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松萝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见过?”
寅斑像猫一样将爪揣起来,抬着头闭着眼看起来非常大叔:
“大概是十几年前吧。那时候燕山山神高升啦,我去燕山帮他代岗半年。夏至皇族进山那天,我在山谷上面巡视,忽然看见一个姑娘脱得只剩抹胸和短裤,然后冲到水里游来游去。那姑娘大眼睛鹅蛋脸,胳膊上有一点拜拜袖,脚丫子也非常可爱。我心想这个不错啊,不如弄回洞里玩玩。就在这时候,我看见她两只手上都带着镶东珠的大金镯子。诶,老子顿时就打消了这念头。果不其然,过了片刻她先叫个十几岁的小孩到河边上,一会又和一个小青年打水仗把那个小孩晾在了岸边,□□。”
松萝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寅斑:
“你选我是因为我看起来不会花钱吗?”
寅斑抬爪搂着松萝:
“这当然不是钱的事。那种镶东珠的金镯,就算是你们这种官员家的女孩都带不起,能带这种东西不是皇族姑娘就是内定的皇族媳妇。这种人在金山银山里泡大,别说是床上三件套,就是床上三十件套恐怕也睡不着。物质上不能满足,自然日日想要逃走不会安心伺候。不像你,不但是个官员家的小姐白白嫩嫩斯斯文文,还自小受委屈特别好哄。”
不敢相信老虎居然也能如此心机,松萝心里不大舒服。虽然感觉睡在人家床上穿着人家衣服,还看着人家日记如此问不大合适,松萝还是忍不住道:
“她长得很漂亮吧?……如果和我比呢?”
听见松萝如此问,寅斑猫笑道:
“你整日病歪歪的,自然是人家好看了。倘若你像她一样美,不也早就被内定成皇族的媳妇了?”
听见这话松萝实在不知道说啥,只好又去翻那本册子:
“今日我去宫中看圣上的姐妹,碰上嬷嬷们正在教连环针法。好倒霉啊,我只好陪着她们学。这时候苻雍来了,不知道抽了哪根筋坐在旁边看着我绣。哎,我被他搞得好烦。见别人都绣好了凤凰眼睛,可我拆了绣绣了拆就是弄不好,他忽然说:不是这样的。见我瞪着他,他忽然把那个绷子拿过去两下就把凤凰眼睛绣上了。谁知苻冲刚好路过,看见苻雍绣花笑得捂着肚子起不来。本来说亲就费劲,这下更娶不到媳妇了。”
看得入港松萝继续翻,但后面就是一些细碎的琐事了,而且越写越让人摸不着头脑:
“今日我和阿亮去渤海验货。我没有告诉声默,也没有告诉苻雍,只说我去大房山练功了。”
发现措辞和口吻都变得怪怪的,松萝感觉到这里应该是发生了一些不能直接说的事件,而且这个事件可能涉及机密或者政治。冀北王今年二十六,男孩变声大概是十五左右,那么日记大概是十一到十三年前废帝朝的最后几年写的。先废帝当年是政变被推翻的,那么日记里的事情很可能涉及这次政变。当真如此也许这个姑娘并不是侍妾那么简单,而这个提了几次的阿亮也应该是个大人物。他曾经出现在夏至苻家皇族的狩猎场上,所以不是皇族就是亲随。苻家皇族之中有叫什么亮的人吗?忽然之间松萝惊了,如果自己没记错,当今圣上苻雍的堂兄就叫苻亮。
坐在原地抖了半晌,松萝继续去翻这几张纸页,但却发现后头空了好几张,似乎是主人预留下来准备以后再写。再往后只剩下一张有字迹的纸了:
“冬至,下雪了。前几日我将首饰卖了些给声默打了个逃跑专用包,里面有二百两银子还有一些必需品,有了这个即便事败他也可以逃到天涯海角。做完了这件事我又想去苻雍府上看看他,但只是想想而已。苻雍好倒霉,才几岁就把一把好牌搞得稀烂。混了这么多年,除了学会如何往饼里多卷肉丝啥都不会。文不能□□武不能定国,没了这个皇族的身份,他一个人要如何在这世间活下去?我多买了一份假路引和□□,这份就算是给他的吧。论才智声默也是人中龙凤了,可苻雍当真是个饭桶,事发突然没钱他怎么跑?所以我从声默的包里拿了二十两放在苻雍的包里了,但愿明日还能继续记这本日记。”
见后面没有了,松萝心都有点揪起来。从措辞看,这姑娘应该是扶当今皇上登基的功臣。皇上登基了,日记却没有了,也许她知道得太多被灭了口,也或许她如今已经进了宫锦衣玉食当了娘娘,而且为当今圣上生下了儿女,日后还可能成为北周的太后。但不管是哪种情况,这件事对于苻雍来说都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不知道日记里提得包裹还在不在,松萝伸手到床板里摸,果然发现一个很大的包裹被粘在床板上面,旁边还粘着一个很小的包裹,包裹里面除了一大堆银子和一小堆银子还各有一份路引、地图和一些□□。看着银子松萝咬着嘴唇伸出两只手想抓。但转念一想,也许这已经是苻雍的心上人为他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了。坐镇幽州手握兵权,如今苻雍一定很有钱吧,珠宝玉器,美女古玩,兴许在这座冀北王府里堆成了山。但也许在苻雍眼里,这些东西堆在一起都没有这二十两贵重。松萝觉得苻雍对自己还可以,不应该摘掉他天空中仅有的那一点小星星。又将包裹粘了回去,松萝疲惫地盖好被子缩在寅斑怀里睡了:
“明日我们去牛车那里看看,顺便探一探外面的情况。”
见松萝睡着了,寅斑靠在松萝耳边:
“真的,人家当真比你漂亮。但你知道吗,倘若那天是你带着金镯子在水里游来游去,我一定会把你带走的,即便你是皇族内定的媳妇。”
好久没有睡床,这一觉睡醒已经是傍晚了。揉着眼坐起来,松萝发现寅斑正顺着雕花门向院子里看:
“你听,他们搜城抓住了几只老虎,而且也没怀疑我们在府里,如今城中和府中的警备都已经放松了。你饿不饿,大王我现在去给你找好吃的。”
听见这话松萝快速跳下床拉住寅斑的尾巴:
“不要单独行动。我们一起去,顺便看看能不能出城。”
将尾巴抽出来,寅斑道:
“不吃东西怎么有力气,没力气我怎么带你出城?我在潜行方面从不失手,只去厨房拿熟食就不会有食物安全问题,你安静等我。”
见寅斑走了松萝立刻追进院子,但只看见老虎的尾巴在墙头上闪不见了。
王府前厅。苻雍看了看装着五只老虎和三只花豹的笼子:
“各府里搜出来的猛兽都在这里,诸位打算何时给陈家一个说法?”
坐在旁边的陈公子冷笑道:
“王爷硬要说这五只老虎就是当日的凶兽,小人自然不敢辩驳。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诸位倘若不把尸首找回,这件事我断不会认。”
听见这话,坐在下手的文官看看旁边几人:
“陈公子到底年轻,不好向王爷这样讲话。不如这样,我等合资买一个侍妾送到陈家。买个好的,贵的那种,这事就算这么了了,以后我们也再不养老虎,此事谁也不准再提。”
听见这话陈公子皱起眉头:
“黄大人说的什么话?难道我的侍妾就不是人,罪臣之女就不是人,她死了就死了,就好像根本没活过一样?诸位无端在城中饲养老虎,为何事到如今不但不知悔改,还如此理直气壮?”
见对方这样,那个年老的黄大人直接站了起来指着陈公子:
“你这后生,为何如此对长辈说话!一个女子罢了,你日后是要醉心仕途的,怎好被儿女情长所困?依我看这次的事正是天意,不是正说明你俩无缘?”
听见这话陈公子抬手就将旁边的杯子砸了。见陈公子砸了东西,对面的文臣立刻指着陈公子鼻子喋喋不休,陈公子也做出一个忍不了的表情站起来大声理论,没过片刻两厢直接扯在一起老的少的打成一团。眼看现场越来越乱,苻雍用力拍桌子示意所有人安静。眼看拍了好半天没半个人搭理自己,苻雍从旁边桌子上拿了碗绿豆汤坐下拿勺喝了几口,然后将碗放下一巴掌就将桌子拍裂了:
“都给我闭嘴!”
见苻雍火了,几人放开手不言语了。默默瞅着几人半晌,苻雍道:
“倘若今日老虎把我吃了,诸位也买个王爷送给王府这事便罢了吗?多次说过不准养猛兽,如今出事诸位不道歉就算了,还如此讲话戳别人心窝子?恕我直言,诸位这种说话技巧,倘若在京中为官当真一日都呆不下去。”
正说话间两名侍卫抬着一个青铜提梁卣过来:
“这是外头刚送来的酒,不知放在哪里?”
瞅着这酒壶苻雍叹道:
“这是谁家的酒壶又破费又浮夸?给我原路送回去。”
听见这话,侍卫指着酒壶一脸认真:
“回王爷,这可是圣上给每个宗亲御赐的酒,壶是圣上亲自设计的,别的王爷都说好看。”
这下大家都僵着张脸不知道说啥了。看见气氛不对侍卫也一脸蒙圈,半天都没整懂自己说错了啥。见苻雍瞅着绿豆汤不说话,两名侍卫终于识趣地将酒请进了库房。将东西放好又在上面放上油纸,两名侍卫退出去将门关上锁好。眼看人走了,库房角落里一只盖着布的石狮子忽然摇了摇举着的爪子,然后变成一个四脚着地的姿势徐徐走了过来。在青铜酒壶的盖子边缘嗅了嗅,老虎用爪子将壶盖拨开,低头用舌头舔了一下里面的酒,随即又大小眼往酒壶里头看。看了片刻寅斑倔强地扭过脸不去看酒壶,但僵了片刻又抬起爪子将爪子徐徐伸进了壶里。将爪子拿出来舔干净上头的酒,寅斑用喉咙发出呼噜:
“还可以。就喝一口如何?”
在小屋里从天黑等到天亮,松萝实在等不下去了。走进院子发现外面一片安静,松萝感觉这也不像是抓到了老虎的样子。想了片刻,松萝决定先睡一会,如果天黑寅斑还没回来就摸出去看看。伏在床上渐渐睡着,松萝忽然听见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自自己旁边响起:
“喂,喂。”
迷迷糊糊睁眼向旁边看,松萝抑制不住地狂叫起来。捂着嘴半天才把叫声压下去,松萝终于把手拿下来瞅着面前的鬼东西。头上套着个酒壶站在床边上,老虎继续瓮声瓮气地说话,酒壶里也不断发出回声:
“想想办法啊,这里头好黑啊。”
用手摸了摸发现壶居然是青铜的根本砸不开,松萝忍不住骂了句粗口,刚想继续说话外面却传来苻雍说话的声音。松萝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大门的位置又传来一阵钥匙正在开门的哗哗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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