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迎来了几个连绵的好天气。这几日寅斑忽然开了窍,去赶集的时候给松萝买来了很多瓜子、花生、香榧子之类的坚果。从前松萝根本就不爱吃这些,但因为太久没吃营养有点跟不上跳起来就吃了一斤多。吃了坚果松萝又感觉有点上火于是又喝了普洱茶,喝了茶又感觉嘴里苦于是又吃了好多水果。吃了一圈松萝感觉好多了,于是爬起来认真地剥蒜。从前在家的时候松萝是不剥蒜的,但是如今实在无事可做,尝试一下发现这种工作非常解压,简直是越剥越上瘾越剥越来劲,折腾了几个时辰就把蒜报废掉两辫子。
正在开心地剥,松萝感觉光线暗了下来,抬头才发现大中午的天黑了。这种骤然阴天的情况在仲夏倒是十分常见,但在冬日却从来没见过。正在疑惑间一只老虎冲破新挂上的门帘冲了进来,直接将松萝叼起来奔到了半山腰。太行山半山腰有一片空地,此刻寅斑和安大哥正一边一个站在空场上,黑衣白衣神仙站在旁边,另外一大排神仙则魂飞天外地飘在半空中。可能是因为太无聊了,一名红衣神仙正在吐火圈,另外的一名白衣神仙不断往火圈里打六脉神剑,还有一名黄衣神仙从地上捡起石头去砸旁边的一名蓝衣神仙,蓝衣神仙完全不搭理此人,只是每次石头到了面前都会炸成一堆碎末。虽然有点惶恐,松萝还是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仿佛当年幽州街面上花魁选秀的时候,大家也是这样五颜六色争奇斗艳。除了这群奇葩,地面正中居然还赫然飘着之前松萝见过的那个紫衣神仙。见紫衣神仙回头冷冷看着自己,松萝抖了一下下意识躲到了寅斑身后。
看见人到齐了,那名妖孽纪委的黑衣神仙叹道:
“仙界巡回法庭现在开庭!这位姑娘,听说你是李家的女儿,你即将成亲,可寅斑却将你强行抓来滞留在太行,可有此事?”
看见这个情景,松萝第一个反应是寅斑把人家庙砸了所以被人告了一状。毕竟从民俗的角度解释,一个神仙的庙宇就相当于他自己的门面和产业。神仙每年的进账都要靠大家烧香给神像贴金来兑换,被人砸了产业自然会不高兴。只是松萝总感觉这件事背后可能还有其他复杂的背景,但实在不知道具体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寅斑和人家这位上仙有哪些恩怨,因此面对此种情况心里有点没底起来。加上实在不掌握跟神鬼打交道的套路,松萝只吓得脖颈汗流一个字说不出来。眼看松萝迟迟不语还这幅模样,那些五颜六色的神仙看起来更不耐烦了。一名神仙指了下面前的石头,石头顿时变成了一大堆五颜六色的迎春花:
“这女的怎么回事,说话办事如此不利索?”
寅斑皱了下眉,退了一步抱着松萝肩膀道:
“这个姑娘本来就是个智障,手无寸铁能得罪什么人?她如今元神受损诸位亲眼所见,为什么要无端伤她元神,请上仙给我一个解释。”
闻听此言紫衣神仙回身看向寅斑:
“就算她的元神被伤,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所为?况且这姑娘是什么身份,这件事到底事出何因,难道还用我多言?将我的庙砸了我还没说什么,你倒跳起来找我麻烦,这就是你对待上仙之道?”
说到这里紫衣神仙将目光投向其他神仙。虽然感觉寅斑可能听不明白,但对方的意思松萝总归能懂。你说是我伤的又如何,你手里没有证据。就算当真是我做得,如果你要攀咬我,我就先把你的其他破事说出来,到时候我不一定惨,但你一定很惨。第三,你这种先砸了庙又来以下告上的行为证明你对上仙是非常不尊重的,如此作为你还想成仙?作为一名官家小姐,松萝觉得这番话说得虽然不能说是上上等,但总归也能算得上个中上等了。和人家的语言艺术相比,寅斑的虎言虎语简直就是在全盘放屁。
听见这话寅斑眉毛一挑:
“你你你——你放屁!”
眼看寅斑就要智障大爆发,松萝只感觉寅斑马上就要掉到坑里,顿时急得口疮都要冒出来。从前总听说动物界只有海豚和鹦鹉智力比较高,一般能够相当于一个八岁小孩,如今看来老虎这种动物智商大概也就跟三五岁小孩差不离了。
眼看事情不妙,松萝想到寅斑到底是为自己出头才惹出这种麻烦,况且闹大了自己可能也要受牵连,于是上前一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诸位上仙,我我我有话要说。”
见松萝还是颤颤巍巍说不利落,一众神仙直接对着松萝指指点点起来,连寅斑也露出一个烦躁的表情。松萝扭头看看寅斑,又抬头看看一众大仙,拿着手帕弱小无助又可怜地不断拭泪:
“我替我家大王请罪了,其实这件事的确与这位上仙无关,是前日我偷跑到山下想要回家看看自己跌伤的。我不敢将这件事说出来,就编造谎言说是被紫色的火焰燃伤,哪知道能引起这种误会呢?我家大王还因为这个谎言将这位大仙的庙给砸了。虽然他的确冲动,但说到底都是我的错……还请诸位谅解,我家大王……我家大王一定会把那座庙给修好的!”
见松萝哭哭啼啼说出这番话众人齐齐一惊。还没等众人做啥反应,寅斑忽然眼睛一瞪,扬起手臂两个耳刮子左右开弓直接抡了过来。松萝只感觉寅斑一瞬间架势如同千手观音一样,自己的脑子紧跟着嗡嗡响了起来,随即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眼前冒起一大片银河。眼看松萝被打得坐在地上盲人一样呆滞,就连紫衣的火应星君都瞧着寅斑吃了一惊。安大哥皱了下眉上前将松萝搀起来又来掸松萝身上的土。
好心帮忙结果被打了两下,松萝心里有点委屈,但从小受的委屈多了,此刻松萝也没感觉这种情绪到了一泻千里不能克制的地步。眼看安大哥给自己掸土,寅斑皱眉瞧着自己眼神不善,松萝连忙抽身出来退了一步又站回了寅斑身边。这时寅斑忽然变回了老虎身形,然后转个身对着松萝把屁股高高撅起来。见众目睽睽之下老虎尾巴如同电线杆一样支棱起来,而一朵桃红色的小菊花完全暴露出来正对着自己,松萝完全蒙圈了。思量了一下,松萝心想难道说是老虎屁股上粘了什么东西,需要自己当众拿下来?想到这里松萝忍着尴尬低头去研究老虎菊花,谁知这时老虎屁股的位置花洒一样噗地喷出一大片尿,这片尿结结实实全都溅在了松萝头脸上。感觉腥臊气扑面而来,松萝摊着双手彻底傻了。虽然刚才挨打的时候不想哭,但此时此刻是当真想哭了。松萝心想有事吗您,众目睽睽之下你朝人身上喷尿?我养过五六只猫只只都不会这样的,您是不是需要去动物训练学堂回回炉?眼看用尿淋了人寅斑又变回人形若无其事地站在当地,安大哥表情顿时复杂起来,几名神仙也开始面面相觑。绿衣神仙看向玄衣神仙:
“你说为啥人没办法往后尿,但老虎就可以往后尿呢?”
眼看气氛尴尬,黄衣神仙对着寅斑露出一个慈祥的表情:
“如今我们已经相信这姑娘是自愿跟你的,只是看样子人家并不像你说的那么傻。演技好天资也不差,自己摔个跟头就把元神给摔伤了,实在是个修仙的好材料。但即便如此你也不好把别人的庙砸了吧?你自己说应该怎么赔人家才好?”
闻听此言寅斑站在原地想了一下,上前一步拉住紫衣火应星君的手转身就走。事发突然,眼见寅斑把对方拉到了那个破破烂烂的虎庙门口众仙都是一脸蒙圈。寅斑从地上抱起一块百十斤重的大石头塞到火应星君手里:
“我砸了你的庙,你就把我的庙也砸了。现在开始吧!”
火应星君指着寅斑一脸怒气地“你”了一下,样子就像是一个富豪发现自家院子被贫民砸了,结果贫民让对方也把自己窝棚砸了时富豪的悲愤状态。见对方不砸,寅斑将石头接过来对着庙的前脸就是一顿猛砸,四周顿时石头碎片四溅,松萝也被抖了一身的土。眼看砸得差不多,寅斑将石头丢掉掸了掸手:
“我替你砸好了,我们就算是扯平了,我可以走了吗?”
在大家尴尬的目光中,火应星君发黄的面皮变了又变。毕竟标榜自己的身份是一把双刃剑,既然你说了自己是上仙,那么此时此刻不管阐述自己的庙比虎庙高级,还是表达自己的身家比寅斑高,那都好像是原配让老公在自己和小三之间选一个一样自降身价。踌躇了片刻,火应星君腾空而起飞身而去:
“多谢诸位,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
眼看寅斑气哼哼地往前走,松萝也只能在后面快步跟着。见松萝来扯自己衣袖,寅斑一扬手便将松萝推倒在冬天硬邦邦的山脊上。眼看寅斑理都不理自己继续走了,松萝坐在地上愣住了。感觉浑身臭烘烘脑袋嗡嗡的疼,被打了两下眼睛里看见的东西也是一大片重影,松萝只感觉心中一阵发堵。
这时候老虎型的寅斑又默默走回来伏在了松萝身边的地上,不知道为什么松萝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见松萝哭了,老虎扭过头拧起脑门上的川字,然后又往松萝身边挪了挪:
“好了。赶快上来,带你去温泉泡一泡。”
见松萝扭头不搭理自己,寅斑又变成人型蹲在松萝身边,抬手摸松萝被打得发肿的脸蛋。摸了片刻,寅斑叹了口气:
“李松萝。”
第一次听见寅斑叫自己的名字,松萝转头看向寅斑。寅斑轻轻一笑,伸手在土地上写出“李松萝”三个歪歪扭扭的字,然后又写出“寅斑”两个字:
“李松萝,寅斑。你叫李松萝,我叫寅斑。”
见寅斑居然会写自己的名字,松萝不由将前胸朝着寅斑转了过来。但看着寅斑如今这个淡然的样子,松萝又感觉对方似乎过于喜怒无常。难道寅斑有什么心理问题,情绪就是这么起伏不定,还是说刚才打自己两下是做给别人看的?当真如此他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给别人看,难道说寅斑本来就知道告了火应星君对方必然反咬一口,但是因为已经砸了别人的庙不得不主动出击,又或者还有别的理由,这个理由本来就与双方的恩怨有关?这么说来这次寅斑的目的并不是追究火应星君,而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向众人剖白,顺便做出一个呆傻痴憨的模样?
除了理解不了这种假设背后的理由,松萝也不能理解火应星君的行为。自己元神被伤,就算寅斑拿不出证据,大家心里也肯定明白是谁做的。即便想要知道寅斑的弱点,也没必要做这种给自己脸上抹黑的事吧?按宅门里的做法,只要给自己身上扎上很多钢针或者往自己脸上贴湿的草纸,就可以既达目的又不会留下蛛丝马迹惹人腹诽了不是吗?
但想到这些神仙的事跟自己这个凡人没半毛钱关系,而且自己很快就不用置身其中了,松萝低下头不再去想。见松萝表情平静了,寅斑摸着松萝的头苦笑了一下:
“今天我去集上给你买了新的人喝的叶子,那种叶子叫绿色的田螺在发情,还有一种糕点叫驴在抽搐。现在我们去洗澡,洗完澡回去吃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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