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球目光一直很冷静。
他了解母亲。
母亲不聪明,母亲有许多小心思。
但是母亲爱他。
所以他可以用手段,但是不会害母亲。
如果他和嫣然在一起,要以永久性地伤害母亲为代价,那他日后也不会幸福。
所以他要解决这两个人之间的矛盾。
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尤其母亲对他,毫不设防。
他就算说太阳从西边出来,母亲也只会点头附和。
等崔夫人把情绪宣泄得差不多,崔小球道:“娘,您喝完粥。”
“哎,好。”
“娘,您想想,有没有得罪过谁?”
“没有……吧。哦,如果说起来,就崔润给你三伯那件事情,我反对了……难道就得罪了你三伯母和崔润他娘?”
“不是那件事情。”
三伯母和高氏,也不是有那种能量的人。
而且,也没有动机。
“那我就不知道了。”崔夫人一脸困惑,“翎儿,你问这些,是要查案吗?”
“嗯。”崔小球道,“娘,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嫣然也一直在帮我。您且忍耐些时日,就在这里安心静养,不要胡思乱想,万事还有我们在。”
“好。”崔夫人眼里闪着泪,“就,你去帮我和公主说声谢谢……谢谢她相信我。她没事吧!”
“她没事。她功夫好,每次遇到危险都是她抢在我前面……”
“也是。要不她也不能名扬京城。”
崔夫人现在觉得,公主对自己儿子,真是极好的。
就算换个普通的女子,甚至丫鬟,又有几个能遇到危险挡在自己儿子前面?
崔小球适可而止,又陪她说了会儿话,半晌后才离开。
崔夫人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无眠。
过了几天,崔小球就进宫求见文帝。
事情的真相,他已经查明了。
面对文帝的威严,崔小球不卑不亢,条理分明,很快把查到的证据都一一道来。
文帝什么都没说,让他退下。
崔小球也没有失望,按照礼数退下,全程滴水不漏。
等他走后,文帝静坐片刻,起身道:“摆驾紫宸宫。”
太上皇依旧住在那里,只是那里,已经不再是权力中心,而成了养老院。
太上皇依旧不想见文帝,但是文帝这次态度坚持,所以到底父子再见。
太上皇身体虚弱,已经卧床居多,德太妃在他身边伺候。
“你来做什么?”太上皇言语刻薄,“是来看朕死没死吗?”
“父皇。”文帝面色平静。
他只要江山,不要逞口舌之利。
“德太妃也不再年轻,伺候您怕是力不从心,回头我让内务府重新选一批人来,您挑着合眼的留。”
德太妃瞳孔猛地一缩。
而太上皇已经摔了手边的茶杯,怒不可遏道:“你现在翅膀硬了,逼朕禅位还不罢休,现在要生生气死朕是不是?”
他竟然敢把手,伸向自己身边所剩无几的旧人。
太上皇现在,也就觉得德太妃和裴深看着还顺眼些。
他连唐明藩都不见了。
——不是对唐明藩不满,而是对他教养出那样跋扈的女儿不满。
太上皇始终觉得,文帝走到今日,和唐竹筠关系密切。
倘若没有她这红颜祸水,事情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而自己亲生儿子,也越来越乖张,实在是看一眼都恨。
文帝从容道:“父皇对德太妃,可曾真正了解过?父皇可知道,您的心疾,是因为谁被诱发的?”
德太妃几乎站不住,手死死地扶住床栏才能站稳,指尖因为用力而苍白,身形微晃。
但是她还是努力保持面色冷静,只眼神的慌乱和愤怒,泄露了此刻心绪。
“明珠的画像被送到京城,送到定王面前;安排死士刺杀嫣然……这些都是你的手笔。”文帝道。
德太妃在王府安插了人。
那是个十分成功的暗桩。
因为那曾经,也是跟随文帝的老人了,所以躲过了屡次的清查。
德太妃是扭曲的。
因为她的恨,没有明确的指向。
可以说她恨皇上,恨文帝,甚至也恨她后来一手扶持的定王……好像要与全世界为敌一般的疯狂。
文帝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不是询问试探。
太上皇胸脯起伏,脸色憋得紫红,愤怒地看向德太妃。
“他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又如何?”德太妃见隐藏不住,彻底露出獠牙,冷笑着道,“宇文成,这是报应,这是你该得到的报应!”
文帝示意让人给太上皇喂了救心丸。
德太妃潸然泪下,喃喃地道:“明明当年,是我先陪着皇上的。萧妩为什么能后来居上?凭什么她坏事做尽,却能得到您全部的疼宠;而我,只能靠贤惠,得到一点点怜悯?我不服,我不服……”
萧妩对皇上爱答不理,她却可以为皇上去死。
付出的天壤之别,得到的也是天壤之别,却是反过来的天壤之别。
德太妃在爱而不得的不平衡之中,渐渐扭曲……
文帝对她的心路历程,丝毫不感兴趣。
谁都有苦楚,但是这不是作恶的依仗。
但是太上皇,显然受到了许多触动。
然而,这也并改变不了结局。
“明明我先陪着皇上的,”德太妃翻来覆去地道,“我恨萧家的所有人!”
“你真是需要害人的理由而已。”文帝冷笑。
他自己,明明和萧妩势同水火。
德太妃忽然癫狂大笑起来:“你以为,你现在就赢了吗?你是不是很得意自己生活美满幸福?哈哈哈哈……我在你身边埋下的暗桩,不止一个;有本事你继续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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