冷的月色,云荞仍然能清晰地看到随处可见的血迹。

    她尚且见过血腥的场面,有些女眷受不住,当场晕了过去。还有人不住地呕吐。

    整个船血腥味十足,没有办法继续在这里了。

    连夜将随行的船只并了过来,云荞让主船上的人分别上了随行的船上,人和贵重物品都安置好后,让人在船上点了一把火。

    其余随行船离主船远远的,避免殃及。

    火光点亮了整个水面,云荞远远地望着。他们这次侥幸躲过了一次,不能再给对方下手的机会了。

    云荞和沈如珩都换了下人的衣物,刻意用了妆粉将两人画的憔悴些,更贴近下人的身份。

    第二日一早,他们乘坐的船悉数靠岸,才上了岸,便叫人传了口风出去,

    说他们乘坐的船昨夜糟了水匪,租船的主人家是个有些功夫的,一整晚下来死伤惨重,船舶失火,上面的人死伤无数。

    指派杀手过来的人想确认的话,肯定会到离事发地最近的地方查探。

    云荞与沈如珩他们一行人遮了面,平日出门也只是零星几个人同行。

    果真,见到与这里气质不符的人出现。

    沈如珩专门叫了飞羽去盯着,飞羽的功夫算是所有人里最好的,倘若他都能被人发现,那么换做其他人更容易暴露。

    看到对方正面的样子,云荞瞬间便觉得合理了。

    是齐思恒。

    飞羽对云荞说,对方的目标一眼便看得出是沈如珩。

    招招致命。

    不知齐思恒又和哪里的人扯上了关系,又哪里来的银子雇这些杀手。他被飞羽抓回来时,看着云荞与沈如珩站在自己面前,大笑起来。

    “我就知道,你们哪里那么容易就死了。”齐思恒狠狠瞪着沈如珩,他的表情似乎对他恨进了骨子里。

    脖颈的青筋暴起,云荞视线落在他的右手上。

    自从他出现,一直都是左手推搡飞羽,右手全程没有任何动作。

    他瞧见云荞的视线,将一直垂着的右手抬起来。

    他五指无力地垂着,在云荞眼前晃了晃,咬牙切齿地说:“看到了吗?他废了我的手。”

    “他这么恶毒的一个人,如何配得上你。”

    “他手里攥着那么多无辜人的性命,你们岂能会活得安生?”

    “我不该心慈手软,让你活着回来。”沈如珩说道。

    他没有解释,云荞视线落在齐思恒不能动的右手上,她不是圣母,沈如珩是为了他才如此对待齐思恒的。

    上一世,她从未想过害人,却死在别人的刀下。

    如今,她不想追究齐思恒之前做的事,他反而紧追不舍。

    “交给你吧。”云荞说完便要走。

    沈如珩自然懂她的意思。

    齐思恒也听出来,他嘶吼道:“你以为杀了我就行吗?如果没有我,昨晚死的人便会是你。”

    云荞看了沈如珩一眼,心中疑惑,又转向齐思恒:“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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