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婉宁的脚步一顿,暗自后悔自己没有溜得更快一点,却也只得回身,挂起笑脸问道:“殷公子还有何事?”

    殷离修长如玉的手指缓缓摩挲着茶盏的边沿,唇角冷冷地勾了勾,神色莫名。

    “在下只是想提醒二小姐一句,若是不想惹上麻烦,最好不要在这时候出去。”

    穆婉宁神色一凛,“殷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下不过随口一说,信或不信,就看穆二小姐了。”

    言罢,殷离便兀自斟茶饮茶,仿佛屋内全然没有穆婉宁这个人一般,丝毫没有要强行阻拦的意思。

    穆婉宁皱了皱眉,一时间有些踌躇。

    殷离不像是无的放矢之人,他既然说出这话,便至少有七成的可能是真。

    为了穆婉柔与范文庭之事去赌那剩下的三成,值得吗?

    瞬息之间,穆婉宁心中已然反复衡量了几遍,已然有了决断。

    她轻呼出口气,手中折扇刷的一声展开,在身前轻轻摇动,唇角勾起一个惑人的弧度,做足了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

    “既然殷兄有意挽留,小弟又怎敢扫兴?”

    说着,穆婉宁很是自然地坐回桌案旁,神色坦然,仿佛刚才急着要走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殷离隐在茶盏后的唇角笑意加深了几分,并未多言,只提起茶壶为穆婉宁续上一盏清茶。

    雅间之内,两人相对无言,静默饮茶。

    一墙之隔的地字号雅间内,却是截然相反的另一幅景象。

    雅间内一片凌乱,男子的长衫与女子的襦裙纠缠在一处,散落一地,桌椅板凳尽数歪斜,一看便知刚才发生了一番争斗。

    暗黄的窗幔低垂,将床榻上的旖旎景象尽数遮掩,却遮不住期间不时传出的男子低吟和女子痛苦隐忍的呜咽。

    半晌,床榻内的动静才缓缓平息下来。

    下一刻,咚的一声,一道身影猛地从床榻上跌落下来,摔倒在地。

    范文庭没料到这一遭,猝不及防之下被人踹下床,摔了个结结实实。

    刚回过神来,还不等他发火,床幔中便传来女子尖锐的叫骂声:“范文庭,你这个畜生!你……你竟敢这么对我!武安侯府不会放过你的!”

    范文庭嗤笑一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边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上,一边满不在乎道:“好啊,那你倒是去和武安侯说啊。就说你春闺难耐,非要来爬本少爷的床,本少爷看你还有几分姿色,就勉强屈尊满足了你。到时候,看武安侯是不会放过我还是不会放过你。”

    “你!”

    穆婉柔气急败坏之下一把掀开床幔,扑向范文庭就要厮打起来。

    范文庭方才是没有防备,才会被她得手。如今有了防备,怎么可能被她一个弱智女流打到?

    他一把擒住穆婉柔挥过来的手腕,嘴角尽是不屑的冷笑,“怎么,本少爷说的不是实话?”

    他拍了拍穆婉柔的脸,讽刺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告诉你,若不是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就算你脱光了躺在床上,本少爷都嫌你脏!”

    言罢,一把将穆婉柔搡到地上。

    此刻的穆婉柔,衣衫散乱,身上满是青青紫紫的痕迹,仿佛打击过大失神般呆呆坐在地上,面容被乌黑的长发遮掩,莫名显出几分阴森的意味。

    范文庭看得莫名心中一阵发凉,暗道了声“晦气”,急匆匆穿好衣服,警告道:“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声张出去,大不了本少爷就娶了你回来做个小妾。范家可不怕再死一个奴才!”

    说完这句警告,他转身便要离开。

    走了几步,似是想到了什么,脚步顿住,回头又道:“对了,奉劝你一句,最好看清自己的身份。一个西贝货,也敢招惹真正的贵女。什么东西!呸!”

    穆婉柔听到这话,身子猛地颤抖起来,被长发遮掩住的面容登时扭曲的如

    同鬼魅,眼眸中迸射出入骨的恨意,攥紧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直接发白。

    穆婉宁!

    是你!

    都是你害的我到如此地步!

    “啊啊啊!”

    她捂住头,崩溃般地大叫起来。

    范文庭被她突然的发疯骇的吞了口口水,扔下句“疯子”,转身就要跑。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吵闹声。

    隔壁雅间的穆婉宁也听到这一阵动静。

    她心下一跳,下意识地抬眸看向端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子。却见殷离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连端着茶盏的手都没有丝毫的晃动,仿佛压根儿没听见门外的喧嚣一般。

    这般淡定自若,不是聋子,就是事先知道会发生什么。

    思及殷离对自己的那句告诫,这人显然早就知道今日望春楼中会有这一场混乱。

    穆婉宁背后冒起一阵阵鸡皮疙瘩,心中快速思索着,面上却依旧淡然,甚至还有闲心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淡笑道:“殷公子未卜先知,小女子佩服。”

    殷离神色淡漠地扫了穆婉宁眼,扯了扯唇角,“比起二姑娘的慧眼识珠,不过雕虫小技罢了。不知周管事如今如何了?”

    穆婉宁神色微变。

    背后暗示周管事来寻自己的人,竟然真是殷离。

    穆婉宁神色冷了几分,“殷公子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了些。”

    “二小姐不必紧张。在下如今对武安侯府并不敢兴趣。”

    话虽如此,穆婉宁心中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如今不感兴趣,并不意味着永远都不会感兴趣。

    武安侯府乃是京中一顶一的实权侯府,和其他靠祖上荫蔽混吃等死的勋贵不同,武安侯府世代从军,靠的是军功立家,手中握着的实打实的军权,如今的武安侯穆怀远更是自幼在军营中长大,在武官中地位斐然。

    前世,慎王正是看上了武安侯府的这份兵权,才会想法设法的接近她。

    穆婉宁突然想到,悯安寺中,殷离从只有慎王府亲信才知道的密道中出现,今日又阔绰的随手拿出贡茶来待客……

    她心下微沉。

    殷离如今不过是一介书生,却已经和朝廷内外有了如此之多的纠葛,他日若位极人臣,其势力又该是何等的可怖?

    这样的人物,决不能让他和祁景川结成同盟。

    两人说话的这片刻功夫,外间的混乱已然平息。

    殷离起身,拂了拂袖子,几步上前推开房门,偏头望向穆婉宁。

    “二小姐,可要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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