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庭内敛又沉稳,从来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

    即便心里深爱着姜如意,但他不会说出来,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一言一行中。

    但今日,看着那支羽箭直直地射向姜如意的那一刻,生平第一次,他体会到了什么是害怕?

    他一路抱着她回来,不敢松手,就怕一切都是他的幻象。

    如同此刻,他将深埋在心底对她的感情说了出来,像是在确认,他的如意还在,还好好的!

    原本满心凄楚的姜如意,在听到他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心头一颤。

    从罗姝扑上来替她挡下那一箭开始,她的脑子里都是她满身是血倒下去的样子,其他任何人任何事仿佛再也影响不了她,她深陷在震惊、懊悔、心痛、伤心中难以自拔。

    所以根本没想过,如果今天中箭的那个人是她,徐正庭又会如何?七宝又如何?那些所有爱她的人又如何?

    她自顾着自己伤心难过,自顾着发泄自己痛苦的情绪……

    可是徐正庭又有什么错?

    她危难之时,他连自己的母亲都来不及去救,却先跑来救她?

    她又有什么资格冲他发脾气?

    就因为他爱她吗?

    他爱她,她就能肆无忌惮地拿话来伤他吗?

    想到这儿,姜如意从徐正庭怀里转身,伸手一把搂住他的腰身,将脸深深埋入他的怀里。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道:“对不起!”

    徐正庭低声道:“不是你的错,是我没保护好你!”

    从他怀里抬头,姜如意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他,轻轻摇头道:“大人不是神仙,又如何能预知明天发生的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的很好!”

    说完,她又想起了秦明月。

    “你母亲她……”

    “父亲已经将她救了出来,”

    “那便好!”

    这时,丫鬟们抬了热水进来,徐正庭放开姜如意,然后对她道:“你洗完休息一下,七宝和糖果一会儿就给你送回来,我得立马进宫!”

    “好!”

    徐正庭抬手,漆黑的视线落在她红肿的眼上,他抬手过去,抚上她的眼角,低声道:“什么都不要想,嗯?”

    姜如意点头:“好!”

    “我把林盛留下,有事就吩咐他去做。”

    “嗯。”

    “我走了。”

    徐正庭说着,转身离去。

    姜如意将他送到门口,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许久没动。

    直到甜丫来催:“主子,洗澡水已经备好了。”

    姜如意这才转身,进了浴间。

    七宝和糖果被齐肖送回来的时候,姜如意刚洗完出来,她顾不得还湿漉漉的头发,就迎上去接过一直哭个不停的糖果。

    小糖果哭了一个多时辰,嗓子都哭哑了。

    看到姜如意,她突然停了大哭,朝姜如意伸出了小手。

    姜如意立马将她抱过来,柔声哄着:“糖果乖,不哭了哦,姨母在呢。”

    刚哭过的眼睛又明又亮,她就这么一直看着她,看了许久,确定是她熟悉的姨母,这才慢慢趴在她肩膀上,小手搂着她的脖子,搂得很紧。

    她又小又软的身子就这么紧紧贴着她,姜如意鼻头一酸,差点流下泪来。

    都说母女连心,糖果是不是也感应到她的母亲出事了?

    一旁的七宝,也抱住了姜如意的大腿,他仰脸看她,小眉头皱得极紧:“娘,你都快把我吓死了!”

    姜如意蹲下身子,一只手抱着糖果,一只手抱住了七宝。

    七宝紧紧地抱着她,害怕地小声说:“娘,我一直在等你,我害怕你回不来……”

    一句话,差点让姜如意落下泪来。

    她柔声安慰道:“不会的,娘还有七宝呢,娘怎么舍得丢下你?”

    “娘,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再出事了。”

    “好!”

    此时此刻姜如意才突然后怕起来。

    若她死了,七宝该怎么办?

    糖果才六个月,她都能感知到母亲出事了,哭了这么久。

    如果今天是她出了事,七宝他又该怎么办?

    会不会一直沉浸在失去母亲的伤痛中出不来?

    会不会就此改变他活泼开朗的性子,从此郁郁寡欢?

    害怕!

    真的害怕了!

    见三人抱作一团,一旁的齐肖和甜丫也忍不住落了泪。

    一时之间,屋里的气氛变得十分的悲伤压抑。

    害怕吓到糖果和七宝,姜如意没哭,她强压着心里的悲伤,柔声地哄着两个孩子。

    大概是都被吓着了,糖果和七宝在她柔声的安慰下,都睡着了。

    此刻,看着并排躺在一块的一大一小,她默默地看了好久。

    最后,她轻声道:“姝儿,放心吧,从今天起,糖果就是我的闺女,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给她最好的一切!”

    ……

    徐正庭进宫之前,回了一趟国公府。

    他先去看了秦明月。

    受了惊吓的秦明月正靠在床头,喝着大夫开的压惊药,见他进来,便急着出声问:“如意怎么样了?”

    “她没事,母亲可还好?”

    “我也没事,你父亲太大惊小怪,非得找了大夫来,你看这药苦得很,不愿喝了。”秦明月一边埋怨药难喝一边张嘴喝下玉梅喂过来的汤药。

    见她的确无碍,徐正庭陪着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去了书房。

    书房内,徐景平正在等他。

    一旁的衣架上,他尘封了多年的战袍已经被拿了出来,黑亮的甲片,散发着凌厉的光芒。

    徐正庭看了一眼,便抱拳沉声道:“父亲,此次出征,儿子替你!”

    “胡闹!”徐景平一听,便低斥道:“战场又不是官场,你以为是靠嘴皮子就能打赢胜仗?”

    徐正庭看着他,深邃的双眸暗含光芒,嗓音低沉有力:“儿子三岁跟着父亲进武场,六岁跟着父亲排兵布阵,十五岁跟着父亲上战场,十八岁帮父亲击退过敌军,若不是母亲担心我出意外,以死相逼您,儿子现在早已是武将而不是文官!”

    “父亲一直都知道我志在边疆,可偏偏将我送上了刑部尚书的位置,若大弶朝一直边关安稳,我便也罢了,可现在匈奴、渊犀、思南三国来犯,二十万黑虎军必须马上出征!”

    徐景平冷哼一声:“这还用你说,我已经派先行军前去探路,我这就进宫。”

    说着,他起身就要穿盔甲。

    徐正庭一把拦住他急声道:“父亲,您难道忘了,你的胳膊再也拎不起你的长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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