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可能听错?”田春达非常慎重。
“我也听到了啊。”坐在沈月旁边的夏彩说,“听不出来是什么曲子,不过,的确是有人在某处弹着钢琴。”
“看来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喔,”安志用手摩擦着尖尖鼻子的下方,把嘴撅成新月形笑着,“沈月的观察向来很敏锐,你最好留意这件事哟,警察先生。”
田春达眨了眨眼,低低“啊”了一声。
安志故意吓人般地说:“不是常有‘禁闭室疯子’这种事吗?”他好像不是开玩笑,嘴角虽泛着笑意,眼神却显得很认真。
“你是说这个家里有一个脚不好的疯子,为了避开世人的眼光,所以躲在这种地方?”
“没错,说不定这个人就是杀死申高的凶手,模仿杀人这种事,也只有神经不正常的人才做得出来。譬如说,他以前曾经杀过人,那时候正好响起了《雨》这首歌。”
“嗯,就最近流行的异常心理学来看,是很有可能。”田春达的表情显得很认真。“看来,只能再去探杨迪的口风了。”
结果,这件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了。
人们已经讨论过所有“这个云雾山庄除工作人员外有第六个人”的可能性,至于这个人是谁,除了安志提出来的意见之外,没有人有其它意见。“禁闭室疯子”这一揣测,虽然有点不切实际,但是,在旅客目前所处的环境中,还是造成了很大的震撼。跟昨天晚上一样,大家在9点半左右解散,各自回到房间。
田春达叮咛大家,睡觉时一定要把房间里的门闩拉上,大家都用力点了点头。
8
夏彩把刘藤悄悄叫到图书室,对他说:“杨迪很可疑。”
“为什么?”
“昨天开始,她突然变得很亲切,吃饭时一定会为我们服务,但在那之前简直是超级冷淡,现在这样子,八成是在监视我们。
刘藤看着她的侧面问“怎么说呢”,催她继续说下去。
被她这么一说,刘藤也觉得杨迪昨天以来的态度软化大有文章。
“嗯——我觉得说不定跟四年前的火灾有关。”夏彩用一成不变的语气说,“她说不是纵火,可是说不定就是纵火,那么,凶手就是没有被抓到,而那个凶手说不定就在这里。”
这倒是一种新的说法。“四年前的火灾”这几个字,又强烈触动了刘藤心中的疙瘩,“你是说申高可能是纵火的凶手,白贺秀家的人知道了就杀他复仇?”
“我说的不是这样啦,我是说,”她指着自己的太阳穴,“他们之中可能有一个‘这里’不太对劲的人把以前的那个房子烧了,现在又一副没事的样子在这里工作。可能是杨迪,也可能是赖鸣或关莉。我们来了之后,可能这个人的病又突然发作了。”
“突然发作,杀了申高?”
“嗯,”夏彩很认真地点着头,“也有可能是那个留胡子的莫永,杨迪不是说他老婆自杀了吗?可能是因为这个打击,‘这里’出了问题。”
“突然发作?”
“没错,申高跟曲兰都是特别醒目的人,他很可能从最醒目的人下手。”
我无法判断她说这些话究竟有几分是认真的,把视线从她脸色移开,若无其事地转向右前方的彩色玻璃图案。
“关于火灾的事,”我说,“不管是不是放火,你不觉得有什么疙瘩吗?”
“咦?”夏彩不解地问,“什么疙瘩?”
“事情发生在四年前,原因是显像管在深夜起火燃烧,这当然是厂商的责任。”说到这里,刘藤突然了解到脑中的“疙瘩”是什么了——“原来如此!”他不由得叫了一声。
夏彩满脸不解地看着他说:“到底怎么了啊,刘藤?”
“你大概不记得了,四年前你还只是个初中或高中生。”我面向夏彩说:“当时相继发生了好几件大型电视机起火的意外事故。造成很大的问题;有几件意外还演变成大火灾。”
“我不记得了,不过,听你这么说,好像有点印象。”
“那些有问题的大型电视机,都是同一个厂商生产的,也就是李家产业。”
夏彩马上领悟到我话中的含意,“啊”地张大了嘴巴。
申高——李家充是李家产业董事长的儿子。对在火灾中失去妻子的白贺秀而言,是让他恨之入骨的“凶手”的共犯。
不管火灾后的赔偿、刑事责任等如何处理,当白贺秀知道偶然进入自己家里的申高的身份时,很难说他不会萌生为妻子复仇的念头。
在火灾中失去丈夫的关莉,也有同样的动机。
杨迪小姐也脱不了干系,因为她好像非常仰慕已故的夫人。
问题是——刘藤慎重地往前思考。
刚才在“杨迪=凶手”的假设中,他也曾经碰过相同的问题。
那就是他们如何在事前得知,来访的旅客当中有这么一个人?
还是有可能知道的。
撇开申高这个艺名不谈,在剧团人员到达的第一个晚上,他们就在电视新闻报导8月那个案子时,知道了李家充这个名字。
杨迪说第一次看到申高被列为案件嫌犯遭到通缉的电视报导,是在15日晚上。
如果当时电视登出了他的本名跟照片(第二天的新闻报导也行),那么,赖鸣、杨迪或关莉就会注意到那个男人就在旅客之中……
“难道凶手真的是这个旅馆里的人吗?”夏彩突然东张西望了一下,压低声音说,“不过,如果动机真如你刚才所说的,那么,我跟你应该都不会有事吧?因为凶手没有理由恨我们啊。”
“可是也没有理由杀了曲兰啊。”
“因为她是申高的女朋友啊。”
她好像说给自己听似的喃喃自语,两手抵在椅子上,开始晃起脚来。
10
太阳快要下山了,天空一片昏暗,厚厚的云层微透着风化后的绣球花颜色。刚才飕飕狂吹的风暂时停止了呼吸,雪也变得不可思议的温柔,无声无息地从空中飘落下来。
好安静,仿佛整个字宙都被消音了,时间的流逝也冻结了。
一时,四周笼罩在无限的寂静中。
铺着纯白绒毯的广场一隅,躺着一个人的身躯。身体朝向湖面,双手向前延伸横躺着。身上裹着几乎跟白雪溶成一体的白色蕾丝,乌黑的长发像扇子一样散开来,胸前鲜艳的血绽放成深红色花朵。
那种姿态简直就像正在祈祷中、突然断了气的巫女,也像被镶在广场这个巨大画框中的一幅画。
一双眼睛正在阳台上俯视着这幅画,那是一双没有感情的干涸玻璃眼睛——雉鸡标本的眼睛。雉鸡收起深紫色的翅膀,伸直长长的尾巴,黑色的嘴巴微张着,好像随时会尖声叫起来。
“她”在厚厚的透明玻璃的另一面,拼命敲打着;举起白皙纤细的手,张大嘴嘶喊着。声音被墙壁阻隔,传不到这边来。不久,她的拳头开始渗出血来,染红了半面玻璃墙。
沈月、沈月——刘藤梦呓般呼叫着她的名字,可是,他的声音一定也传不到那一面。
沈月——她在求救,一定是的,她想打破这面墙逃到刘藤这里来。
刘藤这么确定后,握起拳头,举起手往墙壁上挥去。这一击,玻璃墙壁龟裂出蜘蛛网般的细纹。接着,“嘎锵”一声,四角玻璃突然变成了金色画框,画框中镶着跟她一模一样的美女肖像画。画在灰色墙壁上左右摇晃着,越来越剧烈,嘎哒嘎哒震响着,突然间就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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