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请你稍后确认一下吗?”

    女医点点头。田春达离开床边,往敞开的落地窗走去。

    “凶手杀了她之后,就把尸体从这里扔到广场上。刘藤,”田春达回过头来问刘藤,“你来的时候,阳台上没有足迹吗?”

    “我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当我冲到这里时,阳台上的积雪好像被刻意踩踏过,坑坑巴巴的,非常凌乱。现在上面又铺上了一层新雪,连我的脚印都快消失了,根本无法辨识出凶手的足迹。”

    “是凶手故意弄成这样的,真是个毫无破绽的人。”田春达走到阳台上,“这就是那只雉鸡吗?是放在那边走廊尽头的东西吧,杨迪医生?”

    杨迪从田春达后面往阳台看,回答他说“是的”。

    “又是‘雨的模仿杀人’吗?”安志在胸前摩擦着双手,说话时吐出来的气息,冻结在冰冷的空气里。“《雨》的第三段歌词是‘小雉鸡呃喔呃喔啼叫着”对吧?”

    “嗯,”田春达注视着被大雪覆盖的标本,接着说,一小雉鸡很冷也很寂寞吧’,所以把雉鸡标本放在积雪上。不过,这并不是‘小’雉鸡,只是看起来比一般雉鸡小。”

    “这样一直放在外面也不是办法,拿到屋里面来吧。我想,上面应该不会有凶手的指纹吧。”田春达说。

    他蹲下来,从口袋掏出手帕,用手帕包着手,以免留下自己的指纹,然后握住雉鸡站立的木制台座,把标本拿进房间里,放在床上。

    “对了,刘藤,”风不断夹带着白雪,从落地窗吹进来,田春达边关上落地窗门,边用犀利的眼神看着刘藤说,“你说你看到人影从这个房间走出来?”

    “是的。”

    “可不可以说得详细一点?”

    田春达说完,瞥了杨迪小姐一眼。杨迪小姐的表情僵硬,直盯着自己的脚下。

    “长得怎么样?有什么特征?”

    “我不知道,”刘藤无力地摇摇头,含含糊糊地说,“走廊上没有开灯,所以看不清楚……那个黑色人影——大概是穿着黑色衣服吧,体格瘦弱,走起路来好像不太利落。”

    “拄着拐杖吗?”

    “看起来很像,啊,不行,我还是不能确定。”

    “你说他从这个房间出来,没错吧?”

    “应该是。”

    “跑出来后又躲进了对面房间,是吗?”

    “嗯,我看到他跑进去了。我追上去,想打开门,可是打不开,好像锁上了。后来我又去开一次,门闩已经拉开来了,可是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你有什么意见,杨迪?”田春达转面向女医生,“刘藤看到那个人影时,大家都在餐厅跟沙龙睡着了。所以那个人当然是这个旅馆里的某一个人吧?”

    杨迪还是看着自己的脚,不做任何回应。

    “你认为会是谁呢?”田春达再问一次。

    她从容不迫地抬起头来,说:“可能是刘藤眼花了吧?”

    女医把眼睛瞪得大大的,说话的语气也非常坚定。

    田春达有点生气地说:“眼花?不会吧。”

    “很抱歉,我认为刘藤先生的话并不可信,因为他刚刚从沉睡中醒来,又很慌张。而且,他不是说走廊很暗吗?再加上安眠药的药效还残留着,所以产生了错觉。”

    “说得太勉强了吧?”田春达耸耸肩,转向刘藤。“刘藤,你没有话要反驳?”

    现在的刘藤,根本没有气力跟杨迪争论,甚至消极地认为,既然杨迪如此坚持,或许那真是他的错觉。于是,他缓缓地摇摇头。

    田春达很不高兴地耸耸肩,但是没再碰触这个话题。他再看了房间一次,就走向房门。

    出了沈月的房间,田春达直直穿过走廊,打开对面的房间的门,观察房间内部。

    “这是什么房间?”他回过头问杨迪。

    “是客房,不过不能使用。”女医生淡淡地回答。

    “为什么不能使用?”

    “暖气设备坏掉了,没有暖气设备怎么可以让客人住。”

    “哦,”田春达摸摸下巴,盯着杨迪的脸说,“什么时候坏掉的?总不会是最近的事吧?”

    “我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星期六为各位准备房间时,赖鸣才注意到这个房间的暖气坏了。”

    “这个旅馆包括这个房间在内,一共有十间客房吗?”

    “是的,大厅夹层二楼有两间相邻的大客房,专门用来招待重要的客人,不过,现在完全不使用了,所以一共是十间。”

    “我知道了。”田春达喃喃说着,关上了房门。

    刘藤猛然抬起低垂的头,用沙哑的声音说:“田队长!”

    “嗯,什么事?”

    “老实说……”刘藤把几小时前发生在大厅的事告诉田春达——长得酷似沈月的已故白贺秀夫人的肖像画突然从墙壁掉下来。

    田春达的眼睛瞪得斗大;杨迪小姐也用手捂住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安志吁了一口气,露出痉挛的表情,夸张地摊开双手。

    “杨迪医生,看来我们得相信你昨天说的话了,”田春达从喉咙深处勉强挤出声音来,“这个房子确实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而且越来越明显了。”

    13

    在晚上7点半后,田春达队长再度聚集人员到二楼餐厅。

    现场的空气沉闷得无可救药,没有人想开口说话。夏彩边揉着哭肿的眼睛,还边呜咽着;齐斐低垂着头,肩膀不停地颤抖着:安志把嘴巴抿成一字形,双手环抱在胸前;冬云医生用严厉的眼神窥伺着其他人的表情。

    包括杨迪小姐在内,每个人都坐在刚才喝下午茶的位置上。

    唯一不同的是,刘藤斜对面的位子上,已经不见沈月的身影。

    “大家都不说话也不行啊。”田春达沉重地打开话匣,“该讨论的事,就得提出来讨论,这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懂吗?”

    如果可以的话,刘藤真想大喊一声“我受够了”。

    他真的受够了。但是,不管凶手是谁,即使现在找出了凶手又能怎么样?人死不能复生,沈月已经不会再活过来了,不管怎么做——即使把凶手大卸八块,也不能再看到沈月美丽的微笑了。

    可是,刘藤不能在这里说出内心的想法。接触到田春达的眼光,他也只能默默地点点头。

    “首先,冬云医生,”田春达面向冬云医生,“您检查过您的药了吗?”

    “的确是被偷了。”冬云医生严肃地眯起了圆圆的镜片下的眼睛,“皮包里装的安眠药,一整排被偷走了。”

    “那些分量足够让旅馆内所有人睡着吗?”

    “当然,一般人只要吃一粒就会呼呼大睡了。这种药的药效非常快,但是维持不久。我刚刚看过,至少偷走了十颗。”

    “对不起,医生,您的皮包里经常装着这么多的安眠药吗?”

    “怎么可能,只是这次比较特别。因为不久前制药公司的业务员给了我一些样品,我就一直丢在皮包里没有拿出来。我这个人本来就不太会整理东西……”

    “皮包一直放在您的房间里吗?”

    冬云医生点点头,很不好意思地用手掌拍打脸颊说:“我真的太粗心大意了,可是,我实在没想到会被利用在犯罪上……”

    “您最后一次打开皮包来看是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啊。刘藤跟安志,他们说要安眠药时,我把皮包拿来这里,给了他们一人一颗,那是我最后一次打开皮包。”

    “药是在那之后被偷的,也就是说任何人都有机会。”

    “的确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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