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济府邸。

    一座非常恢宏大气的宅院,迎面而来的是一道正红的朱漆大门,顶端还悬着一块黑色金丝楠木的牌匾,上面龙飞凤舞的题着‘开府’两个大字,很是气派。

    岚风他们随着何管家一起穿过花园内的水榭楼台,观赏其中的怪石林立与涓涓细流,再穿过一座座假山与树木造就的曲径通幽之后,就来到了精雕细琢的长廊上,看一幅幅精美的雕梁画栋;在花园内每到一处转弯,所看到的景致都千变万化,别有洞天,此等如诗如画的园林造诣,实属天下罕见。

    又来到一座凉亭旁,凉亭正面的牌匾上写着星月亭,进入凉亭内抬头一看,就看到星月亭的顶上一副二十八星宿的装饰,在阳光的照射下,一颗颗闪闪发光的石英石,如同看到夜间群星璀璨一般,栩栩如生,令人震撼不已。

    单青看着这装饰的群星,说道:“这星星跟真的一样,让人感觉时时刻刻都能看到天上的星空一般。”

    “这位大人说得不错,我们大人就是想不用等到夜幕降临,也能看到群星璀璨,岂不美哉!”何管家介绍道。

    “是啊!确实挺美的。”单青情不自禁的散发着艳羡的目光,觉得如果自己家也有这样一座凉亭就好了。

    “这座是宅院皇上御赐的,起初也是一座普通的大院,后来经我们大人一番修整,才有如今这番幽雅富丽的模样。”何管家转向岚风得意的介绍道:“如此才对得起御赐之物,岚总旗您说是吧!”

    岚风微笑着点了点头,单青像是大开眼界的乡下小子,赞道:“这宅院确实非常幽美别致,在京城的大宅之中必是数一数二的。”

    何管家笑得春花灿烂,之前的克制也都放飞了,带着岚风他们一路滔滔不绝的介绍,说那座假山是如何如何艰难的运过来,这个水池挖了有多深,那颗树有多珍贵。

    临近书房时,看见一个五十岁左右,体态肥胖,身着的华冠锦服非常富丽;他从假山后面的另一条小路匆匆走过,像是不想被人看见似的。

    岚风问道:“何管家,刚才那个是什么人啊?”

    “那个。”何管家左看看右看看,有些视而不见,故意装糊涂的样子。

    岚风瞧出了他的诡异神色,却依然耐心的指着给他看,那华服的人随后进入转角处消失不见了。

    何管家摇了摇头道:“我没看清,也许是我们大人的人,岚总旗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锦衣卫的坏习惯而已。”岚风微微一笑道:“遇人就要随口问一下,何管家不必在意。”

    “没事。”何管家赔笑道:“前面就是书房了,我们大人就在那里等着各位,走吧!”

    “何管家请带路。”岚风让他往前带路,转头给最后面的沈七使了个眼色,沈七一眨眼间,就消失在他们五人之中。

    岚风他们继续跟着何管家走出花园,来到了书房的门口。岚风命单青、管长继在门外等着,他自己一个人进去会见开济。

    何管家感觉有些奇怪,问道:“你们是不是少了一人啊!刚才你们好像是四个人一起来的吧!”

    “哦,他去找茅房去了。”管长继随口搪塞道:“等会就会回来。”

    何管家‘哦’的一声,就没去管他了,带着岚风进入书房了。

    开济正在书桌上写书法,白纸黑墨,龙飞凤翥,挥洒自如,字迹俊秀有力,笔墨间工整有致。

    开济写完后收笔,念道:“过金桥,倚金栏,看金鱼,忆金妃,随金泪。绾手过金桥,有事不相饶。”

    “好词,好字。”岚风突然一声赞扬道:“大人不愧为博学大家。”

    “原来是岚风你来了。”开济抬头笑着迎接岚风:“稀啊稀!请上座。何管家,去叫丫环们上茶。”

    “是。”何管家应声退下,去叫人上茶了。

    “谢大人。”岚风坐在左边的首张椅子上,看着开济写完的那幅字。

    “你可知这是谁的词?”开济见岚风看着自己的字词,有些得意的问道。

    “这似乎是两个人的词,”岚风说道,开济点头默认。他又看了一遍字词,略加思索之后,摇头道:“恕下官孤陋寡闻,实在猜不出来是谁的词。”

    “你当真不知?”开济有些不信,因为京城很多人都知道这个故事。

    “真的不知。”

    “那老夫就给你讲讲那段往事。”

    “请大人赐教。”

    “那日,老夫跟随皇上一同游金水桥,皇上忽然落泪,向我问道:‘朕为何如此?’我连忙奏答道:‘过金桥,倚金栏,看金鱼,忆金妃,随金泪。’”开济一边说道,一边比拟:“皇上听后,握着我的手云‘绾手过金桥,有事不相饶。’”

    开济每逢遇到一个不知道的人都会把这段故事搬出来,不仅可以震慑对方,还可以提升自己高大的形象,一举两得。

    “原来是一段君臣佳话,下官听之有幸。”岚风起身作揖行礼道:“想不到大人如此受皇上器重,岚风恭贺!”

    “你近来的表现也不可小觑啊!”开济想到前几日岚风在皇宫城门外,大破潭王连环谜案的景象:“皇城外一战成名,与我这把老骨头相比,你将来的成就才是不可估量啊!”

    “大人过奖了。”岚风抱拳向开济一扣:“那只不过是侥幸而已,若是破不了案,我的这条小命就没了,形势所迫加侥幸,算不得什么能耐。大人如此抬举,下官愧不敢当!”

    “荣辱不惊,进退有度,很好,很好!”开济看着岚风一阵大笑:“哈哈哈!你此次前来找我所为何事啊?”

    岚风正色道:“不知道大人可有去查那日回京时,途中遇到的山贼啊!”

    “这我倒没有,那日回来之后就只是去跟兵部说了一声。”开济语气转冷了许多:“没想到你还记着此事,想必是你查出了什么眉目吧!”

    “不知道大人在老家洛阳可有得罪过什么人吗?”岚风没有回答的问题,而且反问他。

    “老夫行得端,坐得正,你何出此言?”开济双手抱臂,问道:“莫非那群贼人也是洛阳之人?”

    “是有迹象表明他们也是洛阳人。”岚风看着开济,看着他神色的变化:“而且胆敢打劫官府之人,见人就杀,不留活口,出手如此狠辣,不像劫财,倒有些像是寻仇。

    “老夫也觉得,那些人就是群目无王法、恶贯满盈之徒。”开济左顾而言他:“你可有抓到他们,为民除害。”

    “下官惭愧。”岚风有些自责神色,双眼却始终紧盯着开济的神态变化:“因为线索极少,而且那条路四通八达,那群山贼逃遁之后,根本无从查起。”

    “那你是从何得知他们是洛阳人的?”开济想到岚风话里有一个破绽。

    “回大人。”岚风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是他们说话的口音,跟大人的口音极其相似。”

    “原来如此!”开济尴尬一笑:“没想到你如此明察秋毫、细致入微。”

    岚风不理会他的称赞:“大人您仔细回想一下,也许能想出什么蛛丝马迹来,我好将他们一网打尽,除了这个后患。”

    岚风的意思很隐晦,他不说祸害,而是用‘后患’一词,似乎像是在说只要你告诉我一下,我就帮你除掉你的后患。开济深谙点到即止,一语双关的玄机,毕竟他为官多年,明人说暗话,这些都是他经常玩的把戏。

    岚风其实是想试探一下开济,好证实难民营里那个少年说的话,是不是属实。如果是,那么那个少年就是开济的‘后患’。

    开济思索片刻,摇摇头道:“老夫实在想不出什么线索,抱歉了。”

    “可惜了。”岚风一副很遗憾的样子,双重遗憾,也许是开济隐藏得太深了,感慨道:“不知道那群匪徒还会去哪里残害百姓,留着始终是个祸害啊!”

    “是啊!”开济眉头紧皱着道:“他们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也不必耿耿于怀了。”

    “是,大人。”岚风随口附和。

    这时,一个丫环端着茶点上来了,为岚风奉上热茶。岚风看了一眼这个丫环,似乎她的眉宇间跟开济有几分相像,就多盯了几眼。那丫环奉完茶就退下了。

    开济看到了岚风的这个举动,笑道:“才子风流,你是不是看上了那个丫环,跟我说一声,我把她送给你。”

    “大人你误会了。”岚风尴尬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那个丫环的容貌,跟大人有几分相识,所以就多看了几眼,不是大人所想的那个意思。”

    “哈哈哈!”开济大声一笑道,“原来如此!不只你一个人说她跟我有几分相似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喝茶。”

    开济端起茶杯向岚风一敬,岚风也回敬,打开杯盖来回拨弄了几下,轻轻的喝了一口,一股醇厚的茶香逐渐呈现,越品越香,越品越浓郁,从口鼻流淌到咽喉,再到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轻快舒坦。

    岚风赞道:“好茶,陈韵风雅,齿颊留香,不知是什么茗品。”

    “过誉了。”开济悠悠一笑,放下茶杯道:“不过是普通的安化黑茶而已。”

    “曾求芳茗贡芜词,果沐颁沾味甚奇。”岚风闻着茶杯飘出的香气:“云南的普洱熟茶、广西的六堡茶,还有湖南的安化黑茶,统称为三大醇香茶,而这带金花的安化黑茶乃醇香之首,大人的品味果然不同凡响。”

    “这茶确实罕见,可谓千金难得,用来款待能人贤士再恰当不过了。”开济见岚风称赞自己的品味,甚是得意,举杯示意同饮:“你若喜欢,我命人备些让你带回去,细细品尝。”

    开济明面上说的意思是送茶,暗地里的意思其实是招揽收买。刚才是岚风悄悄出招,如今是开济以送茶之名出手,他们这样你来我往,暗自揣测试探,也不输一场真正的刀光剑影。

    “大人的好意,岚风心领了。”岚风婉拒了开济的笼络:“下官不过一介山野粗人,不懂得如何品味此等珍品,就不必浪费了。”

    开济不死心,他知道这样的情形一般都会婉拒,所以继续劝道:“你的才智武功,老夫是亲眼见识过的,风流潇洒之士当配高雅茗品,就如同才子配佳人一般合适体面,所以你就不必再谦让了。”

    “大人过誉了。”岚风再次推辞道:“下官那些雕虫小技,在大人面前如同儿戏,实在不敢当。”

    “过于谦虚就是孤傲了,你不至于跟老夫如此生分吧!”开济继续步步紧逼:“只是几包茶叶而已,就当调剂调剂口味!”

    “岚风从小跟师尊在山上习惯了粗茶淡饭,对吃穿用度没有过奢的要求。”岚风缓缓道来:“此茶珍贵,浅尝即可,倒不是刻意跟大人生分气,还望海涵!”

    “哼!老夫好意你一再推托。”开济佯装嗔怒,盛气凌人道:“这一点薄面都不给,你是不是没将老夫放在眼里啊!”

    “大人多虑了,岚风只是不想违背师尊的教诲而已。”岚风起身作揖赔罪:“大人盛情难却,我倒真有一事相求,不如大人准予此事,好让岚风如意而归。”

    “哦!说说看是什么事?”开济放下架子,不紧不慢的拂了拂衣袖,道:“若是老夫力所能及的,自当鼎力相助。”

    “如此,岚风先行谢过大人了。”岚风拜谢道:“前天,我与秦克秦仵作、、、、、、。”

    开济打断岚风的话,问道:“你说的是京城第一仵作秦克吗?”

    岚风点点头道:“是的。”

    “此人古怪至极,连老夫都请不动他,你能请得动他。”开济有些惊诧的问道。

    “机缘巧合而已,之前因为潭王奇案勾起了他的兴趣,所以才结识了他。”岚风简短的介绍了一下他与秦克结识的过程。

    “原来如此!”开济好奇的问道:“难道此次你又遇到什么惊天大案了?”

    “那倒没有,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案子,只是遇到了几个疑惑,耿耿于怀。”岚风淡淡回答道:“所以前天,我请秦仵作帮我去查验了刑部狱官匡辉的尸首,果然从匡辉的尸首上查到了线索,在他的腹中取出了一张纸条,想必是匡辉在临死前吞下的,此物可证明狱官匡辉不是畏罪自杀,而是被人谋杀。”

    “竟有此事。”开济吃惊道:“纸条上写了什么?”

    “大人请看。”岚风从怀里拿出那张纸条来递给开济:“上面的内容直指令郎中仇衍贪赃枉法,杀人灭口之罪。”

    开济接过那张带血的纸条一看,岚风在旁一直盯着他的神情,看他有什么变化。开济一边阅读一边表示愤怒的神色,有那么一霎那闪过一丝担忧和惊恐。

    纸条上了了数十字,而开济却看了很长的时间,神情由愤怒变成了低头思索,这都让岚风看在眼里了,正等待着他会做出怎样的回应。

    若开济回绝岚风的请求,就表明他害怕调查仇衍,怕顺藤摸瓜,查出自己也不干净,很有可能他就是这群贪官污吏的幕后主谋;但开济不可能如此愚蠢的表明自己的立场。若是当下应许调查仇衍,就表明开济就如传闻中的那样公正无私,嫉恶如仇,那个少年的话也有可能是污蔑,那就是岚风错怪了开济,但真的会这样吗?是黑是白,岚风很期待开济会做出什么样的回应。

    开济沉思了片刻,他知道自己在沉思下去就会变得反常,那就是不打自招了;而且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理由推托,只能情急之下马上做出回应。

    “此、、、、、、。”开济又顿了顿道:“此字条来源可信吗?”

    岚风义正言辞道:“这张字条是我与秦克师徒、匡夫人、还有我的几个部下一起看着它从匡辉的腹中取出来的,信而有征。”

    “哦!”开济依依不舍的把字条还给岚风:“此物会不会是匡辉为了攀咬他人,而故意吞下的吧!”

    “匡辉不可能用自己的死来攀咬仇衍,更何况他死后,不可能知道我们会去验尸。”岚风有理有据的反驳着,而开济表面上是质疑证据的可信度,实则是步步推托,一直逃避回答是答应,还是拒绝,果然老奸巨猾;岚风直截了当的反问道:“大人是有什么顾虑吗?”

    “哦!”开济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老夫只是担心证据是捕风捉影,既然铁证如山,那就按你们锦衣卫的规矩行事,应该不用过问老夫吧!”

    开济一语就道出了岚风的用意不善,看来他已经猜出了岚风目的,就不在躲躲藏藏的了。

    岚风依旧不紧不慢的说道:“此案干系重大,绝笔书描述的恐怕还是冰山一脚,所以来知会大人一声,以大人嫉恶如仇的性格,肯定会助下官一臂之力,如此一来,我调查此案也就容易多了。”

    “你太看得起老夫了。”开济看着岚风,笑道:“老夫在刑部尚书的位置上,也是整日如履薄冰,不过能帮得到你的老夫义不容辞。”

    “如此就先多谢大人了。”岚风见开济一直打官腔,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于是放下茶杯向开济告别道:“下官还有要事,就先行告辞了。”

    “这么着急,不留下来吃个饭再走,我好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啊!”开济出言挽留。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大人不必记在心上。”岚风轻轻带过开济的挽留,感激道:“而我如今的地位,都是大人的荐举之恩,岚风也还未报答,好在我们同在京城为官,报恩之事来日方长。”

    “哈哈哈!”开济捋了捋长须,放声一笑:“说的是,你我机缘匪浅,往后互相倚仗日子山长水远,那老夫就不久留你了。”

    “下官告辞。”岚风行礼告别道:“大人留步。”

    “何管家,送贵!”开济高声喊何管家过来送,又向岚风道:“你们慢走,有空常来!”

    “是,大人!”岚风点头应道,然后带上单青他们跟随何管家走出了开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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