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感觉天旋地转,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降谷雪只觉得自己如同秋风里的落叶,被一股极为强势的力量席卷着,吸进了某个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
等到意识逐渐恢复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五条悟紧紧地护在怀里,全身都被圈住,身体无法动弹分毫。
姿势,是躺着的。
头顶传来他的声音:“我真是拿你没办法了。”沉闷的嗓音听在她的耳朵里,有些嗡嗡的。
“悟……”她轻声。
周围窸窸窣窣地传来声音,就像是骨骼之间的摩擦发出来的,除此之外还有更诡异的响动。
降谷雪在五条悟的怀里动了动,但被他重新按了回去,他的手轻轻将她的脑袋压回胸膛。
“别看。”他说。
在他们的周围,有数不胜数的白骨骷髅,低低地嘶吼着向他们靠近,已经离得很近了。
但五条悟却浑然不觉似的,还在幽幽地说:“我就知道你没死,他们都说你死了。”
白骨骷髅向五条悟伸出森然的枯手,一截一截的恐怖至极,而它们空洞的没有眼珠子的眼窝,也仿佛在直勾勾地盯着突然出现在此的两位猎物。
咔哧咔哧,骷髅头的骨骼张开又闭合,完全暴露在外面的牙齿发出阴森细微的声响。
“别担心。”他说。
降谷雪半晌没说话,想要开口都不知应当从何说起。她安静地听着五条悟的心跳声。
似乎这是第一次离他这么近。
不仅是两个人贴合在一起的程度,应该要比这种程度还要深,还要近。她有些喘不过气。
“周围是什么?”降谷雪闷声问道。他在五条悟的怀护下看不见那些东西,是活的吗?
五条悟说:“很多骷髅,怕吗?”
降谷雪闷在他身上微微点头,她的脸在他身上蹭过,隔着薄薄的衣物还能感受到他体温。
她害怕的可能不是骷髅,而是她好像把事情搞砸了。如果她能早点想起来狱门疆……
或者是更多其他的“如果”。
脑袋里如同乱麻,纷纷扰扰的思绪填满了整个脑海,思前想后,总有许多对未来的担忧出现。
总觉得都是自己的错。
“对不起,悟……”
“对不起,小雪……”
两人近乎于同时说出了道歉的话语,然后分别戛然而止,陷入短暂的空白。
五条悟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我在那夜应该认出你的,可我非但没有认出你……”
“还差点,将你当成是咒灵祓除了。”
他说起这些的时候,语气有些沉闷微颤,似乎带着种后怕的情绪。他应该也思考了很多。
“那根香蕉是一种咒具吗?”五条悟忽然轻笑了下,“你居然把我的记忆清除了……”
“想要干什么?嗯?”
虽然有点像是咄咄逼人的问句,但他说话时总在话里话外带着满心的宠溺,甚至有些意外的暧昧。
依然是“真拿你没办法”之意。
降谷雪的脑袋埋得更深了,她隔了很久才微微偏头说:“外面那些骷髅放在那里没问题吗?”
五条悟宠溺地揉了揉她发间:“起来吧。”
听到他这么说,降谷雪才抬起头,然后她就看见一双极为温柔的苍蓝色眼眸,还有他那张精致恬淡的脸。
几乎是绝美的童颜,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就好像伸出手便能染指到星辰。
那些细碎的白发散落在耳边,他摘了眼罩之后的脸真的是很嫩,仿佛还能够掐出水一般。
就好像,这一切都还没有改变。
全都未曾改变,他们还在多年以前的学生时代,兴许是在某次任务中同行……
然后一起来到此地,被困于此。
降谷雪看着他的脸失神之际,额头处忽然感觉到一阵温暖与柔软的触感。
紧接着,她的眼前一黑,周围的事物全都看不见了。
“戴着,别看。”他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
降谷雪戴着五条悟的眼罩,被他轻轻扶起来。
她脚边的位置似乎是空的,他在背后推着她、示意她可以直接踩下去。
周围的骷髅已经被他清理了吗?
但他又让她别看,那应该是还没有清理完吧?
降谷雪能感受到身体的咒力被抽空,想必五条悟也是如此。周围若有危险……?
咔哧咔哧的骨骼摩擦的响动,依然不绝于耳。但好像他在身边的话,她就会很安心。
“没危险的,放心。”五条悟如同跟她有心灵感应,“站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降谷雪戴着五条悟的眼罩站在原地,思考两秒后干脆在地面坐了下来。
他的眼罩对于她来说有些过大了,蒙在眼睛上甚至还直往下掉,她不禁伸手去提了提。
又想了想,她还是把眼罩直接摘掉了。
然后,就看见五条悟正在把一堆粉碎的骷髅往旁边踢,动作十分草率且漫不经心。
他走过来了。
边走还一边将高专的制服外套脱掉,里面是一件深色的宽领t恤,精致的锁骨外露。
“刚才打了很久的架,把你身上也弄脏了。”五条悟站在不远处,将深色制服外套在半空中抖了抖。
然后三两下叠好,放在旁边的地上。
降谷雪穿的是改良和服,适合日常穿的那种,她之前在战斗中也沾了一些灰和血迹。
感觉这其中有的血迹还是伏黑惠的。
她想了想也打算把外套脱下来,反正里面还有很多件。顺便还回应说:“不是你弄脏的。”
“我进来的时候,跟花御打了一架。”
五条悟看见她的动作之后,站在原地不动了。他远远地站着看她,似乎欲言又止。
降谷雪以为他的反应是因为她“打架”的说法,但她也是刚才顺着他的话说下来的啊……
“你干嘛?”五条悟盯着她的动作。
降谷雪已经将外套脱下来挂在手臂上,她还在思考这地上应该有点脏,她打算把衣服放在五条悟的衣服上面。完美。
五条悟往周围环视一圈,睁着貌似天真无邪的极为漂亮的清澈双眸:“虽然……虽然……”
“虽然我们可能要被困在这里很久,到时候可能会很无聊,但是现在是不是太早了?”
“你……”
降谷雪从他身边走过去,然后将脱下来的外套刚刚好地放在他的外套上。
她自动提取五条悟的关键词,轻声呢喃:“我们真的会出不去吗?会被封印多久……”
五条悟看了看她,蹲下来道:“这个空间里的时间与外界不同,物理上的时间应该不会流逝。”
降谷雪干脆把两件外套拿过来,跟他一起垫着坐下,她说:“花御说,或许会是千百年。”
“那我就,和你在一起,千百年。”
五条悟转头过来,如天空般渺远的双眸直视着她,里面甚至能清澈地倒映出她的模样。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满是认真。
降谷雪原本想要进行的各种推测,都被他这一句话堵在喉咙里,她缄默着朝他看。
“那外面怎么办?”降谷雪下意识问道。
五条悟不甚在意,或者也可以说是自信:“外面自然会有我的学生们处理,他们没问题的。”
“但是夏油……”降谷雪知道他的一些目的。不过脱口而出的名字,似乎有些歧义。
“那不是杰,我的眼睛一看就知道了。”
降谷雪更加好奇:“虽然我也觉得他不是,但是你是怎么一眼看出来的?我完全找不到证据。”
五条悟耐着性子解释:“他其实更像是咒灵,身体几乎是由咒力构成的,但又不完全是。”
“那杰他……”
五条悟逐渐靠近,她不得已地后退。整个狱门疆内,都充满了旖旎暧昧的氛围。
“你再这样我要吃醋了,说说看,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你要怎么补偿我?”
“唔。”降谷雪退无可退,背后是地面。她仰头看着他,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把他脸上的血渍拭去了。
五条悟单手撑在地面上,身体环着她,保持着一个极为微妙的姿势:“杰他自己会处理的。”
时过境迁,五条悟还记得当年他们相遇时的场景,他们一起走过的短暂却又美好的岁月。
他记得年少时每一次暧昧的情景,他觉得她就是属于他的,属于他一个人的。
他还记得她消失的那一天,他记得那些痛苦与绝望,夹杂着无尽的悔恨与否定一切。
当那些记忆如潮水般涌现在脑海时,五条悟的第一反应是用尽力气去捕捉所有的回忆碎片。
这是一个曾经遗忘过的人的做法。
他害怕再忘记了,一桩桩一件件关于她的事情,他全部都要记得,并且直到永远。
五条悟是真的以为,如果当年没有发生后来的那些事,在那次咒术法庭的审判之后——
他们,就会结婚。
尽管这在当时是五条家为降谷雪提供辩护与保护的条件,但他还是相信……
两人之间的感情是不言而喻的。虽然似乎并未捅破最后一层纸,但心迹应该是互相知道的。
就只是差一个表明心意了。
这么多年过去,五条悟不想再等了,他现在就想要告诉她,他喜欢她,喜欢得发疯。
“你知道吗?尽管记忆被消除,但我在重新遇见你的时候,心跳也会不受控制地加速。”
“我每次见到你都在想,我是不是对这名恰好捡到的咒灵同学一见钟情了……”
“这真的太奇怪了。”五条悟调整了一下姿势,身体坐好的同时——
还将他们底下垫着的外套展开铺平。
但他似乎按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应该是在降谷雪的和服外套里的东西。应该是她手机?
小猫手机还停留在地图页面,因为急着赶过来帮五条悟,所以设备都没来得及锁定。
然后,五条悟按到了屏幕上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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