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雪看着屏幕上的陌生号码, 犹豫一番后，还是点击了接听键，但准备等对方先开口。
“降谷学姐, 真的是你吗……？”
这熟悉而独特的音色，应该是七海的声音, 虽然与学生时代有所不同, 但她还是可以分辨得出来。
降谷雪：“嗯……是我。”她轻轻说话时, 声音便显得颇为空灵，纯净得宛若流动的融化的冰雪河水。
“太好了，上次，果然不是错觉。”七海建人如释重负地轻语, 嗓音微哑, “学姐, 我想见你。”
降谷雪闻言微怔，她印象里，七海不太容易说出这么直白的话，按理说是会礼节性询问的。
但她还是说：“好啊。”
“不过七海你叫我小雪就可以了，真的不用再叫我学姐啦。”
七海建人：“好, 学姐。”
“……小雪。”
七海建人又试探着问：“这会儿是在高专吗？最近什么时候有空呢？如果是现在——可以吗？”
降谷雪：“可、可以啊。”她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 似乎已经答应了对方。她总是不擅长拒绝。
“太好了……”电话里传来七海建人的轻喃, 仿佛是积压多年的负担忽然卸去，瞬间松了口气一般。
降谷雪可以听得出来, 他的声音比起学生时代成熟了许多，不知样貌是否会有改变。
想到这里, 她也有些好奇, 那名略显忧郁的金发少年, 在十二年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降谷雪与这位昔日的金发混血同窗，约定在高专宿舍楼底下见面，七海建人表示要直接过来，她在宿舍等他就可以了。
降谷雪在宿舍坐了会儿。
她忽然想起手机上还有好几个好友申请，便打开逐一查看，狗卷棘、熊猫、禅院真希……
还有先前已经给她打了电话的乙骨忧太。
他们几名二年级生，应该是从一年级的虎杖悠仁、伏黑惠等人那里，获取了她的联系方式。
降谷雪挨个通过了好友申请。
最先发消息过来的是狗卷棘——
狗卷棘：[雪子！！！！！！]
一连串的感叹号发过来，顺带还有许多激萌卡哇伊的小表情包，降谷雪禁不住会心一笑。
棘君平时看上去有些高冷，一副寡言少语、不苟言笑的样子，但其实都是因为咒言术的原因。
他本质上还是十分活泼的。
降谷雪：[棘！！！！！！]
狗卷棘：[哈哈～真的太开心了！能再一次见到你！]
降谷雪：[嘿嘿jpg]
狗卷棘：[忧太给你打电话了吗？]
降谷雪：[嗯嗯，应该是你们告诉他的吧～]
狗卷棘：[嗯嗯我跟他说的，我觉得忧太要是知道你回来了，肯定也会很开心的！]
狗卷棘：[雪子你是怎么变成特级咒灵的呀？]
降谷雪：[唔……就是……比较复杂……]
狗卷棘：[那……我可以听吗？]
降谷雪：[非要说的话，我接受了一个拯救世界的任务！]
狗卷棘：[！！！！！！]
狗卷棘：[是真的吗！好酷！]
降谷雪说的是事实，她就是因为世界和平管理局的任务，才转生到这个世界成为特级咒灵的。
降谷雪：[是真的！！！]
这边与狗卷棘的对话还未结束，她又收到吉野顺平的消息——
吉野顺平：[小雪，五条悟没对你怎么样吧？]
降谷雪切出去回应：[没事啦，刚才就是跟他去开会了。顺平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也会保证安全！]
吉野顺平：[嗯嗯，那我就放心啦！]
吉野顺平：[话说回来，晚饭要一起吃吗？]
吉野顺平：[唔，虽然小雪是特级咒灵不需要吃饭……但是我一会儿要跟悠仁、伏黑他们一起去食堂，小雪你要一起来吗？钉崎应该也会过来的，你可以跟她一起来。]
降谷雪正准备回复顺平，手机又“叮”地一下，弹出一条新消息——
伏黑惠：[还好吗？五条老师没为难你吧？如果需要作证的话可以叫我，再带上加茂前辈勉强也可以。]
降谷雪先是回复了吉野顺平，表示今天晚上有其他安排了，就不跟他们去食堂了，下次一定到场。
然后，再回复伏黑惠：
降谷雪：[我没事哦！谢谢小惠！五条先生对我很好，他真的没有把我当成咒灵一伙的啦。]
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好像可能也许大概有那么一点，真的是跟入侵高专的咒灵一伙的……
捂脸。
伏黑惠：[嗯嗯，那就好。]
降谷雪回复完伏黑惠之后，吉野顺平与狗卷棘那边又堆积了一堆消息。
除此之外，虎杖悠仁也发消息过来问她情况，表示了极大的友好善意与关心。
加茂宪纪发消息说这几天都在东京校，问什么时候可以请她吃饭，聊表歉意与感谢。
降谷雪：“……”怎么回事。
降谷雪看着一堆消息，握着手机陷入沉思。
恰在此时，七海建人又给她打来电话：“可以下来了，我到你宿舍楼下了。”
降谷雪看了眼时间，有些惊讶。
这么快的吗——？！
降谷雪起身推门出宿舍，同时对电话里说道：“啊，好，我马上下来。”
在楼道里走的时候，她还回复了狗卷棘与吉野顺平，说是刚才接了个电话，要先出去一趟。
狗卷棘：[好哦！那雪子你先忙，我也要跟熊猫他们出去一趟。我们明天见啦～]
吉野顺平：[嗯嗯，那我也跟悠仁君他们去吃饭了。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哦。]
降谷雪边看手机边往外面走，顺带还回复了虎杖悠仁的询问，婉拒了加茂宪纪的邀请。
列表的小红点基本清空。
降谷雪松了口气，却在抬头的时候，刚好磕到一块外敞窗户的突出的角。
“哎——”
钉崎野蔷薇从后面跑着过来，她刚想帮降谷雪挡一下，但连提醒都没来得及，人已经不自觉地撞上去了。
降谷雪伸手摸摸额头，见是钉崎野蔷薇，便迎面露出笑容：“野蔷薇你这是要出去吗？”
钉崎野蔷薇点头应道：“去跟一年级的大家聚餐，小雪不一起去吗？我以为你也是去食堂。”
她在说话之间，还多看了降谷雪的额头几眼。降谷雪其实撞得很轻，但看上去会更严重一点点。
不过这点小伤在钉崎野蔷薇眼里，完全算不上什么。野蔷薇也就没多在意，况且小雪会反转术式不是吗。
降谷雪对野蔷薇摇摇头：“我这次不去啦，下次再一起哦。”
钉崎野蔷薇：“嗯嗯，那我就先过去啦！拜拜小雪，明天见！”她走路疾如风，很快就出去了。
降谷雪回过神来，思考刚才的消息是不是回复完了，顺便还检查了一遍消息历史记录。
与此同时，她一边往楼梯底下走。
收起小猫手机的时候，降谷雪迎面看见七海建人站在外面，金碧色的双眸与她碰撞。
他的金色短发，剪得更短了些，斜斜地向后梳起，是一副极为成熟靠谱的模样。
降谷雪收起手机的手微微僵住。比起五条悟与夏油杰，七海建人的变化应该是最大的，他变得好成熟。
家入硝子恰好从宿舍楼门口进来，她在七海建人身边走过，径直进入宿舍楼里，顺带说道：“七海你也来了。”
这么一句，算是打招呼了。
家入硝子慢悠悠走到降谷雪这边，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还轻轻说：“暴露啦。夜蛾老师到处说了，五条知道了吗？”
说到后面半句话的时候，家入硝子微微压低了声音，同时也稍微放慢了脚步，等降谷雪的反应。
降谷雪摇头，轻声：“他还不知道。”
家入硝子拍了拍她的肩膀，背着身体朝后面的七海建人懒洋洋地挥挥手，然后直接上楼。
“我晚上都在宿舍，没事可以来找我。”
“知道啦，硝子姐姐。”
降谷雪看着家入硝子消失在楼梯转角。
她走下楼梯，缓缓朝外面走去，直到站在七海建人的面前，才低着头轻声道：“七海。”
七海建人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如释重负。
她是真的回来了。
降谷雪抬头向他一笑，绝美面容晃花了昔日金发混血少年的眼睛，温柔如同月光。
“学……”
七海建人微微失神，她的面容停留在了当年的模样，精致漂亮得举世无双，即便是十二年后也不曾改变。
以至于学姐的称呼，似乎也确实不太合适了。
“小雪。”
七海建人试着让自己平静地说出这个称呼，但他在这么唤她的时候，心里总是悸动不已。
降谷雪怯怯：“好久不见。”
她总觉得七海变成大人了，自己在他面前显得好小。还是有些不适应。有种陌生的距离感。
而且她的心里还是七零八落的，因为知道她死遁后活着回来的人——
已经越来越多了。
七海建人温声询问道：“想出去走走还是……？”
降谷雪盯着他的领带，右手食指朝外面晃了晃，缓缓道：“出去走走吧。”
傍晚，天色渐渐暗下来。
夕阳将高专校内的景象，映照成漂亮的金黄色，路上的氛围宁静而祥和。
“谢谢你，学姐。”
降谷雪仰头往侧边看去，七海建人这会儿戴上了护目镜，但看起来应该是目视前方。
她有些疑惑不解，因而也没有再去纠正他的称呼。降谷雪轻声问道：“嗯？”
七海建人伸出手，他的手腕上隐约有咒力涌动的气息。那是一缕很微弱的气息。
如同一缕丝线缠绕在他的腕间。
特级咒灵，烟烟罗。
降谷雪恍然大悟，这才想起来自己当初离开之时，将收服的这只特级咒灵留给了他。
那么，果真派上用场了吧……
“如果不是学姐的话，我跟灰原可能已经……”
“对哦，灰原同学呢？”
“他那次辞职之后，就没再回来了。”
降谷雪想起来，有一次在攻略地图上，寻找七海建人的位置，他并不在高专。
降谷雪点点头问道：“七海也辞职过吧？”
七海建人微怔后轻笑：“什么都瞒不过学姐你。”
降谷雪也笑了笑：“好啦，不要再叫我学姐了，我们三个本来就应该是同级生。”
只不过是因为她忽然跳了一级而已。
“好，我记住了。”
两人在夕阳底下漫步着，落日余晖洒落在周围的林木枝头，叶子也被映得金灿灿的。
“这些年过得还好吗？或者说，小雪你是在近期才苏醒过来的？”七海建人如叙述般询问。
降谷雪想了想说：“也可以这么说，所以在时间上，并没有经历那么久。”
七海建人点点头，向她说了些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又道：“近年的诅咒也愈发强大。”
“不仅是出现了完全能沟通的特级咒灵，去年也有被诅咒的人化成特级过咒怨灵的事件……”
降谷雪听他叙述着，心想七海建人应该是把这些事件与她的回归联系到一起了。
这在逻辑上是完美闭环的。
“以你的能力，不应该这么轻易死去才对。”七海建人朝她浅浅微笑，“果然还是回来了啊。”
他的言语里是淡淡的欣喜，情绪会内敛一些，语气也会稍显平淡一些。但明显是冰山一角。
“七海，长大了好多。”
降谷雪哑然半天才给出这么一句评价，她甚至有些无法如同往常那样跟他相处了。
七海建人转过头来一笑：“是吧。”
已经过去十二年了。
在七海建人将身体转过来，那双深邃的金碧色眼眸饱含着深意看向她，似乎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
降谷雪低着头，不合时宜地感觉到他手腕间的咒力气息越来越强。
特级咒灵，烟烟罗。
似乎是因为感应到她的回归，渐而从多年的休眠里，逐渐有了清醒过来的趋势。
降谷雪面向七海建人，打算问问能不能给她看看他的手腕，她想试着唤醒烟烟罗。
七海建人忽然抬手拨了下她的头发。
降谷雪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刚组织好准备说出口的语言顿时乱了：“那个……”
七海建人的深金色眉毛微微蹙起。
“这里有个伤口，是撞到哪里了吗？”
降谷雪下意识抬手去摸那里，但被七海建人轻轻拿开了手：“不要乱摸。”
这种感觉，就像是成年的大人在管束着小孩。
降谷雪硬着头皮说：“被窗户的角角撞了。”
她刚才忘记处理了，现在想起来才觉得那里有一点疼疼的。
“到那边坐一下。”
附近的树荫底下刚好有石桌石凳，七海建人带着她在这边坐下，然后从公文包里掏出药。
“七海你随身带……”
他的指尖触碰在额间，触感凉凉的，疼痛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凉舒适的感觉。
这什么药，好好用……？
“我的手指已经用酒精棉片消毒过了。”七海建人将手指与一次性棉片放在她面前示意道。
降谷雪微怔。他的动作好快，她都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做的。而且，感觉比以前会照顾人好多。
她看着他的手指，目光情不自禁地往下移。
此时此刻，七海建人的手腕之间，咒力气息更加汹涌，仿佛在雀跃着疯狂打圈，最后直接从他手腕间脱出。
烟气脱离七海建人的手腕之后，瞬间化为一只如烟似雾的特级咒灵形象。
“主人。”
特级咒灵，烟烟罗，彻底显现。
降谷雪见到以前收服的咒灵，对它温柔一笑，刚准备揉揉它的脑袋，却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警报声。
七海建人循声往周围看去：“高专没有登记烟烟罗的气息，触发结界的警报了。”
降谷雪环视四周有些不知所措。
七海建人站起来说道：“没关系，我去处理一下。”
降谷雪点点头，跟烟烟罗一起留下来等他。
……
五条悟刚好在高专，他听到警报声之后，就直接朝咒灵气息浓郁的方向瞬移过来。
他看见降谷雪与一只特级咒灵极为乖巧地坐在石桌旁边的石凳上，似乎是在等人。
虽然那只烟雾似的特级咒灵看上去意外地乖巧，但五条悟还是认为降谷雪更乖巧一点。
降谷雪眨着眼睛，注视着突然出现的五条悟。
五条悟还朝她招手：“嗨，小雪。”
降谷雪的视线在五条悟与烟烟罗之间看来看去，最后定格在五条悟身上，声音轻轻：“嗨……”
五条悟自顾自地在剩下的那张凳子上坐下，敞着腿放在狭窄的空间里，手指漫不经心地拿起桌面上的药物端详片刻。
“你朋友吗？”他的手微微朝烟烟罗晃了下。
降谷雪轻轻点头：“嗯……”
五条悟看着她，用右手食指在他自己额头某处指了下，示意她道：“你这里，受伤了。”
降谷雪眨眨眼睛：“嗯嗯。”
五条悟拿着那瓶药站起来，绕过石桌走到她的身边，俯身下来近距离看她：“所以是找不到位置吗？”
降谷雪侧着身看他，还没反应过来，五条悟就拿着七海建人的药，给她轻轻擦上额间的细小伤口。
额头上的伤口很浅，也只有很小的一小块，但在她极为白皙完美的皮肤上还是比较明显的。
之前七海建人给她涂的药可能已经被吸收了，或许是看不见了，或许是吸收完变得不均匀。
总之五条悟又擅自给她涂了起来。
清凉的药粘在他的指尖上，她伤口处原本的药物也在散发着薄荷般的凉意，以至于他指尖的触感冰冰凉凉的。
“那个……涂过药了。”
“没涂匀。”
接到警报立即赶来此地的夜蛾正道，看着树荫底下的场景有点发蒙。
五条悟的指尖掠过降谷雪的额头，迟迟没有从她额头上放下来，完全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而引发警报的特级咒灵，很明显是乖巧地坐在旁边。既没有任何攻击性，也没有任何动作。
完全的背景板，连电灯泡都算不上。
如果不是引发了警报，它可能一点存在感也没有，连咒灵的气息都十分微弱，与寻常的特级咒灵很不一样。
这会儿结界的警报已经解除了，应该是有人去关闭了。
话说回来，五条悟那个动作是在涂药吗？
可是他不是说小雪已经学会反转术式了吗？
夜蛾正道：“……”
好吧，他什么也没看见。
降谷雪也想说，她会反转术式。
她从刚刚开始就有点懵，七海建人不知道她拥有反转术式非常合理，五条悟总该知道吧。
但是五条悟又很热心地给她涂药，她一直没好意思用反转术式治疗自己。
“小雪雪，这只咒灵为什么蹭我啊？”
“是因为我长得帅吗？这不合适吧？”
五条悟手中轻柔的动作不止，一面疑惑地看向旁边的特级咒灵烟烟罗。他忽然，觉得它像只宠物……
是小雪的宠物吗？小雪在咒灵界已经混得这么风生水起了吗？连宠物都是特级级别的……？
降谷雪看了看烟烟罗，又抬头看向五条悟：“它知道你。”烟烟罗本来就见过五条悟，在十二年前的学生时代。
烟烟罗知道五条悟是降谷雪的好朋友。
五条悟闻言动作微滞，她是那个意思吗？是吗是吗？她对它提起过他……？
她应该也还是喜欢自己的吧！
说来也是，他这副长相，没道理得不到她的喜欢，而且他又没在她面前表现出奇怪的性格。（……）
应该没有吧。
五条悟打算再试探试探，这会儿的情愫心思如同年少。这么想着，五条悟偏头看向突然出现的七海建人。
“七海海，你怎么在这里呀？”
“应该我来问你才对吧。”
七海建人的目光落在五条悟的指尖上，五条悟还在给降谷雪抹药，指尖显得有些晶莹剔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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